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中燃起了保胎的香料, 小厨房里熬煮着保胎药的药味,香料的香味杂着药香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在长春宫外形成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味。

  几乎宫内所有对妇科略知一二的太医都集中在长宫中了, 就连正副院判也被高允拉来为德嫔诊脉了,太医来来回回地为德嫔把脉, 一碗接着一碗的保胎药进上, 每一碗都苦的厉害,薛宝钗只觉得这舌头都快麻了, 大量的苦药汁子灌入腹中,直灌的小腹微微鼓起, 但那肚子里好似刮肉般的疼痛一直未曾停过。

  薛宝钗抱着肚子, 呻/吟不止, 下/身的血稀稀拉拉的一直流个不停,未曾止住。

  疼!真疼!真的好疼!薛宝钗疼的眼流都快落了下来了,这个孩子来的突然, 万没想到失去他时竟然会让她那么痛苦,不只是身体上的疼, 就连她的心都好似被挖出一块肉彷般的生疼。

  从第一股鲜血从体内流出时,薛宝钗的眼泪就未曾断过,明明知道是留不住的, 但失去时还是心疼的厉害……

  「皇上!」薛宝钗抱着肚子,不断哭喊着,「皇上,救救咱们的孩子啊……好疼……啊──」

  在薛宝钗的惨叫声中, 又一股鲜血从腿/间流出,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好些血块……

  一眼尖的老太医隔着帘子,隐约瞧见了床上湿漉漉的一片血红,这手直打着抖,「龙胎……龙胎……」

  他跪下和圣上请罪,连连磕头,哭道:「皇上恕罪,德嫔娘娘腹中的龙胎保不住了!」

  雍政帝当下青白了脸,这可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他自是抱着极大的期望,万没想到这孩子还没出生,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要离开了。

  「没用的东西!」雍政帝大怒,一脚狠狠踢开跪地磕头不停的太医,怒道:「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众太医连连磕头。

  不是他们几个医术差,而是这薛德嫔怕是从小便吃了些伤身子的药物,方会胞宫薄弱成这样,这胞宫薄弱,难以怀胎不说,就算怀了也极难保住。

  若是他们一开始诊了出来,用着宫里的上等药材养着,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偏生这薛德嫔被人狠狠打击小腹,又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己成流产之势,若不用药把胎儿引下来,这胎儿落不干净,怕是会伤了自个身体。

  看来这皇后娘娘怕是早知道德嫔娘娘有孕一事了,不然也不会叫人特意击打德嫔娘娘的小腹,真没想到,这太上皇一不管事,这皇后娘娘便开始容不下庶子了。

  虽是同情德嫔,但众太医也不敢多言,这做太医的,大多知道这言多必失的这个道理,像这种不该说的话,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说的。

  雍政帝暴怒之下,长春宫内一时静默的厉害,只有薛宝钗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这流产之时,胎儿血肉一点一滴地被扯离身体,饶是薛宝钗心性坚强,也疼的不住哀吟,小脸上满是泪水,真真是没有半点以往的美人风韵了。

  但这种情况反而让高允越发再心疼三分,他在一旁暗暗心焦,恨不得以身代之。

  「圣上……」正院判听着薛德嫔的哭吟声越发低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得赶快让娘娘服药落胎才是,不然死胎留存于胞宫之中,只怕会伤了娘娘玉体,此后越发难以有孕不说,而且怕会损及娘娘寿命……」

  雍政帝一时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高允见薛宝钗的情况越发不好,哭声渐渐落下,忍不住催促道:「主子,得尽快下决定啊,不然德嫔娘娘就……」

  「去吧!」雍政帝虽是心痛难忍,但也知道这死胎不能一直留着,他怕皇后再动手脚,又道:「一切用药均从朕的私库里拿,不用给朕节省药材,一切都用最好的药,务必要保住德嫔。」

  「是。」太医连忙再磕了一个头,退下备药不提。

  虽是明知这血房不吉,但雍政帝还是忍不住前去瞧了瞧薛宝钗,只见薛宝钗躺在床上,一直低声哭泣着,一只手按着肚子,另一只手则是用帕子压住了嘴,不敢放声大哭。

  原本白嫩的手掌上隐约可见挣扎用力时的青筋,可见得是疼的厉害,虽是用着帕子压住了嘴,但这啜泣之声一直没有断过,被紧捂住的哭声压抑中带着委屈,隐含着难言的悲哀,薛宝钗眸子里隐隐有着哀求之色,「皇上,妾身不想服药……」

