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商人都养出一身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嘴皮子功夫, 薛彦此人能够做为薛家船队的船长, 其嘴皮子更是杠杠的没话说。

  那怕贾源夫妇还记恨着薛家跟着王家当年算计赦儿之事, 但两人也禁不住被薛彦的一连串的妙语如珠给逗的哈哈大笑。

  薛彦虽是捧着贾家, 但捧的不着痕迹,让人舒坦,既不会让人厌烦, 也不会过于贬低自身, 又句句都说到了贾源的心坎里,那怕知道薛家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商人性子,贾源夫妇也不自觉对薛彦此人多了几分好感。

  薛彦此行,除了喝喜酒之外, 另外也是为了侄女入宫一事而打听一二, 景荣帝自幼长于宫外, 性子如何大伙也不甚清楚, 除了知道景荣帝酷爱给人考试, 喜欢数理化之外, 其他的大伙一无所知。

  既然要入宫争宠,自然得对景荣帝的喜好了解一二, 贾府曾养育圣上一场,自然对圣上的喜好最为清楚, 当然,除了打听消息之外,薛彦也隐约透露出几丝薛家的求和之意。

  说起来, 他们薛家也算是受害者,这薛、王两家都位于金陵,又同为四大家族,两家的几个孩子也是玩惯了,这王子胜拉着他家的逸哥儿上青楼寻欢,逸哥儿也没多想便就去了,那知道那会是个局呢?说起来他们薛家当真是无意做了一回路人甲。

  薛彦把薛家摘的干干净净,把薛家说的好似无辜的小白花一般,贾源不置可否,但贾老太太可有些不悦了。

  她冷声道:“赦哥儿近十年没见彤姐儿,都能认出彤姐儿,怎么逸哥儿反倒认不出呢?”

  怎么说都是继兄妹,又相处了好些年,要说全然认不出,这话儿谁信呢?

  薛彦沉痛道:“咱们薛家虽是商户,但也知道男女大防,史大姑娘跟其母进门之时,已经莫约有八、九岁,逸哥儿与她自然不熟,况且……”

  薛彦微微一叹,“我兄长早瞧出赵氏不是个好的,平日里都拘着几个孩子,不让他们与赵氏接近,逸哥儿平日也是远着赵氏母子,只是没想到我兄长虽然防着紧,还是让赵氏对小侄儿下了手……”

  想想死的冤枉的小侄子,薛彦也忍不住面露哀凄之色,他膝下无子,本指望着这个小侄子给他捧灵摔盆,可现下什么都没了。

  虽说在大喜之日说这事不吉利,不过想想薛家没了的幼子,贾老太太倒是不好不依不饶了。

  “老太太容禀。”薛彦神色一正,“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薛家没要了史大姑娘的小命,只是将她送到庄子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她后来怎的,咱们薛家又怎么可能去管呢,是以这事,咱们薛家是当真不知情啊。”

  以当年赵氏所做之事,他们薛家对史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要了她的小命,也没说出她当年被假拐的事实,只不过是把她和其他史家仆妇往庄子里一送,他们怎么知道史彤后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所以啊,他们薛家人在这整件事里头当真是无辜的很,全都是被王家给利用了,一切都是王家的错。

  贾源微微沉吟,薛彦这话当然是颇有几分水份,即使他们一开始不知道,但王家跟薛家庄子上人连了宗一事绝计暪不过他们,薛家沉默不语,只怕原先也有几分看好大皇子之势,不过事到如今,真假已经不再重要。

  贾源问道:“王家眼下如何了?”

  薛彦一叹,“王老爷子在我来之前没多久便就过世了,王家举家扶灵回乡,眼下已不在金陵城中了。”

  算算时日,只怕王老爷子过逝的消息还没传到京里呢。王家这次也是走的快,全家老少扶灵回乡,连在金陵的产业也卖了大半,倒是让他们薛家捡了些便宜。

  “咦!”贾源微微一奇,“这老小子走的那么快!”

  虽然那一次他是故意给王老头下了暗手,也猜出他撑不了多久,不过暗他估计,少说还有一、两年才是,怎么会这么早便离世呢?

