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海啸,谢君徕在不周山顶收到了通知。
他打开地图面板,极北地区一片飘红,放大该区域,数据剧烈波动,表示有问题的感叹号一闪一闪,几乎闪瞎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谢君徕一懵。
他连忙拖动面板,只见代表血海海面积的色块正在极速扩张,弹指间,就比原来大了一圈。
冥河疯了不成!
谢君徕念头一转,立即想到造成此原因的罪魁祸首。
在他原来的游戏经历中,还从未有过如此剧情,一时之间,谢君徕居然想不出,对方这般行事的理由。
按他对冥河性格的了解,不应该啊!
“他不久前刚从天庭离开。”鸿钧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仔细分辨,其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谢君徕目光一冷,恶狠狠磨了下牙:“你知道怎么回事!”
作为灵网主脑,鸿钧可以实时监控所有接触过灵网的用户,而今天庭办公皆用灵网辅助,以鸿钧的修为,恐怕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他都了然于心。
不过,听对方口气就知道,自己别想直接从他嘴里得到详细情报了。
哎,真人版主脑就是没有代码版好用,还会欺负程序员,谢君徕心中悲叹。
虽然鸿钧被他绑上了工作岗位,在工作内容和工作时间上,他们也达成了和解,可是在工作积极性上,鸿钧无师自通学会了摸鱼,只要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闭眼就当看不见。
要不是能看自己笑话,谢君徕怀疑,连这声提醒,对方都不会给。
不过,能找到源头就行。
谢君徕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宽容的上司,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扣员工的钱。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准备去天庭探查详情。
离开前,谢君徕忽地一顿:“最近灵网的推广效率有所放缓,稳定性也不太好,下个月我要看数据报表,要是涨幅下降,你就加个班,把那些还没覆盖的地方也一起弄好吧。”
他语气幽幽道:“你有三尸,就应该一起干活啊,怎么能干一休三呢……”
说完,谢君徕不等鸿钧反应,立刻一步跨出,直上三十三重天。
哼,小样儿,看我笑话。
我不扣你工资,只给你加活儿。
轮班偷懒?
本尊让你尸尸有活儿干!
不周山本就为天柱,从此处上天庭,无需经过天门,因此,谢君徕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虽然没有插手天庭管理,但是最近天庭在忙什么,谢君徕还是知道的。
说来,这也是他下达的任务。
冥河没有参加当初的议会,又是洪荒知名宅男,他上天庭,定然有、且只有一件事。
谢君徕直接来到土道办事处的宫殿前,伸手用力,猛然推开殿门。
“谁!”今日值班者元凤倏地转头。
“冥河来过?”话问到一半,谢君徕已然知道,无需回答,元凤手中把玩的血莲简直是□□裸的答案!
元凤一惊,莫非那冥河是父神关心之人?
他既未证道,又没有面板,还不清楚血海异变。
谢君徕大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取走其掌中的业火红莲:“怎么回事?他的法宝为何会在你手中?”
元凤脸色一变,连忙举手大呼:“父神,我冤枉!是他先拒缴的!我没办法才收了他的法宝做抵押!”
接着,他用十分委屈的眼神觑向谢君徕:“您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得例外么,原来你真心喜欢的是那么个阴沉沉的东西……”
丑死了,元凤满心酸涩地想,他穿红衣明明没我好看呢……
尽管心中腹诽,不过,见谢君徕一脸郑重,元凤还是立即冥河相关事宜从头到尾汇报了一遍。
当是时,冥河得知自己要缴纳的金额,又惊又怒,连元凤的武力威胁都被他忽视,拔剑相对。
“他区区一个金仙,要是让他把钱赖了,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元凤晚起袖子,一副大佬模样。
他们十数人被谢君徕予以重任后,那是兢兢业业、鞠躬尽瘁,都盯着谁先出错,好向父神打小报告呢!
你说,这种情况下,他能不上心?
能不保持自己完美的业绩?
冥河敢在他元凤值班期间捣乱,简直是不给他元凤面子!
不给元凤面子就是不给凤族面子,不给凤族面子就是不给父神面子,不给父神面子——
“停!说重点!”
谢君徕眼帘一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甩锅,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精得很,怎么不把心思给我放在工作上。
元凤脸一僵,又迅速软化,笑呵呵点头:“没问题,父神,那我就简单说了,他交不起血海的地租费,还抗缴、袭击我!我扣下他的法器,折算管理费,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要是搁以前,别说法器,命都给他留下来!
