很热。
额头滴落的汗珠打湿了蒙在眼睛上的绸布,然后再通过湿润的布滑到脸颊,滑倒下颌,最终滴落在地板上。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像是铁锈味和臭袜子味的混合,呼吸一次都让人作呕。
清迈的天气热得让人难受,掌心也全是汗水,水滴汇聚在一起流淌到满是鲜血的指尖,盐分浸润伤口,疼得尤旗全身发抖。
那是刚刚陈享干的好事。
他知道尤旗喜欢美甲,所以用老虎钳将他的指甲一根一根拔了下来。不管尤旗怎么挣扎,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缀满水钻的指甲连带着皮肉被扯下,最后随意地被扔在地上。
他说来日方长,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折磨尤旗。
东南亚是他的地盘,就算洛凛来了也无济于事。
就在尤旗濒临绝望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陈享回来了,指尖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像是在害怕又一轮的酷刑。
他会被卖到哪里?会去俱乐部吗?然后变成被砍断四肢的异形怪物?
“尤旗。”
出乎意料地是,响起的并不是陈享的声音。
而是一个非常清亮,甚至带着点稚气的少年音。
很熟悉,但尤旗有点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眼罩被揭开,他看到了简如琢那张脸,紧接着就被拥入怀中。
明明是很燥热的天气,却温暖得让人想哭。
“怎么又哭了?”
简如琢刚洗完澡,还擦着头发,一出门就看到尤旗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坐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前方,眼泪跟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随手把浴巾扔在椅子上,简如琢跑到尤旗身边,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他最近学会的安抚方式。
他刚刚帮尤旗洗了澡,穿好衣服,然后去浴室收拾自己。就这么前后三五分钟的工夫,尤旗就开始害怕到哭哭。
“不怕啦,我是异能者,我很强的。”
尤旗楞楞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这货好像是个连环变态杀手来着。
他一把推开简如琢,往后退了几步,缩在角落里。
简如琢疑惑地看着尤旗。
刚刚不是还抱着自己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洗干净了啊,身上没有血了啊。
他低头闻一闻自己的肩膀,也不臭啊。
“你你你…….你不要杀我……”
简如琢嘟囔着:“我没有想杀你啊。”
他摆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双臂高举成爱心和尤旗告白:“我喜欢你的啊。”
“啊啊啊啊啊!”
尤旗表现得更害怕了。
简如琢自己也慌了,他说错什么了啊?为什么尤旗现在这么害怕?他也没有拿电锯出来啊!手比爱心也有错吗?
“你别怕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简如琢后退了几步,“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说。”
“你——”
尤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简如琢。他是救了自己的人,而且从泰国到新加坡,简如琢都没有伤害自己。
但是一想到简如琢过去的那些斑斑劣迹,他又有点担心。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先入虎穴,又入狼窝。
“你是怕我的电锯嘛?我可以戴上抑制手套的,”简如琢从包里翻出手套来戴上,“你还害怕什么啊?告诉我好不好?”
那个手套尤旗见到洛凛戴过,确实是用来抑制异能的。
“那.......你把衣服脱了。”
“为什么啊?”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衣服里面藏凶器啊!”
简如琢挠了挠头:“好吧。”
他连内衣带外套脱了个一干二净。
尤旗下意识侧过头。
不对。
再看一眼。
感觉......尺寸挺不错的。
“你在看什么呀?”
尤旗赶紧捂住脸:“没有。”
简如琢也搞不懂他现在的想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说:“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双手背在身后。”
简如琢照做。
“然后,你不许动。晚上也不许乱动!”
“好的好的。”
这样尤旗才放下心:“你过来睡吧。”
简如琢这才爬上床,他伸手准备帮尤旗盖好被子,却被他大声喝止:“你干嘛?”
“给你盖被子,别怕。”
简如琢盖好被子赶紧把手收到身后,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想乱来。
尤旗也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对方,连连道歉:“哦哦,对不起。”
简如琢表示无所谓,他刚一躺下,尤旗的胳膊就缠了上来。
这种又怂又喜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那个瞬间,简如琢突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问简皓玉的一句话。
——“爱不是痛苦,不是辱骂,不是责备,那到底是什么呢?”