  “想来是耗了太多的心力。王老爷子临走之前倒是把嫡长孙给过继了出去,越过王老大把王家交到了嫡次孙的手上,想那王家嫡次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难为他信得过。”

  说到王家,薛彦倒也有几分看不清王老爷子,明明是更重视嫡次孙多些,却是把嫡长孙给摘了出去,又越过儿子把王家交到了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嫡次孙的手上,倒真是让他有些看不清了。

  贾源微微皱眉,也颇不了解王老头的用意,倒是特意微服来吃弟弟喜酒,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莫故忍不住微微点头,有些暗暗佩服王老爷子的果决了。

  他也见过王子胜与王子腾之父,当真是平庸之极,守成尚可,但眼下王家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将王家交到他手上,只怕不但守不住王家,还会让王家成了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反倒王子腾此人狠决,决计不是个好惹的,也唯有他能守得住眼下的王家,不过……

  想想王子腾狠辣的手段,只怕这物极必反,将来这王家成也王子腾,也会败于王子腾了。

  至于过继王子胜吗……很明显王老爷子是想把王子胜给摘出去,好给王家留下一丝香火。另外一方面,怕是也不愿王子胜继续待在王家,让王子腾为难吧。

  莫故摸摸下巴,能让王老爷子不得不破釜沉舟使出过继这一招,看来王子胜这段时间的确是闹的王家头疼的很,说不定也为王老爷子的早逝贡献出一二也不定。

  贾源沉吟许久,始终猜不出王老头的心思,饶是他再怎么了解王老头,也不曾见过王子腾,也不知道王子腾手段狠辣,全然不似个孩子,自然猜不出王老头的心思。

  无论如何,王家既已败落,薛家又不过是个商户,自然得另寻人依附,眼下四大家族之中,确实是没有比他们贾府更适当的人选。

  贾源虽是对薛彦的讨好不置可否,但也特意让人安排薛彦坐在左近之处,明显可看出其暗中照抚之意。

  薛彦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薛家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他有些惋惜的看了贾赦一眼,虽然兄长一心想把侄女儿送入宫中,但在他看来,与其进宫追逐那虚无飘渺的希望,还不如直接嫁入贾府之中,先把眼下的关系稳住了才好。

  可惜薛贾两家虽然号称什么四大家族,但其地位却是天差地远,他们毕竟是商户,而荣国府眼下正是炙手可热,也非他们所能高攀的起,倒是荣国府里的嫡次子,还有隔壁宁国府可以试上一试……

  薛彦微微思索着,更忍不住住意到了贾府小辈的那一桌上,这一瞧……便瞧见了正好和贾赦吃酒的简皓,这眼睛顿时移不开了。

  薛彦实在很难控制自己不往简皓的脸上瞧着,虽然时间久远,但简皓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与芸娘有几分相像,莫非是芸娘的亲人?不过……不过芸娘不是孤女吗?

  想起芸娘,薛彦不由得一叹,他这一生女人虽多,但真正放在心上的也不过就廖廖几人,芸娘便是其一。

  他常年在外,这屋里的大小事情便只能交给了兄嫂帮着管了,也怪他当年临走前没跟兄嫂交待清楚,竟然嫂子把芸娘当成一般通房丫环给打发了。他出海一趟,少说都是一、两年的事,等他回来之时,芸娘早就没了。

  再则,芸娘是姓夏,娘家也只剩下一个胖胖爱喝酒的老父亲(夏德全:老夫很胖吗?),再一问,这孩子姓简,乃是京城人士,也压根与芸娘娘家扯不上半点关系,薛彦也就死了心了。

  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不可能和芸娘有什么关系,不过看着简皓眉目间依稀与芸娘相仿的容貌,薛彦还是忍不住溱上前和着简皓说话了。

  简皓虽然对薛家没啥好印像,但禁不住薛彦的嘴皮子厉害,两人也开始交谈了起来,这一交谈,两人不约而同的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简皓本就喜欢做生意,只不过被莫故压制住,说是不考中秀才前不许他做生意;而薛彦此人就更别提了,他不但也爱做生意,更爱在世界各地乱走,当他说到海外经历之时,就连莫圆达都被吸引住了,更别提旁人。

  看着简皓与薛彦原本一口一个简公子、薛老爷,没过多久就转变成为小皓与薛叔叔,听得莫故暗暗嘬了嘬牙花子,只觉得牙疼的厉害。

  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望着简皓,好歹是他们晋江一条街的幕后隐形大boss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拐了呢?太没用了。

  不过看着薛彦望向简皓的眼神颇有几分怀念,却没有什么疑心或着是亲近之色,莫故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简奶妈当年连半点口风都不曾透露过,简皓一直不知其身世也就罢了,但薛彦神情如此平静,莫非也不知道简皓的存在?