  薛宝钗眼眸中带着一丝祈求,「说不定再留留孩子看看?说不定这孩子能保住呢?」

  雍政帝长叹一声,抱着薛宝钗柔声安慰,「好钗儿,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薛宝钗哇的一声,扑倒在雍政帝的怀中,这抽咽之声虽低,但涌出的泪水却打湿了雍政帝身前的衣裳。

  雍政帝心疼极了,又是哄着,又是拿着汤匙想亲自喂药,「别哭!别哭!是这孩子与我们没缘。怨不得你……」

  这话一出,薛宝钗越发难受了,她轻抚自己的小腹,小腹还在隐隐作痛着,但她不后悔……

  孩子,别怪娘,娘亲不能要你。

  「是妾身的错。」薛宝钗泣道:「是妾身没护好龙嗣……」

  「那能怪你。」雍政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她贵为皇后,竟然如此恶毒!」

  虽是恼恨皇后不该让薛宝钗罚跪念宫规,以至龙嗣不保,但圣上骂了几句,也不曾说出要如何处置皇后。

  薛宝钗有些失望的别过脸,装作低声哭泣,这皇后毕竟是皇后,心爱的小妾都被害到流产了,还是这么不轻不重的带过,看来这药还不够重啊。

  「钗儿你放心。」雍政帝轻拍了拍薛宝钗的手道:「朕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薛宝钗垂下头,「妾身不怕委屈,只可怜了妾身腹里的龙种……要不是落到妾身肚子里,说不定……」

  薛宝钗言下之意,暗叹自己份位低微,不配怀有龙种。

  雍政帝长叹一声,轻轻抱住了薛宝钗,并不言语,「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薛宝钗将头埋入雍政帝的怀里,久久不再言语,是的,他们还会再有孩子,可惜她的孩子注定都生不下来,那个药的后果,旁人不知,但她却是清楚的很,就算怀了……也注定生不下来。

  就在薛德嫔流产的隔日,圣上为补偿德嫔无故流产,将其进为德妃。

  薛德嫔被皇后罚跪念宫规以至流产,没多久便传遍全宫了,连史湘云等人也都知晓,史湘云虽是想去探望一下宝姐姐,但听闻雍政帝怜惜薛德嫔,一连在长春宫逗留了好几日,好些宫妃因雍政帝长待在长春宫中,这段时间以来名为探望,实则是想和雍政帝来个巧遇、偶遇,这长春宫终日人来人往的,在宫内着实显眼,如此一来,史湘云也不好去了,只待日后再说。

  虽然薛宝钗流产后不能侍寝,但雍政帝仍长留在长春宫中,陪伴薛宝钗,直到入了夜才会到养心殿中,这段期间内,没再召幸过任何妃嫔,就连皇后亲自来请也不理。

  皇后不死心的一直想要解释,她是真真不知薛德嫔有了孕,若是知晓,绝计不会在这种时候罚她在坤宁宫前跪念宫规的,但雍政帝那会相信她,足足半个月没再踏足坤宁宫不说,还将宫权交给了淑妃暂管,凤印则是交给了新上任的德妃,甚至还禁了皇后的足。

  这雍政帝一直不肯理会皇后,直到皇后所生的嫡出公主──顺仁公主进宫求了一求,圣上才回心转意,又进了坤宁宫和皇后同房不提。

  圣上虽是对几个儿子一直压着不肯册封,但对女儿们倒是颇为大方,册封后宫后未久便封了自己底下的几个女儿为公主。

  顺仁公主虽是雍政帝唯一的嫡女,但因皇后一派一直不被圣上所喜,父女两感情平平,倒是徒辰阳颇为疼爱这唯一的妹妹,把她宠的极为娇纵,颇有几分无法无天的味道,成亲后和其夫婿之间也是感情平平,三不五时便会进宫诉苦,圣上也是被烦的厉害,十次之中倒是有五、六次不召见的。

  帝后不和终究是国家大事,雍政帝虽是借着顺仁公主来求之机会和皇后和好。但那也不过是面子情,平日里时时将淑妃所生的大皇子与二皇子带在身边,要不是徒昭还在养病着,说不定连徒昭也会带在身边了。

  所谓天子无家事,这事最后闹到朝野皆知。一派人开始说这皇后伤害龙嗣,不配为后,反倒是柳淑妃生育了圣上长子与次子,又慈祥良善,应立为后;另一派人则是认为这薛德嫔红颜祸水,理应处死。

