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领他往地下室的放下走。
楚尘有些疑惑,不是说外公生病了吗?那怎么会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呢?
“您跟着我就好了,老爷吩咐的。”
楚尘没再多问,只耐心地跟着佣人。
他们所去的方向确实是地下室。走下楼梯,推开木质楼梯尽头的厚重木门,霉菌和潮湿的气味混合着独特的松木香往鼻腔上涌,很难说好闻还是不好闻,但总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再穿过堆满红酒桶的狭隘走廊,推开最后一扇门。
门内,洛凛坐在木椅上,身上被松散地捆缚着绳索,他双眼紧闭,看样子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外公就坐在洛凛旁边的沙发上。
他虽然已经满头白发,但坐姿挺拔,穿着合身的西服。这是外公讲究了一辈子的排场,作为霍滕西亚家族坚守的荣光。
但这做派与架势,总会让人将他误认为是来自于黑道家庭不怒自威的教父。
你要是不小心冒犯到他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他会打碎装满红酒的高脚杯然后割开你的喉咙放血祭酒。
楚尘停下脚步,他并没有去查看洛凛的情况,而是停在了门口。
那双红色的眼睛已然消停成为平静的海波。
“外公,好久不见,身体怎么样?”
没人回答,楚尘深吸一口气又贴着笑脸问:“有没有想我啊?我给您带了很多礼物回来。”
还是不理楚尘。
“您怎么把学长绑起来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是我的订婚对象。”
外公没有说话,只是吩咐佣人打开了放在一旁的电视机。
老旧的电视机里显示出了刚刚晚饭的场景,原来作为这座庄园真正主人的外公一直在监视着这场晚宴。
楚尘心里一个咯噔。
就是——
他外公是个正经的女儿奴。
女儿死了之后,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人你看上他什么了?订个婚还不情不愿的,什么都随便,他把你当回事了吗?啊?拽什么拽,我的外孙还配不上他了是吗?”
拐杖都快要把地毯戳开两个洞了。
“跟我的外孙订婚,就应该滚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把你许配给他不然就跳到海里去喂鲨鱼,不说以死相逼吧,最起码也得摆出一副卑微的样子,你看看他——”
楚尘无奈地笑了笑:“可是我喜欢他。”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把他绑了!”
外公站起身子来,他并不需要拐杖,拐杖于他而言,更像是宣誓力量的权柄。
“磨磨蹭蹭的,你放低姿态去讨好他,浪费时间!不如直接绑了,关他个几年,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就会乖乖地待在你身边了。再说了,特别调查局不会真的跟国际联盟撕破脸。这个人就算在国际联盟失踪了,我也能想尽办法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区区一个二阶异能者,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楚尘没想到外公还会来这个:“把他囚禁起来?”
“对,就在这里!刚好你也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
楚尘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
“只是觉得很开心而已,我的感情问题居然还能惊动您,”楚尘低下头解开了洛凛身上的绳索,“不过我还是觉得——”
他弯下腰,扶起洛凛,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爱是过程,并非结果。”
他确实能够将洛凛关在一个谁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他确实能够削掉洛凛所有的骄傲和锋利的棱角,让他待在自己制作的世界里安安静静地当自己的玩偶。
任由自己施舍爱与关心,永远都逃不出自己的囚笼。
那样更轻松,更容易。
但是人生从来不都是如此吗?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没有意思。
他爱的不是一个名为洛凛的空壳机器。他爱的是那个骄傲地甩给自己面包,会安慰自己“别害怕,我在风里”,会抱怨自己没有听他的话,然后扛着自己跑了八百米远的,倔强、逞强、痞帅的少年。
不过现在这个有点弱,嘴角还沾了巧克力屑,一看就是被自己家的女仆用可爱的酒心巧克力迷晕的学长,也挺可爱的。
“如果你得不到结果呢?你能够忍受他和别人恩恩爱爱,和别人白发苍苍,然后你成为他嘴里一个不愿意提及的过错?”
楚尘捏紧了手里的麻绳,扯了扯,很结实:“那时候囚禁他也不迟嘛!”
