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更替,岁月不居,千年间,不光洪荒缓缓消化了新生的魔界,天地格局也有了极大改变。
当然,对于谢君徕来说,最重要是事情是游戏又推进了一个版本。
第三版本,主线剧情名为——封神。
人道初兴,天地失序,三百六十五正神归位,掌百事,护天规,此为封神之劫最重要的目的。
然而,在谢君徕干预下,天庭已立,神位已满,他还真想知道,系统会不会直接结算,跳到第四个版本去。
可惜,《洪荒》似乎不存在跳剧情,哪怕前置任务已经完成。
“或许是要是等人族吧。”
谢君徕目光投向夏城。
于他这样的存在来说,千年转瞬即逝,但对于人族,数十代更替,发展几乎称得上日新月异。
巫妖大战后,巫族妖族迫于无奈和解。
大量中坚力量缺失,令两族不约而同选择暂且蛰伏,一如当初的龙凤麒麟。
没了他们的强势干预,人族终究走上了靠自己的道路,再加上,同样于大战中死伤无数,这些年,人族在实力上其实算倒退了。
与此同时,修行条件的缺乏,迫使人族开始习惯用头脑和集体的力量对抗灾难。
这才是正确的发展路线嘛。
谢君徕想,人族加点就不在成仙上,早点儿认清事实,发展科技,到时候神仙能享受的,你们还不是一样享受!
当然,个体伟力在某些方面依旧存在不可比拟的优势,或许这就是谢君徕之前在人族传授不少技术,却不为人重视的原因吧。
比起造车造船造飞机,当然是剑一扔、脚一踩、自由飞翔更爽。
只是,与魔界合并后,洪荒不光更坚固、更完整,修行的难度也更大。
谢君徕能清晰感受到,灵气中混入了不少杂质。
如果说原来修行是直接喝水,现在就要想办法过滤后再喝,若是贪方便不做处理,体内积累到一定量的杂质,便会走火入魔。
经历过魔修被放焰火的场面,目前洪荒是谈魔色变,哪怕谢君徕表示之前是意外,也没人想尝试看看。
本就在修道资质上不起眼,又雪上加霜,人族哪怕再不甘,也只能放弃全民成仙的打算。
于是这些年,除了夏城,人族又多了好几座城池,规模、外观、安全各方面虽不能与夏城相比,却也有模有样,比至今还住山挖洞的其他种族进步多了。
各族也察觉了天地间的改变,并以此事求见谢君徕,然谢君徕只以一句好事打发了他们,他们不敢多言,愈发重视现存的族人和各类资源生产。
如此一来,洪荒变得相当和平,甚至比之前在谢君徕强压下还安宁得多。
早这样不就好了?
要不是非要打那一战,巫妖两族能保留的力量肯定比而今多得多,也不用如现在这样夹着尾巴做人了。
谢君徕看着三族又抖了起来,在议会挤压巫妖两族利益空间,全当不知。
既然放权给元始,他自然会慢慢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洪荒现在有种割裂的秩序。
地面岁月静好,天庭唇枪舌剑。
既然不能真刀真枪,那就打嘴仗,连带灵网上的骂战都多了许多,惹得元始又紧急编写网络发言相关准则,限制那些仗着有马甲遮掩,故意挑拨是非的网友。
听起来繁杂,其实因大战减人,网民也少了许多,苟活至今的也不是那等知法犯法、屡教不改的蠢货——巫族顶多在网上破口大骂,做不了挑唆拱火的高端操作——追责数次后,灵网环境顺利整肃。
谢君徕悠闲无事,偶尔和卡俄斯聊天、和鸿钧抬杠、再关注一下天道面板的变动,只觉时间飞快,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曾经是一个寿命不足百年的普通人。
等离开游戏,不会一下子变老头吧。
虽然174说了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不过谢君徕曾看过许多奇异诡怪的故事。
比如什么一个人在某地生活无数年,忽然知道自己早应死去,一下子从青年外貌衰老至鹤发鸡皮,甚至连骨头都化成飞灰,听起来十分符合自己的未来,越想越汗毛直竖。
一定要保持好心态,谢君徕告诉自己,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离开游戏,心态已经与老翁差不多。
幸好,不知是否系统存在黑科技,谢君徕暂时还没感受到时间对自己精神方面的影响,他依旧认为自己正值壮年,绝不到入土的时候。
然而,他不愿入土,还有人也不愿意,这便是麻烦了。
寻思了一会儿,谢君徕闪身进入灵网中枢。
“近来你闲了不少。”鸿钧第一时间把目光了过来,似笑非笑。
谢君徕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就着表面意思道:“的确,小崽子们都消停了,我也能跟着歇息歇息。”
鸿钧默然数息,说道:“那不如彻底把灵网交给他们试试?有你我在,出些纰漏也无妨,总比日后顾不上了强。”
谢君徕两眼一眯,仔细打量鸿钧,鸿钧漠然不动,好似真是随口一说。
可是,当真如此?