这些小辈们,越来越不懂事了。
元凤以为冥河是告到了谢君徕那儿,虽说他不记得谢君徕身边出现过这个面孔,不过父神的博爱,他早有准备,等他和那些冤家通个气,马上交这个新人一个乖,让他知道,偷偷在父神面前说三道四是什么后果。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以权谋私,元凤还立即把自己为冥河登记的缴费证明拉出来,看,我充公了,没有私藏哦!
然而,谢君徕并未脸色好转。
“以前也是这样?”他声音发沉。
“什么?”元凤不明白。
谢君徕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怎么一不注意,这些逆子就给他惹乱子出来。
他冷声道:“之前你们收费也是这样?扣押别人的法宝?”
“他们一个个都说给不起,不是父神您交代了,一定要收上来吗?”
元凤大感委屈,不带这样的,就算有新宠的小儿子,也不能要大儿子既干活,又挨骂啊!
况且,这件事又不是他起的头,他只是遵循旧例而已。
其他人都干得好好的,莫非轮到他值班,就一件都收不上来?
谢君徕嘶着牙缝吸了口凉气。
要不是血海之乱,我都不知道你们居然是这样干活,你们是天庭,有编制的,不是乌合之众收保护费啊!
有区别吗?元凤眨眼。
谢君徕埋下头,压根不想看他,心中满是凄凉——他预想的甩手掌柜生活看似遥遥无期啊!
“算了。”无力晃了晃手,谢君徕道,“之前的暂且不提,从现在开始,不准做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明白吗!”
眼眸一斜,在父神的威慑下,元凤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头应下。
谢君徕看他勉强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法宝多么重要,亏得他们就是洪荒最大的恶霸,没有比他们更硬的茬,否则,等不到血海泛滥就要出事了吧。
谢君徕都不敢想,而今天庭在大众眼中是何等形象?
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他的名声啊!
幸好没以盘古的名义出面,元始本来名声就不咋地,损就损一点吧。
沉思片刻,知道了因果,血海之乱在谢君徕心中已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今后如何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元凤他们事情虽然做错,但出此下策,如他所言,确实非他本意,归根结底还是大家手里没钱——绝对不是他定价太高!
思索再三,谢君徕一合掌,道:“你们先把收缴的法宝退回去,第一个千年,我允许所有人免费居住,等千年后,再根据自己实力决定是否要保留道场,如要保留,那时收费也不迟。”
给个千年缓冲期,无论是决定搬家还是决定挣钱养家,总该有自己的判断。
谢君徕觉得自己可太大方了。
元凤一愣,连忙问道:“父神,那我们呢?”
“你们也一样。”谢君徕心中翻了个白眼。
三族交得最少,又财大气粗,还在乎这点儿费用。
不过,谁让自己是一位公平的父亲,要免就一起免吧,想到充盈的库房再次腾空,谢君徕简直想哀叹。
赚点儿钱容易吗,他又不是为自己的小金库,而是为天庭发展资金存钱,不把地租定高一点儿,哪儿来的钱发工资、发福利?
莫非要他自己贴?
只是谢君徕没想到的是,即便经过了思想教育,一到办事的时候,这些逆子脑子又回到了拳头大就是道理上。
就算他们交不起,你也不能抢啊!
你不会“说服”吗!
元凤眨了眨眼,我是在武力说服啊,这还是父神您的言传身教呢,之前,您不就是这样说服我们的?
谢君徕被他气乐,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好,很好,做错了事还敢顶嘴,那我再来用拳头“说服”你一下吧!
“轰——”
“嗷!”
“服不服!”
……
用元凤认可的方式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后,谢君徕立刻开始轻点,最近到底有多少受害者。
最后的结果比他预计要好。
如冥河般那样的倒霉鬼还是少数,大部分人的道场面积,都类似老子,属于咬牙能承受,大不了多发展点儿副业的程度。
冥河是出生地特殊,哪怕他主观上愿意消减道场范围,因血海特殊性,也没人给他当邻居。
因此,不得不独自承受了那样大的地盘。
其实等轮回开启,还是有人愿意去开荒的。
谢君徕点着下巴,心中琢磨,要不,把祖巫发配过去给冥河当邻居?
反正为冥河改规矩不可能,手下这么多嗷嗷待哺的啃老子孙,此例不可擅开。
睨一眼旁边整理资料的元凤,谢君徕道:“之前收的法宝还回去,不是法宝的,直接以一千年后的缴费单入库,然后派人通知他们,下次就不用交了。”
“嗯嗯。”元凤连忙点头,苦着一张脸,手忙脚乱,他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啊!
谢君徕没告诉他,其实灵网的“主脑”可以瞬间帮他完成这项工作,一个是他不愿意鸿钧在天庭插手太多,另一个,工资都发了,莫非还想摸鱼?
