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出了大事, 薛宝钗的十三岁生辰便没好好过,因牵涉到杀人大案, 贾赦和贾政都遭受到了牵连, 虽是没明着赶薛家离开,但这薛家所居的会文苑是越发被人怠慢了。就连宝玉、林家姐弟和贾家三春都被拘着不让他们往薛家所居的会文苑去。史湘云一踏进贾府之中, 便觉得这气氛沈重的厉害。

  「云妹妹来的正好。」林黛玉见着史湘云, 着实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宝姐姐病的厉害, 咱们去探探她吧。」

  得知薛宝钗病的厉害,林黛玉早就想去瞧瞧, 只是贾母对薛家也有所不满, 还特意让鸳鸯前来, 跟林家姐弟说了说,让她们少于薛家这等人家往来。

  碍于贾母的命令,林黛玉只能忍着, 虽是让紫鹃打听了宝姐姐的病情,得知宝姐姐已服了冷香丸, 热病好了许多,但丫环来的消息那及得上亲眼所见着的,好几次想去瞧瞧宝姐姐, 但又碍于贾母,眼下云妹妹来了,她陪着云妹妹去跟长辈请安,应不为过吧。

  史湘云虽然活泼, 却也是个知礼之人,每次来了贾家,定会去各长辈处请安问好,这薛家姨妈处自也不曾例外过。

  两女一商量,便趁着贾母还没让鸳鸯阻着她们之前,将平常请安的顺序换一换,先去会文苑探望一下宝姐姐,再去邢、王两位夫人和贾母处。

  会文苑因靠近前院,史湘云上次前来还是一个月前之时,不过短短一个月,这景色却是全然不同了。

  以往因为薛家手里大方,这往来奉承的婆子不少,这会文苑里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莫说是落叶了,连灰尘也是极少的,而今一进去,这树上落叶散落满地,一踏上去便沙沙作响,更觉萧条。

  「这些婆子也太欺侮人了。」林黛玉板着脸怒道,随即转头对紫鹃道:「去跟琏二奶奶说一声,这也太不像样了。」

  史湘云看着这会文苑中里外残破的景象,幽幽长叹一声,这皇太孙当初想要纳薛宝钗之时,可曾有想过薛家因此事而家破人亡呢?当然,薛家会落到如此下场,大半是因为其自作自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意之事,薛蟠这事只比书里早了几年闹出来罢了。

  可这人心总是偏的,见薛蟠和宝姐姐因皇太孙之故而落到这般田地,这心里总是有着几分不得劲。

  待进了屋内,更是见着这屋子里冷冷清清地就薛姨妈、薛宝钗、莺儿还有香菱四个女人,其他的下人婆子均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四个女人哭成一团,薛姨妈一边骂,一边用指甲掐着香菱的小脸,或是直接上手打骂了,「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要不是为了你,我儿怎么会打死人呢。」

  香菱不敢辩解,只能一边侧着身子躲着,一边哭着,这小脸上满是薛姨妈搯出的指甲印子,还有好些甚至还渗着血。这薛姨妈打骂完了香菱便转身骂着自己女儿了,薛姨妈哭道:「我为了你拉下老脸,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这才求着姐姐给你说了宝玉,这宝玉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又招惹了皇太孙?」

  「妈妈我没有啊!」薛宝钗此时也不复往日的雍容,一双眼睛哭的如核桃一般肿胀,整个人更是瘦的脱了形,全然不复以往的丰腴,脸色也是因为热病之故,灰黄的难看。

  这些日子以来,薛宝钗着实受尽了白眼,人人都当她不知羞耻勾引了皇太孙,还招惹到先皇后娘家,最后害死了自己哥哥。可是她真的没有啊,她压根没见过皇太孙,更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会和皇太孙牵上线,皇太孙要聘她为太孙良人一事,她之前是真真不知晓的,要是知道了,她定会劝着薛蟠拒绝的。

  她自知自家不过是皇商之家,家世背景更本不能和太孙宫里的其他女人相比,那敢想着做什么太孙良人。况且她知道妈妈早给她说了宝玉,她不是那等不知羞耻的妇人,哪会想着一女侍两夫呢。

  薛宝钗哭着跪行到薛姨娘身前,抱着薛姨娘的腿脚求道:「妈妈你信我啊!我真的没有啊!」

  薛姨妈恨不得把薛宝钗一脚踢开,可毕竟是自己亲骨肉,那里舍得呢,只能一时抱着薛宝钗哭,一时又怒骂不休。

  史湘云与林黛玉两人看着这情形,一方面替薛宝钗难受着,一方面又着实尴尬,想离去又怕薛家这般哭下去会出了事,只能拉着一旁低头抹泪,但还算有个人形的莺儿,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莺儿低头抹泪道:「刚收到消息,大爷的案子判了下来了,说是秋后问斩。」

  这下史湘云和林黛玉都不好说什么了,薛蟠虽被人叫做薛大傻子,平日行事间也颇有些不是之处,但确实是个无心机的单纯之人,平日里对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倒是极好的,因两女和薛宝钗交好之故,薛蟠平日里待她们也是不错,听闻这事,两女少不得难过,跟着低头抹泪。