  眼见这朝堂上又要再起波澜,最后还是几位雍政帝的心腹们,入了宫和圣上说了一说。这新朝方才建立委实经不起波澜啊,皇后嫡子毕竟才是正统。

  雍政帝虽是沈默不语,但最终还是在三日后下旨,将大皇子与二皇子迁至北五所,隔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又再下旨让徒辰阳亦迁至毓庆宫中。

  说到底,雍政帝也是有一些自己的私心的,若徒辰阳是他的亲骨肉,以其嫡出的身份加上他平日行事颇有贤名,立为太子自是应该,但他明知道这内里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他又如何甘心不传位于自己的亲骨肉而传位于一个不知啥物的人呢?

  所以他略略迟疑了一会,再又下旨让徒辰阳迁宫。

  虽是同一天下旨让三位皇子迁宫,但这时间有先后之差,明眼人可见着雍政帝的意愿,这一时间众人争相讨好着淑妃与大、二两位皇子。

  淑妃亦是颇为志得意满,要不是这徒昭住在北五所首所之事是太上皇指定的,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只怕都起了要徒昭搬家,将北五所的首所让出来了。

  饶是如此,她也嫌这北五所年久失修,而且这北五所里内里着实不如南三所来的大,怕委屈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干脆求了皇上,将次所与三所略略修整一番后再让两位皇子入住。

  正巧圣上也觉得对两个儿子有所亏欠当下便就允了,一时间,淑妃一派风头无两。  

  皇后虽是暗恨,但心知自己在薛宝钗的事上做的过了,便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圣上,这头一件事便是尽到自己做嫡母的责任,给徒昭选几个侧妃。

  雍政帝也觉得这史家大姑娘太过凶悍,有心给徒昭选几个侧妃来安慰一下可怜的儿子,当下便拿起皇后建议的名册细瞧起来,这一瞧便发觉有些不对了,这名册上的尽是石家女或是与石家有亲的人家不说,再一瞧,都是些这父、祖官职低微的,莫说给昭儿增添什么助力了,怕是不添乱子便就不错了。

  虽说他无意让昭儿卷进夺嫡一事,但他儿子稀少,有能力的儿子更少,不到最后万事不会随意舍弃任何一个儿子的。

  「很好。」雍政帝意味深长的瞧了皇后一眼,「我瞧阳儿至今连个庶子都没有,有好的应当先紧着他,你挑的这二个姑娘便先给阳儿吧。」

  说着又指着其中一名姓石的姑娘,道:「阳儿的太孙嫔侍不是还有一个缺吗,此人可是你娘家人,就让此女做太孙嫔侍吧。」

  皇后楞了楞,那名单上的女子虽然也是姓石,但却不是她的亲侄女,不过只是旁系的女儿,并不是她的亲侄女。

  想到自己的亲侄女不过是太孙良人,反倒是这旁系女得了太孙嫔侍之位,皇后便忍不住一阵面容扭曲,但圣上所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皇后不敢再辨,只能低着头应了声是。

  皇后仍不死心问道:「那昭儿处是不是该挑上两个呢?小七媳妇虽好,但毕竟年级小了点。」

  圣上略略翻了翻名册,「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女儿,那配做昭儿侧妃,都先搁下吧。」

  闻言,皇后面上不禁闪过一抹不自然,不配做徒昭侧妃,却做了太孙嫔侍?难道是暗指太孙不如徒昭来得重要吗?皇后心下恼恨,越发觉得自己以往小瞧了这个庶子。

  见着皇后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圣上眸底隐隐闪过一抹阴郁,淡淡道:「夜了,歇下吧。」

  「是。」

  这一晚,坤宁宫中难得的叫了水,这表面上看来似是帝后又和好了,后宫一片和谐。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当晚在坤宁宫中侍寝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推出来的宫女,长相颇有几分神似薛宝钗,也算得上是少见的美人儿了,但不知为何,圣上对其却是兴趣缺缺,不过幸了一次偏罢,那名小宫女也不过得了个最低等的宫女子的份位,之后便被圣上抛在脑后了。

  随着日子过去,帝后之间嫌隙渐生,既使这雍政帝遵循祖制,每次初一十五都到了坤宁宫中,也大多是才露了面,便又回自己的养心殿中,夫妻之间只不过是勉强维持着面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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