从罗睺之事尘埃落定,原本与鸿钧愉快的合作便从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不是没想过粘合,甚至两人都在努力尝试,然而,破镜难圆,越是努力,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刻意与防备。
终究回不去了。
谢君徕无声叹息。
他与鸿钧的关系尽管没有和卡俄斯那样纯粹,但好歹一起经历了不少,也能在对方面前稍稍展露真实的自己,结果,都化作了虚无。
谢君徕没有尝试转移话题或者避而不答。
他明白,鸿钧说到这份上,已然是做出了决定,即便自己不接话,除非不再交流,不然总有下次、下下次,直到再也无法回避的时候。
况且,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总是逃避未免显得有失格调,还会引起更深的误会。
鸿钧直接揭开盖子,何尝不是相信自己的品性?
“你觉得可以就试试吧。”谢君徕顿了一会儿,直直看向对方的瞳孔,“然后呢?你想如何?”
鸿钧眼眸流出笑意,原本平直的嘴角上扬,他先是笑出了声,接着道:“我以为你不会这般直接的。”
“为何不会?”谢君徕一撩袍脚在他面前对坐,眨了眨眼,“我难道看着像那等拐弯抹角、处心积虑之人吗?”
“不不不。”鸿钧摇头表示否定,他摆手道,“你自己没发现,在某些时候,你会下意识逃避还没拿定的事情,可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万全之策的。”
“我以为,你至少要等到想出处理我的方法,才会和我开诚布公。”
真是这样?谢君徕反思自己,没觉得有鸿钧说得那样严重,要真是如此,自己哪儿能一直把剧情打到这儿。
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谢君徕扯了扯嘴角:“我们要说的是你的未来,不是谈我的心理。”
他以眼神压迫,告诉鸿钧,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最好少揣摩我的想法,知道越多的人越容易消失。
鸿钧呵呵一笑,他可不是谢君徕那些不孝子,一个瞪眼就能吓住,不过,考虑到接下来要谈的事情,他还是收敛了些,把话题导上正轨。
“好,那我想知道,你能接受什么条件?”
谢君徕眼皮微动:“我觉得应该你先说,毕竟事关乎你。”
鸿钧眯起眼,声音平淡如水:“我想离开灵网,在洪荒自由行走,你能接受?”
“能,怎么不能!”
出乎意料,谢君徕一口答应,看着鸿钧眼中闪过的惊愕,他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只要你舍弃现在的身体,转世重修,想多自由就有多自由。”
鸿钧噌地一下站起,眼眸紧紧盯着谢君徕,面挂寒霜:“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谢君徕缓缓起身,无形的压迫以他为中心蔓延开,他注视鸿钧,脸上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灵网中枢一片沉凝,数据流动都好似缓慢下来,沉重的气势相互碰撞挤压,空间出现水波似的纹路。
谢君徕低垂了眉眼,淡声道:“我也不想走到如此地步,但我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你的理由就是让我彻底放弃多年苦修的境界,把一切拱手让你!”
鸿钧几乎要大笑,这时,他忽然想到罗睺,若他有罗睺的口舌,此刻绝不会连质问都听着不够气势。
感受着对方剑刺般的目光,谢君徕依旧平心静气,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为难人,也正因为如此,方拖延至当下。
不过,话一旦说出口,原本的拖延症患者立刻就变得坚定不移。
谢君徕凝视鸿钧良久:“你知道我从罗睺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哪怕刚刚还在愤怒,忽然提到老对头,鸿钧依旧免不了被吸引注意力。
“理论上,洪荒是我以身开辟,可实际上,三千魔神都是洪荒之基。”谢君徕说得平淡,“三千魔神对应三千大道,任何缺漏,都令天道不全,天道不缺,洪荒劫难不止,如想洪荒留存,只能把过去全部埋葬。”
“包括你我?”鸿钧嗓音干涩。
谢君徕深深看着他:“对,包括你我!”
