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王朝开国虽不满百年, 但这军队之中已染上了前朝未年的陋习,什么苛扣军饷, 虚报人数, 浮夸战功一事亦是所在多有。

  当然这大晋王朝的军队也不是无一战之力的,只是能战者并非军人, 而是各各将军的家丁, 这家丁算不得军籍,自然是得不到半点军饷, 在边关中要养活这么多张口可不是件易事,于是一般将领为了养活这么多的家丁, 便只能从一般士兵上吸血了。

  所有被苛扣的军饷军粮, 被淘换下的精良武器, 均皆用在各将领自家的家丁身上。时日一长,一般士兵的日子越发难过,要想这日子过的下去, 便得给自己找个主子,久而久之, 这军队逐渐沦为家丁私兵般。

  得了好处,自然也得付出代价,这些家丁私兵也是军队之中真正的作战主力。在军中混久了, 只要不死,自然是能捞到一点战功,混着混着,便极有可能混到一官半职。

  虽说家丁都是奴仆之身, 按律是做不得官身,但在边关之中,又有谁会真较着这个理,且不论大家都是家丁私兵,谁也比不得谁好,再则人家的功劳大多是实打实的拼出来的,不给点好处,像话吗。

  史家镇守边关己久,这边关里里外外大多是史家旧人,对史家极为忠心。当年史鼒死后,太上皇趁机将史鼐与史鼎给调了回来,便是怕史家势大,难以控制,并且特意选了同为四大家族的王子腾代替史鼐与史鼎去镇守边关。

  按着太上皇当初的想法,这王家虽同为四大家族之一,但主要是负责海运司,长于水军,要在边关建立自己的人脉绝非一年两年之事,而王子腾又是个野心悖悖之人,势必不甘心受制于史家,两家之间早晚必有一场争斗,到时太上皇便可不癈吹灰之力收拢住边关的兵权。

  而且王史两家相争,说不得会牵连到同为四大家族的贾家与薛家,他亦可趁此机会分化四大家族,这四大家族不再板在一块,以后还不是任他搓揉拿捏的份了。但太上皇万没料到这王子腾意走了条非比寻常之路。

  边关各要处均是史家旧人,王子腾方到边关便处处受制,着实施展不开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竟让王夫人利用了贾母的陪房在史家搞风弄雨,最后史家发卖了不少家中下人,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卖掉了不少边关家丁的亲友。

  这些仍留在边关中的史家家丁虽然大部份有了官身之后,多从史家赎回了自己的父母亲人,但他们在史家做家生子多年,总难免有几个亲友不肯离开史家跟着到边关跟着吃沙子的。

  且不说这边关困苦,这日子怕是过的还不如在史家做下人时来的好。而家中如果有外嫁女儿的考虑的更是多了,那怕能赎回自家姐妹,但能把自家姐妹的夫家尽数赎出吗?那么多张嘴巴岂是薄薄的一点军俸能喂得饱的,是以不少女子那怕这自家亲兄弟在边关做了军官,但仍选择在史家继续做下人。

  况且那怕当了官,这边关本就是朝不保夕之所,说不得那一场战役便没了性命,不少人思前想后,还是继续待在史家之中了。

  当年史鼒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也不知怎的,这些家中有兄弟亲人在边关的下人佃户,竟被王家人煽动,着实闹了不少事出来,史鼐和史鼎当时终究是少了点历练,便发狠发卖了大部份的家下人,其中便有好些在边关的史家家丁的亲友。

  这事传到了边关,就算再怎么死忠于史家的人都难免会心中生怨,王子腾便趁机收拢了好些人手,这才能在边关站稳脚跟。

  相较于王子腾所做之事,这贾母当年曾想要暗算史王氏和史秦氏,让两女难产而死,她好推贾家女出来给史鼐、史鼎做填房一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史家众人得知之后,无不愤怒不己。史家多年来在边关的经营便毁于王子腾之手,史家的人脉全成了王家之物,史张氏更是因此而动了胎气早产,最后虚弱而亡。

  史家众人得知之后,均恨不得将王子腾碎尸万段,但偏生这事只是王夫人陪房之言,真假难分,当不得数,再则,那陪房没两日便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牢之中,这下子更是死无对证了。