把事情办成这样,没罚款都是看在他们第一次的面子上呢。
经过清点,被收法宝的还是有一些的,除了冥河这样的特殊情况,剩下的不是性子火爆,惹怒了当天的值班员,就是脑子有些犟,既要保留道场,又交不起地租费。
基本上,这里面大部分人修为都不算低。
只有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能保留如此顽强的反抗精神。
元凤他们也不算瞎胡闹。
哪怕强行扣留法宝,也给法宝主人说明了,只要缴纳费用,法宝即可领回,算是给他们留个台阶下。
因此,直到遇到冥河这个百分百养不起血海的倒霉蛋,才闹出了真正的乱子。
估计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赎不会业火红莲了。
谢君徕看着他的缴费单,想到当年自己在网上对比房租时的谨慎,不禁心中怅然。
大家都是为房子打工的可怜人,即便洪荒,也不是人人土豪啊。
和占据仙山福地,至少还能产些灵材贴补家用的有产阶级相比,冥河空有血海,却相当于养一片不毛之地,简直是负产阶级。
看在他这样惨的份上,谢君徕决定,等会就揍轻一点儿吧。
……
处理完天庭之事,谢君徕紧赶慢赶来到血海。
血海是盘古肚脐与煞气污血所化,还未靠近,便能远远看到冲天的戾气。
在血海边,原本的生灵都为了躲避海啸疯狂外逃,不断侵蚀大地的血水,修为低下者,一旦被卷入,顷刻间就会被同化。
同化的生灵,会助长血海之威,让血海愈发泛滥。
于是,谢君徕耽搁的这些时间,体现在地图上,血海又大了好几圈,比之原本的面积,至少多了一分之一。
冥河想闹成什么样子?
原本还算淡定的谢君徕,看着眼前乱象冷静不下来了。
数据根本体现不了现实中末日之景。
他抬起手,疯狂扩张的血海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的血浪如一锅超辣红油汤底,其中浮动着还未被消化的食材。
谢君徕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想吃火锅了。
忽然静止的血浪并未让小动物们停止逃亡的脚步,片刻,这里便仅剩谢君徕一个大活人,天空也被血海的光反射成一片暗红,触目惊心的红色遍布视野,让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暴戾之情。
谢君徕眼前浮现重重幻象,似乎他再次回到了当初力战三千魔神之际。
魔神之血撒遍洪荒,无尽怨恨诅咒着盘古,要他和他们一样,一起陨落在这片大地!
“盘古!!!”
耳边似乎听到了那些重叠在一起的呐喊,脚下的血水中生出无数双手,欲把他拉下深渊。
“和我们一起吧!”
魔咒一般的邀请,合着谢君徕自己的声音。
“以吾之功德,平汝等怨气,沉睡吧。”
不,这不是我,是盘古在说话!
谢君徕陡然清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脚踩上了血海,血水打湿了鞋底,暗红的颜色似乎预兆着某种不详。
怎么回事?
血海除了盘古,还有那群冤种的手笔?
谢君徕急忙飘起,凝重的目光注视着血海,似乎想把其中每一个分子都分析清楚。
然而,就在他思考时,破浪而来的冥河陡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者何人!”
脚踩血浪,气焰滔天,冥河宛若剧终的反派大boss那样闪亮登场。
他一脸严肃,阴沉的面容几乎能拧出黑水来,毕竟,血海乃他之领域,居然有人能越过他的权限干涉血海,这如何不让他震惊、惊怒。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没有动手,欺软怕硬的性格当真拿捏得很稳了。
谢君徕顶着新捏的壳子,眼神微妙:“你为何擅自扩展血海?”
冥河本来想回一句“干你何事”,可对着谢君徕的眼眸,脑中忽然警铃大响。
能有金仙修为,就没有真正的蠢货,哪怕做出愚蠢的选择,也多半是性格使然。
冥河性格虽然算不上好,在“苟”之一字上却深谙精髓,哪怕冲动之下使血海泛滥,也是仗着附近无人能管罢了。
现在忽然有个看似高深的大佬冒出来,他脑子一转,立即就想到了事情的起因,除了天庭,还有哪个大佬会在这时候来多管闲事?
瞬间,冥河气到爆炸。
好你个天庭,抢了法宝不说,还来管我发不发火么!
想到自己的遭遇,冥河终究没能成为忍者神龟,他再次掀起血水,桀桀怪笑道:“我交了双倍的钱,本就应该有双倍的面积!”
行为很BOSS,语言却如小白菜。
谢君徕一顿,看过去,从对方凶戾的目光中,硬生生看到了一丝控诉和委屈。
有本事,你们天庭逼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