半晌,鸿钧重重叹了口气,他音调一转,极其无情:“可那与我何干?”
“洪荒不是我的,是存是毁,都和我没关系,我凭什么要为了保它牺牲自己!”
“因为你打不过我。”
谢君徕的话令鸿钧表情呆滞,他认真道:“你打不过我,罗睺打不过我,三清魔神都打不过我,你说,凭什么?”
“那是过去!”鸿钧双拳紧握,“现在你并无必胜把握!要是你当真不肯退步,我宁愿玉石俱焚,看洪荒经不经得起我们放手一搏!”
“没错。”谢君徕点头,“所以我现在和你商议。”
“你觉得这件事能商议?”鸿钧气乐了。
“为何不行?”谢君徕微阖眼帘,沉声道,“你不会死,只是转世而已。”
“而已?转世?你能让我拿回混沌魔神之躯!能让我重新证道混元!”银白发丝在身后飞舞,鸿钧语气不带疑问,想必他心中早有认定。
谢君徕摇摇头:“混沌魔神之躯不行,证道混元还是有机会的,你要有信心。”
此话一出,对面先是暴怒,又是惊愕,然后眼神逐渐变成不敢置信,好似在看傻子,只是不知道在鸿钧心中,到底傻的那个是谁。
谢君徕无奈长吁一声,正因为知道说服的概率不高,他才迟疑至今。
只是,再如何微小的几率,能文斗就不要武斗,洪荒实在经不起。
鸿钧显然也明白谢君徕的顾虑。
他冷冷盯着谢君徕,虽提高警惕,却无主动出手的意思。
“你也不是真心想和我拼命吧。”谢君徕摊手,“那不如坐下来,仔细听听我的道理如何?”
“哼!”鸿钧一言不发坐下,脸色依旧漆黑如墨,可配合他的动作,总显得缺了一分底气。
谢君徕心里好笑,大概罗睺的结局对鸿钧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吧。
要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不一定是爱人,更有可能是敌人,那么对于罗睺鸿钧来说,最清楚他们的必然是彼此。
谢君徕之前和鸿钧说要对付罗睺时,他虽有些看好戏,其实并不相信谢君徕能真把罗睺如何,结果最后收场,于鸿钧来说,简直刺激到不敢置信。
尤其他还知道当时罗睺证道、魔界已成,即便在前期罗睺受了伤,可身陨却在魔界,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示?
混沌魔神的确活得够久,然而再久,也不会觉得自己活腻了随时能够去死,尤其不是生死攸关,稍稍低头,那都不是事儿。
把握了鸿钧的心态,谢君徕觉得自己成功的希望又多了两分。
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不想动手,我也不想和你死战,当然,你非要做过一场,我们可以去混沌,只要你服输就行。”
“还不定谁输。”鸿钧似乎想把眼神化利剑,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谢君徕哂然一笑:“行,那就去!”
眼见鸿钧额头青筋迸起,眼中杀气也越来越浓,谢君徕连忙放下逗弄心思,揭过话题:“不过灵网还需要你,暂时放下吧。”
哪想,这话好似提醒了鸿钧。
他都要和对方死斗,还给谢君徕打白工,有他这么感天动地的打工人吗?
他立刻表示:“我不离开洪荒,你若动手,我拖着灵网和洪荒一起死!”
灵网有多大能量,除了谢君徕,恐怕没人比他清楚,真要引爆灵网,对洪荒的伤害绝不压于谢君徕与罗睺的一战,只会犹有甚之!
谢君徕呵地一笑,眼露凶光:“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鸿钧咽下口中的话,他不知道对方在灵网中留了多少暗手,为逞一时之快破坏而今还算平和的局面,实在亏得很。
瞧他缩回去,谢君徕同样收回气势。
想动他的网?
真以为智脑反抗人类是什么稀奇故事?
他会不做准备?
两人再次陷入沉寂。
数次交锋,虽未亮底牌,可一般牌路基本都被对手摸清,一个投鼠忌器,一个势孤力薄,想完全满足其中一个人的愿望,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君徕也很是无奈。
解决罗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论到鸿钧,总差那么三分。
谨慎有谨慎的好处,至少,动得越少,留给对手的破绽也就越小,让谢君徕想抓小辫子都抓不到。
如此,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谢君徕忽然对鸿钧道:“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我们打个赌如何?愿赌服输!我胜,你按我说地做;你胜,我再不为难你,如何?”
“哦?”鸿钧目光一闪,“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