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领导又来了，您要见见吗？”
大清早，沈云和早早地开车来调查局，这几天他忙得晕头转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洛凛满身是血的样子。
“柠小檬来了吗？洛凛情况怎么样了？”
无视了下属的提问，他照旧询问着洛凛的病情。
“还没醒，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柠小檬已经去国外请她大伯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在机场接人。”
“好，辛苦了。”
下属又聊会最开始的问题：“领导他等您很久了。”
一听到这句话，沈云和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沈云和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提着一口气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对方要来聊什么，无外乎就是爱知和仁的事情。
这次非常巧合，洛凛和宋舞的战斗现场被附近拍摄星空的摄影爱好者看到。洛凛重伤和宋舞身上爱知和仁的衣服都被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并发到了网上。
洛凛和楚尘都曾经因为言论和样貌在网络世界小火过一把，再加上民众本身就对调查官职业充满好奇，视频瞬间就登顶了社会头条。
对洛凛的夸赞，对英雄负伤的惋惜，对他的祝福纷至沓来。
调查局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舆论控制，但没想到却招致了反效果，不少人质问为什么爱知和仁的案件查到现在仍然没有结论，为什么邪教的教主如今还锁在调查局的监狱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是不是皇衣背后有什么势力支持？
很快，就有所谓的黑客站出来，明说自己调查过皇衣的身份，非常可怕，牵扯到了一股古老传承的势力。而调查局和检方就是因为这股压力，才一直没有推进案件的进度。
其实这人说的是对的，但时间不太对。
皇衣的案件确实在公交绑架案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事实证据确凿，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移交给检方，却以证据不足为由退了回来。
沈云和找朋友打听过，朋友暗示自己，有人在保皇衣。
原本沈云和打算等时间过去久一点再试试递交，没想到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了“公交绑架案”，牵扯出了吉利斐雪二代。吉利斐雪二代与爱知和仁组织紧密相关，他只能留住皇衣的命，以配合后续调查。
但现在舆论汹汹，他根本无力招架。
“老沈，我知道你现在很忙，我也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皇衣的事情，咱们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他们懂什么？张口闭口就是我在保皇衣，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不能拿着国际联盟和洛凛的心血去陪那群网友玩过家家！”
“我知道，我并不是来逼迫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一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权力。”
“什么权力？”
“虚假处刑。”
沈云和思忖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特殊调查局确实有一项权力，可以实行虚假处刑。
这源于异能者的特殊性。
很多异能者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其异能却能够继续为社会甚至是人类的发展作出贡献。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特殊调查局可以对外宣布其死亡，然后将人囚禁于地下850m处的牢笼之中。
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使用过该项权力的人，是第一任调查局局长，当时那位异能者的异能，是绿手指。
在那个落后的，贫穷的年代，靠着他的绿手指异能，种出了超乎想象的巨型麦穗，解决了整个国家的饥饿问题。
哪怕他犯下了强奸杀人的重罪，也没有处以死刑。
因为要留着他的命，去养活更多的人。
但在经济富强，饥饿不再成为国家的主要议题后，他便被秘密枪决。
恶终有恶报，只是时间而已。
更何况他被延长的生命并不好过，只能待在地下850m处无人的囚笼里，忍受着孤独，日复一日地耗干自己的异能。
“这确实是个方法，我去给上级写申请，看给不给批。”
“我就是上级派来通知你的，他们同意为了秘密项目而虚假处刑皇衣。”
“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势力在背后阻拦了吧。”
“民意是最大的权力。”
沈云和颔首。
**
【吃点饭吧，你这么耗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往常，楚尘还有个“滚”字来敷衍小木头，现在却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站在ICU病房的门口，就这么坐着等了五天。