  史鼎犹豫了好一阵子,终究是让人稍稍把这事传给了史湘云知道,他们史家和王家实力相当,雍政帝又隐隐偏着王家,他们不好出手,但再加上昭殿下便就不同了,云丫头再怎么的,也不可不恨着害死其母的王家,只要云丫头吹吹枕头风,以后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史湘云得知这消息之后,沈默了许久,最后才叹道:「以后贾家的事,不用再告诉我了。」

  她自认她招惹不起王子腾,至于王夫人,不用她做什么,光薛宝钗一人便足以整死王夫人了,更何况王夫人这些年来着实做了不少好事,数罪齐发,那怕不是秋决斩首也是流放的命。

  她所能做的……便是再也不管贾家人的死活了,宝哥哥虽然很好很好……但谁叫他有那么一个娘呢,对于把贾宝玉当成命根子的王夫人而言,或许祸延子孙才是她所遭受到的最大的惩罚。

  史鼐与史鼎虽恨的要死,终究是不忍对自家姑母出手,也不愿得罪王家,便对贾家不理不睬,但史王氏和史秦氏可没这么好说话了,想着自己当年差点被贾家害得难产而亡,虽然小儿子还是平安生下了,但她也因此而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而小儿子也因此而伤了身子骨,至今仍每逢冬季还得调养上好一阵子。

  史王氏那甘心就此放过贾家人,便让人悄悄地送了加了料的被褥到了狱神庙中。

  因避免女眷受辱,这贾家女眷都被关在狱神庙之中,大牢里只有贾家的男人与家仆。这大理寺好歹看在贾家仍公候之后的份上,倒是另外拣了几间清静的牢房给贾家几个主子居住,但虽说是清静,终究是在牢狱之中,满是腐臭之味不说,被褥也尽是腐朽不堪的。

  贾宝玉这些年来帮着穷苦人家讲述律法,甚至有时会代写状纸,甚至代上公堂,这顺天府中上下衙役与其也是熟络的,虽说有时嫌这公子哥儿不去花天酒地,跑来帮着穷苦人家,着实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但对贾宝玉此人,大部份的衙役还是隐隐佩服其为人的。

  再加上贾宝玉此人的容貌极好,虽身着红衣,但颇有几分飘渺的仙风道骨之气,再加上其衔玉而生的传说,衙役狱卒对他更是不敢怠慢,分给贾宝玉的牢房是清理又清理过的,最是偏僻不说,连那臭味也是最不明显的,就连那地上铺的稻草,搭的被褥,都是好些曾受过贾宝玉恩惠之人,特意送进来的。

  一年老狱卒将贾宝玉带到牢房之中,讨好问道:「二爷瞧瞧还成吗?」

  「多谢王大爷了。」贾宝玉对老狱卒一拱手道:「劳王大爷费心,不知道王二哥可回家了?」

  「好!好!」见贾宝玉还记着他还有他那不孝子,那王狱卒笑的都露出了牙床,「托二爷的福,我那不孝子终于回来了。」

  见贾宝玉难掩的憔悴之色,王狱卒又忍不住叹气,「二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托生进了那种人的肚子里呢。」

  这贾家二爷可真是个好人啊,从不嫌弃他们这些下九流的,不但帮他写信叫他儿子回来,还帮着给他小孙孙起名字,一枚铜钱也不要,这般的好人,怎么没个好爹娘呢。

  想到难受处,王狱卒忍不住偷偷地抹了泪。

  贾宝玉淡淡笑道:「能投生于贾家,才是我的福份。」若非生于权贵之家,光是衔玉而生一事便足以让天家要了他的小命了。

  贾宝玉环顾四周,对老狱卒恳求道:「宝玉求王大爷一事。」说着便躬身到底。

  王狱卒那敢生受了,连忙避过,急道:「二爷万别这么说,有什么是我老头子可以帮忙的?」

  王狱卒估摸一下,家里银钱虽然不多,但弄套笔墨纸砚还是行的,再叫老婆子弄点好吃的,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贾二爷啊。

  「宝玉求王大爷,让我跟我伯父及父亲换间房。」

  「二爷!」王狱卒急道:「那处可不及这处了。」这房间可是好些受过二爷恩惠的人家帮着整理出来的,大伙都是穷苦人,也添不了什么东西,其他的房可没此处那么干净了,更没什么干净的被褥,不说别的,光那臭味怕二爷便受不住了。

  「宝玉身为人子,断是没有自己享福见父亲受苦之理;而且我伯父年级老迈,怕也受不了牢狱之苦。」贾宝玉跪倒在地上,求道:「还请王大爷帮帮这个忙,让宝玉与我父、伯父换房吧。」