  好奇之下,莫故回宫之后,便特意招了夏德全询问一番了。

  夏德全对当年之事亦是印像深刻,当年要不是碰上莫故之事,那怕他再怎么偏着三一(简奶妈在暗卫营里的编号),也不得不下狠手清理门户,对于简皓的生父,他自然是记得清楚明白,只差没一日照三餐咒骂了。

  他沉吟道:“算算时日,只怕薛彦当真不知道三一怀有身孕的事情。”

  “哦?”莫故好奇的微微挑眉。

  夏德全叹道:“要不是薛彦此人与西洋番人走的过份近了些,当年也不会让三一前去监视薛家,要监视薛彦,有什么比做他的通房丫环更来的容易些,只不过……”

  夏德全有些不屑道:“这薛家人怕是也担心薛彦有了子女之后,只顾着自己的小家,而不再替薛家挣银钱,薛彦所有的通房都被喂了药,若非如此,也不会和三一原本服的药性冲突,这才让小皓儿生了根。”

  三一做为暗卫,自小便服了绝育药,但偏偏薛家人也生怕她有孕,也给她下了药,二种绝育药药性冲突,这不就反而让三一怀了小皓儿了。

  说起来薛家倒真不愧是商人性子,自私自利的很,薛彦这些年来带领着薛家船队,也为薛家挣了不少银子,但薛家还对他的通房下手,分明是有心绝了他的子嗣。

  “哦!”莫故微微沉吟,“薛彦难道对此事一无所觉?”

  如果利用的好,说不定能分割薛彦与薛家。

  “想来是多少察觉出一二。”夏德全沉吟道:“我的人倒是有打听到薛彦在海外娶妻,只不过不曾把海外的妻子带回来,看来多少也是防着薛家。”

  而且瞧薛彦在海外待的日子越来越长,怕是对薛家也有些冷了心,只不过商人在商言商,再怎么讨厌,薛家得靠着薛彦,薛彦何尝又不得不靠着薛家,两方互相利用罢了。

  莫故微微沉吟,“你让人打听看看薛彦对薛家究竟是何种想法,朕有意用薛彦此人,但这个薛家吗……”

  莫故不屑的笑了笑,一个只会靠着算计亲兄弟,算计旁人的家族,他也不屑用之。

  夏德全揣磨圣上心思,试探道:“如果将小皓儿的身世说明,想来能将薛彦争取过来。”

  薛彦虽然近年来在海外待的时日多了些,但终究是心怀大晋,要不也不会偷运好些海外良种进来,就他所知,薛彦在海外的妻子并未生育,要是以简皓诱之,说不定能让薛彦背叛薛家也不定。

  “不可!”莫故正色道:“我不想把小皓牵扯进来。”

  他顿了顿道:“小皓这些年来没有他这个生父也过的极好,薛彦即然不知,也犯不着再惹烦恼,这事不用再提。”

  他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拔大了,一个、两个都想摘桃子了,没门!

  夏德全揣磨圣上心思,也猜出了几分,要是他是圣上,只怕也会郁闷的紧,先是莫江,后是简皓,怪不得圣上不愿意了。

  夏德全当下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

  这厢莫故暗搓搓的分化薛彦与薛家,另外一方面,也不知是不是父子天性,薛彦与简皓出乎意料之外的投缘,两人的交往越发亲近,还三不五时串起门子了。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一日,简皓突然扭扭捏捏的表示自己想成亲了,想请圣上赐婚。

  莫故奇道:“小皓是看上那家闺女?”

  他一方面为了弟弟要成婚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了剩下他一只单身汪而感伤,怎么他贵为帝皇,但这婚事却异常不顺呢?就连选秀都能够挂零,绝对是大晋朝史上独一份了。

  莫故绝对不承认自己凭实力注孤生。

  简皓腼腆一笑,“就是薛叔叔的侄女。”

  ‘噗’的一声,莫故口中的茶水狠狠的喷到简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