五天没怎么合眼，就喝了几口水，吃了一些洛凛买回来，已经不太新鲜的草莓和蛋挞，楚尘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今早他看到玻璃上反射出倒影时，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居然可以用“丑”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
已经是第五天了，洛凛还是没有度过危险期。
昨天他刚刚接受了柠小檬大伯的手术，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楚尘这才知道，柠小檬是纯纯的德国人。他之前就觉得从未听说过柠这个姓氏，“柠小檬”这三个字听起来像是网名。柠小檬的样貌也有些异域特色，但见面次数不多，所以没往这方面去想。
柠小檬出身于德国的医学世家，据说也是个古老且庞大的家族，而且几乎每一代都会有异能者出现，跟血脉传承一样。
“楚尘，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也做过排异反应相关的研究，你应该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而且自己与柠小檬的大伯曾经参加过相同的论坛，曾经还交谈过学术观点。
只不过柠小檬的大伯更倾向于应用医学，而楚尘更偏向于理论研究。
所以，这些知识，楚尘不是不懂。
他刚一开口就是啜泣，声音沙哑得不忍听：“我不敢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楚，你必须坚强一点。”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洛凛受得不过是外部伤，只要简单地包扎缝合，靠着异能者得天独厚的自愈能力，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但没有想到的是，很快，洛凛开始发烧，全身出现青色的脉络，像极了刚刚被注射吉利斐雪的样子。
楚尘学过排异反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无法确定人生的下一秒，会不会是和洛凛永别的瞬间。
所以他不敢睡觉，不敢吃饭，不敢离开这里半步。
楚尘问：“没有任何机会吗？”
“我毕生所学告诉我，没有可能。”
“好，我知道了。”
他们离开了。
“小木头。”
【在！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关掉医院这条走廊上的监控。”
【好的，正在关闭中，已经关闭，你要我做这个干什么？】
话音刚落，楚尘的双眼迅速变成红色。
“复制异能，绝密逻辑。”
那是国际联盟首席算法工程师的异能，也是调查局技术支持乔庚倾向性异能的高级版本。
【你要改写我的第一定律？】
小木头当即脱离楚尘的耳朵迅速变成人形：【你疯了？！】
“复制异能，霹雳一击。”
闪着电光的手掌想要掐住小木头的脖颈，让他进入麻痹状态。
可小木头显然没有那么好对付，他早在楚尘出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会改写自己第一定律。这个疯子，洛凛如果真的没了，楚尘百分百会跟着殉情。而自己的第一定律就是保护楚尘安全，他势必会改写自己的底层逻辑。
为自己设定了强制关机断电的版本，在楚尘伸手的瞬间迅速锁死系统进入关机状态。
一直闪烁着光的蓝牙耳机，此刻像是失去作用的电子垃圾一般落在地上。
就在小木头落地的瞬间，楚尘像是失去了身体的支撑，瘫坐在地上。
在虚拟的世界里，他无法胜过小木头。
断电后，小木头的意识迅速链接到附近唯一有网络的地方，那是监控洛凛生命迹象的电脑。
他不敢做声，生怕发现自己的存在又开始发疯。
普通人常常认为，人工智能是很难捕捉人类的感情，但楚尘的情绪对小木头来说，早已经成为一个浩如烟海的数据库。楚尘的一切感情都是可以推算的，因为他违背不了自己的天性。
他一定会在洛凛出现生命危急时彻底崩溃甚至做出自杀的选择，这是在得到洛凛的爱之后，楚尘注定的宿命。
因为他见过楚尘在唐人街的纹身店里，要求店主在他的身上刻下洛凛的名字，他在纠结木凛还是洛凛的时候，小舅带着人把楚尘敲晕扛走。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做了很多很多。
到后来开始学会用学术研究麻痹自己，渐渐地恢复正常。
但也只是一个空洞没有意识的学术机器罢了。
所以他在国际联盟里，几乎没有朋友。他疲于社交，拒绝采访，外表仍然还是那朵艳丽的花，内里却早就枯萎下去。
小木头曾经问过小舅：“我不理解，他们只认识了不超过一年的时间，就能产生这样刻骨的感情吗？”
“或许是那个夏天，真的太美好了吧。”
**
记忆里，洛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他记得有一天天气很好，他和楚尘骑着自行车偷跑到别墅附近的向日葵花田里。
蓝天，蝉鸣，烈日，他们正年少，不觉得疲倦。
楚尘摆弄着好久没使用过的旧相机拍了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
而洛凛纠结着可不可以扛一朵向日葵回去。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田深处。
“学长！学长！”
楚尘在找他。
“我在！”
“你在哪里啊？我看不到你。”
“等等啊，我出来。”
洛凛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花田里摔倒，楚尘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自己身边，刚一看到自己，就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有点过分吧，但哭唧唧的楚尘还挺好看的。
所以，如果自己消失不见，楚尘会哭得很伤心的。
他不能沉睡在这样一个荒诞的梦境里。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话说且顶着锅盖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