  「唉唉唉。」王狱卒那敢受贾宝玉这一跪,连叹数声,最后拗不过贾宝玉的苦求,终究还是应了。

  贾政与贾赦原本住的那牢房可全然不如贾宝玉那间了,牢房不过十米,便挤了贾琏、贾兰、贾琮、还有贾桂四人,再加上贾宝玉,顿时住了五个人,着实拥挤不堪。

  贾琏一看到贾宝玉,便有几分想择人而噬的狠厉,「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都是你那好母亲才害得我们贾家落到今日的下场。」

  要不是王夫人当年起了贪心,想弄死薛蟠好得薛家的百万家财,他们贾家怎么会得罪薛宝钗,怎么会落到今日家破人亡的地步?

  贾宝玉拉过贾兰,在牢中另一角胡乱铺了地席,淡淡地瞧了贾琏一眼道:「当年若不是琏二哥哥起了私心,连合了四皇子门人弹劾皇太子,宝姐姐又何必进宫。」

  他母亲故然有错,但贾琏的手里也不见得干净。

  「你……」贾琏大惊失色,这么隐密的事情,这素来不争气的宝玉怎么会知道?

  「你……你知道些什么?」心情激动之下,贾琏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你明白什么!?」

  要不是他,他又何必如此辛苦,这贾家本该是他的!

  贾宝玉只是看着他,嘴型比出『平安』两字。

  「你……」贾琏大惊失色,整个人憟憟发抖,瞪着宝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你……」

  「缘起缘灭,世上无永远的世家,琏二哥你着相了。」贾宝玉叹道。

  「你懂什么!?」贾琏怒吼着,「你懂什么!?你他妈的懂什么?」

  有爹有娘,还自小有贾母护着的贾宝玉,那懂他心里的痛苦与不甘,他生母早亡,继母贪财,虽然有爹,但自个生父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还不如无爹。他能活到现在,全是靠自己,所以他没有错,他若不拼一把,就只能一辈子被人压在头上了。

  所以他没错!

  贾宝玉压根没理他,闭上眼睛轻轻念诵着大悲咒。这是他方才路上应了王大爷所求,帮他前阵子流产的小儿媳妇所念的,只愿那可怜的孩子能早登涅盘。

  随着贾宝玉念诵着经文,原本满是惊慌的贾兰等人也逐渐冷静下来了,贾琏虽是满腹怒火,但见着这般的贾宝玉,再多的火也发不出了。

  看着宛如寺中菩萨一般的贾宝玉,一瞬间,一种荒谬的感觉涌进贾琏心中,当年二婶子衔玉而生一事,究意是真是假?当年那玉只要懂行的人都知道是五色翡翠,他原以为是假的,但眼下似乎是有些飘渺了。

  这贾政临老倒是享了一次儿子的福,但王夫人那处可着实不好了,那狱神庙不过是间破庙,内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夜里涷的厉害,进去不过几日,好些人便害了病,探春病的尤其厉害,病的都起不了身了,要不是赵姨娘不忍心,细心看顾了好几日,只怕探春丫头就这么没了也不定。

  王夫人对探春这个庶女向来只是面子情,眼下遭了难,更是无心顾着探春那处,只是把探春等人身上的首饰尽数收拢过来,好打点狱卒给她哥哥送消息,贾母知道了,倒也没说些什么。

  虽面临抄家之祸,但贾母内里另有打算,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跟圣上说上几句,说不得能挽救贾家,就算保不住原本的荣华富贵,至少能保住全家老少的性命。

  当史家的东西送来之时,王夫人还道王子腾终于腾出手来救她们了,当下把东西发下去时还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哥哥的厉害,恕不知王子腾着实恨死王夫人的大嘴巴了,当年那事如此重要,怎么就说给了陪房知瞧?要不是王子腾还念着一点子兄妹之情,说不得早出手将王夫人给处置了。

  虽说是不想管,但得知王夫人得了伤寒,嘴里尽说些胡话之时,王子腾终究不得买通了狱卒,去狱神庙里见王夫人最后一面。

  一则为送她一程,二则也看看她还有什么心缘,看在兄妹一场份上帮她了了。

  不料王子腾这一行竟让他得知了一个惊人秘辛,贾家不但靠此而保住了贾家大部份人的性命,他也借此重获圣上宠信,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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