笑话,他才不会眼睁睁看着学长跟别人在一起的,真有那么一天他就把洛凛催眠,让他当自己一辈子的木偶。
“现在太早了。我还有机会,等到有一天他真的不喜欢我,我动手会比您还要快。”
“囚禁在地下室太过强硬了,后患无穷,到时候我会毁掉他所有的社交关系,让他除了我之外无人可以依靠。”
霍滕西亚家族,我与爱同罪。
楚尘扶着洛凛出了地下室。
他把洛凛放在走廊的长椅上。
“学长,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扮成亲吻睡美人的王子了。”
可就在他凑上去的那一瞬,洛凛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
“我怎么,好困——”
“学长偷吃了酒心巧克力醉倒了。”
洛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是还是记得自己最应以为傲的就是酒量,下意识地否定楚尘的说法。
“嗯?不会吧,我向来都是千杯不醉的,”洛凛揉了揉脑袋,确实有点头疼,“今天怎么回事?”
“我们家的酒心巧克力是自己做的,酒用的也都是烈酒,可能是因为学长刚刚经历过排异反应?所以才会这样的。”
楚尘笑得很甜,每次看到他这张脸,洛凛就觉得自己能原谅他一切错误。
“那真是太失礼了,在别人家里来拜访,还出了这样的洋相。”
楚尘嘟囔着:“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无所谓的。”
风向来敏感,洛凛自然也能听得到。
他没有回应,拍了下楚尘的肩膀,说要去跟小舅那边道歉。
**
晚上回家,洛凛的身体便有了变化。
身上火烧火燎的,跟一百只蚂蚁上了身一样。
他都快怀疑自己吃下的不是酒心巧克力而是春药了。
可自己跟楚尘就睡在一张床上,平日里翻个身都怕吵到楚尘,自己一丁点动作楚尘都会发现,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本来洗澡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楚尘一上床,下面那玩意儿就不受控制地抬头了。
洛凛有点想死。
碰也不能碰,蹭也不能蹭,去洗个冷水澡吧怎么跟楚尘解释自己洗完了又想去洗这件事。
“学长,我弄个香薰灯吧,苦橙味的可以吗?”
洛凛随口敷衍了一句可以。
他这会儿脑子里天人交战,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事情。
纠结许久,洛凛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只有忍着睡觉这一个选择。
算了。
洛凛闭上眼,大不了就这么睡上一晚。
憋死总比社死好。
或者等楚尘睡着了,自己再起来以去厕所的名义解决一下。
等一下,再等一下。
可洛凛低估了自己的困倦,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相当奇怪的梦。
梦里他被困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之中,无形的水似乎蕴含了神奇的力量,将他捆缚住手脚,如同献给海神的祭品。
他的心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没有见过海神,没有听说过海神的名字,但在他的印象中,海神似乎是一个格外可怕的怪物,能够用利齿撕碎所有的祭品,然后尽情品尝他们的鲜血。
而今日就是他作为祭品的死期。
很快,周围围观的鱼儿都作鸟兽散,他知道,这是海神即将到来的信号。
他没有看到海神的样貌,被水禁锢的祭品没有资格窥见神颜。
他只觉得身体被笼罩在了黑色的阴影之下。
那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所以才会拥有遮天蔽日的躯体,拥有无法让人反抗的力量。
突然,一条冰冷的触手伸了过来。那双低温的手在他的身体上四处游走,然后停留在下腹部按压了几下,像是在确认祭品是否足够美味。
然后洛凛就被触手包裹着了腰身,死死缠绕着,连内脏都被挤压。洛凛喘不过来气,奇怪的是他不觉得冰冷,反倒觉得身体热得快要爆炸,尤其是被触手缠住的地方。
或许是在死亡之前,人体会有着体温升高的幻觉。
即将死去的恐惧直线上升,但很快又被窒息的绝望冲散。
他痛苦得直翻白眼,大口大口地喘气,但吸入肺部的只有冷冽的海水,奇异的是,那海水的气温像极了苦橙。
就在洛凛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的瞬间,绑住他的触手松开了,他掉入了温暖的口腔之中。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到怪物一眼,就被碾压,扯碎,痛苦的呐喊也被阻拦在口中无法发出,体液喷涌而出,他被融化成一滩死水。
坠入喉道,胃袋,被消化,被溶解。
直到意识化为一片白。
他被神明吞入了腹中。
那真是相当糟糕的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
小木头【某些人上一章是怎么说的来着?】
楚尘: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