——“你的爱情观已经被乔努亚扭曲了,我现在告诉你也无济于事。我想有一天如果你真的遇到那个你深爱的人,你就会明白的。爱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可以是成全,可以是退让,可以是欢喜,也可以是悔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就在尤旗贴上的那个瞬间,简如琢突然明了了一些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如同一直被关在蛋壳里的怪物走到了阳光之下。
风止不住的吹,鸟止不住地叫。
哭泣对等痛苦,相拥对等热爱。
黑是黑,白是白。
扭曲的世界被摆正,荒诞的错误被修复。
树叶不再咬碎虫子,星光不再烧破黑夜。
一切都正常且美好。
“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我好害怕我会吓跑他。”
等尤旗睡着,简如琢单手给简皓玉发了消息。
“陪在他身边就好。啊对了,洛凛不知道是你救的尤旗是吗?”
“嗯。”
“你先搞定洛凛吧。比爱人本身更难搞定的就是爱人的闺蜜了。”
“为什么啊?我是想跟尤旗谈恋爱,又不是跟洛凛谈恋爱。”
“我是不是教过你一句话,如果自己不够聪明的时候,就不要质疑别人给你的答案。”
简如琢委屈地嘟囔着嘴:“哦,好的。”
结束跟妈妈的对话,他跑到Shopee下单了好几箱核桃露。
下单也就算了吧,他还侧过头对着睡在身边的尤旗小声说道:“我一定会变聪明然后跟你在一起的。”
可惜尤旗睡得很沉,一点都没有听见。
**
“我现在挺好的,下午就飞回国,你就别担心了。”
尤旗坐在机场跟洛凛打视频电话,嘴里塞满了简如琢投喂的零食。
当然洛凛是看不到简如琢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尤旗总是想在洛凛面前掩盖简如琢的存在。这种心情就类似于自己谈了个渣男不想让脾气火爆的闺蜜知道。
“也好,你早点回国,我也早点松口气。我跟程警官联系了,到时候你直接去报案,程警官他们会派人来保护你的。”
“嗯嗯,他们分部的人说会送我到警局。”
“那太好了,这趟真的辛苦他们了。”
洛凛心想这个新加坡分部的部长是真讲义气啊,这次可真是帮了自己大忙,要不然20个小时飞过去,尤旗恐怕会被陈享折磨得连骨灰都不剩了。
“对了,简如琢有跟你联络吗?”
简如琢突然被洛凛点名,迷茫地抬头看了一眼尤旗。
“啊......没有哎。”
“你看这种你受伤了都不闻不问的男人,绝对不能要!”
尤旗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拿小眼神看了一眼简如琢,然后装作若无其事一样回答洛凛:“是的,确实不能要。”
简如琢蹲在地上委屈地画圈。
“行了,我马上要上飞机了,先挂了。”
尤旗挂掉了电话,用手背蹭了蹭简如琢的头。
“对了,那你能入境吗?”
“可以的,他们禁止入境的是简如琢,管我阿利比多什么事,”简如琢回答,“阿利比多是我的另一个名字哦!”
尤旗点点头,他能猜到,简如琢的背后势力应该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忽视入境管束,甚至可以调遣直升飞机来营救自己。
他被陈享吓破了胆子,此刻还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他不会追问简如琢的真实身份。
就像他不会询问现在陈享到底在什么地方一样。
**
“泰国的同事找到陈享了,在一处雨林里,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蛇虫啃咬的不像样子了。他身边有枪战的痕迹,估计是内部黑吃黑被干掉了吧。”
“那就好,”洛凛松了口气,如果一直找不到陈享,尤旗的后半生就会永远笼罩在恐惧当中,“不管怎么样,现在不用担心尤旗的安全了。”
“是啊。”
洛凛闭上眼靠在沙发上,这几天他都没睡个好觉,现在总算尘埃落定。
“程警官跟我说尤旗的指甲都被拔光了,陈享他真的......死有余辜!”
楚尘单膝跪在沙发上,靠着洛凛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他的动作让洛凛稍微冷静了一些,洛凛伸手摸了下楚尘的头:“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尤旗安全了就好。”
洛凛知道他一直都很贴心,他撩了下楚尘脸上的碎发:“那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我们继续推进婚礼吧,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有啊。”
“什么?”
楚尘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来了句:“你穿婚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