  史湘云二叔在太子手下办事,又帮着薛姨娘打点过一番,对皇太孙这事多少也知道一点,这次薛家可说是被皇太孙给牵连了,当然还有这贾雨村胡乱判案之错。

  本来这纨绔子弟仗势欺人之事就算是在京城也不曾少见过的,不过大家大多有个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真要不幸闹出人命了,推个家丁出来也就是了,毕竟大伙都是公子哥儿,手上有几分力?怎么可能亲自打人?真打人时还不大多是让家丁们上。真要论应该算是纵奴行凶之罪。

  虽然这纵奴行凶和杀人一样,但在古代律法,内里能动的手脚可多了。

  本来若当初贾雨村在金陵判案之初让一家丁顶了罪,再略罚了罚薛家纵奴行凶之罪,那怕冯家再不甘心,也不能说上什么,不过这事被贾雨村一弄,反倒成了薛蟠打死人了,再加上什么薛蟠被厉鬼索命而亡的判词,这不是活生生把人往死里推吗。

  若无皇太孙之事,这事就算翻出来,以薛家之银,四大家族之力,再压下去也不是不行,偏上扯上皇太孙后,这银钱权势都没了用处,这薛蟠怕是只能等死了。

  史湘云心里想着,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当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贾雨村说什么薛大哥哥被厉鬼索命而亡呢?这不真要了薛大哥哥的命了。」

  「云妹妹,你是说,我哥哥原本可以没事的?」薛宝钗虽是一脸憔悴,但乍听此言,原本闇淡无光的眼睛间顿时一亮,激动之下,那声音都微微发抖,「我哥难道不是我害的吗?」

  这些日子以来,薛蟠这事就像颗大石一般压在她心中,虽说她压根没见过皇太孙,与皇太孙之间干干净净,并无半点私情,但哥哥因她之故而出事是事实,这心里的愧疚压力几乎快把不过才十三岁的薛宝钗给逼疯了。

  史湘云摇摇头,「说到底,这事一开始判的就有问题,凭心而论,那冯什么的──」

  「冯渊。」香菱突然开口说道。

  史湘云意有所动的瞧了香菱一眼,那么多年还能唤出冯渊的名字,看来香菱对这人怕也是有几分心思的,不过此时此刻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史湘云一五一十将二叔的分析尽数说了,虽说不过是转述,再夹带一些晋江上红楼同人之分析,但见薛宝钗与薛姨妈等人均都是一脸恍然大悟之色,从一开始的气恼,怨恨,到最后均都白了脸色。

  史湘云最后结论道:「所以这事一开始就错了,不关宝姐姐的事。」

  「天啊!」薛姨妈状如疯妇,又哭又笑,「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闻言,林黛玉顿时白了脸,史湘云想到以往曾看过的一些红楼同人,亦是恍然大悟,看来这王夫人从一开始便看上薛家的钱财了。

  「好妹妹,今日真是谢谢你了。」薛宝钗抹去了泪,拉着史湘云的手道:「今日家里乱的不像样,我和妈妈都得先理一理,过二日再请你过来。」

  史湘云同情的轻拍了拍薛宝钗的手,「姐姐若有事,让莺儿去梨香院里唤我便就是了。」

  虽然贾母不喜她们和薛家往来,但她可是史家女,又不是什么贾家女,贾母的话大可不听,真惹急了她,她就回去史家便是。

  且不论之后去拜见各位长辈之时,史湘云和林黛玉是怎么被贾母训斥了一顿。离开会文苑之时,薛宝钗虽是说之后再下帖子请,但当晚薛宝钗便等不及的悄悄一人来到了梨香院了,细细地问了好些薛蟠官司之事。

  其实该说的史湘云探病之时便己说过,不过见薛宝钗隐有癫狂之色,只好再将之前二叔所讲的细细的说上了一遍。

  其实薛宝钗想听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句:不是她的错,是之前王夫人出手时便误了哥哥的命。不是她的错……

  「宝姐姐。」林黛玉见薛宝钗神色癫狂,连忙将手里的红枣茶递给薛宝钗道:「先喝点茶缓缓。」

  「谢谢林妹妹。」薛宝钗默默地喝着红枣茶,这红枣茶刚好沏好,着实烫舌,但薛宝钗好似一无所觉的喝着,虽未落泪,但这眼角却是慢慢地红了。

  这般不哭之哭,反而让人更感心酸。

  史湘云心下难过,不过才十三岁的孩子,却被那皇太孙的那些女人们给逼成了什么样了。这皇太孙有本事招惹人,却没本事护人。她叹了口气,瞧薛宝钗这样也不知多少日子没好好吃喝了,连忙让雪雁等人不拘什么,先让厨房弄碗热粥过来。

  正当几个用尽心思好生安慰着薛宝钗之时,这薛家的丫环莺儿却找了过来,「小姐,不好了,太子妃娘娘下旨,召你入宫伺奉。太太要你尽快回去准备呢。」

  莺儿面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反而有着几丝悲伤,隐约带着一丝不吉祥的感觉。

  薛宝钗一惊,滚烫的红枣茶打翻,溅湿了一身,众人吓的直叫着拿药拿水,梨香院内顿时一片慌乱。

  虽是被烫了一身,但薛宝钗似无所觉,史湘云隐约听到薛宝钗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非逼我入宫?」

  薛宝钗声音虽低,但那幽暗隐晦的阴森恨意,却让一旁的湘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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