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故惊怒,“这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说来!”

  莫四低声道:“我和莫三在豫县待了几天, 本来是按着何先生的吩咐偷偷去抄县志的, 无意间听到单县令和一个从京里来的客人说着今年的治河银子, 单县令说是河道好几年不疏通,不再疏通怕有大患,说什么也不肯给,两人便吵了起来……”

  莫四的声音微低,隐隐带着几丝懊悔, “我和莫三听不懂这水利之事,便没怎么理会,不料隔日一早, 单县令已经上吊了。河堤上也不知出了何事,一下子成了水乡泽国, 我跟莫三看情况严重,便连忙带着剩下的人上山,眼下莫三还在山上呢。”

  莫故不由得大怒, 他这段时日也被铭舅舅恶补了不少水利之事,黄河是出名的‘一碗水里半碗沙’, 黄河沙多可说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水虽柔软,但破坏力亦不小, 莫家提建的虽然牢固,但亦得时时维持。

  朝庭年年都拨有治河费用,便是为了整修河堤, 连这治水的银子都贪,岂不是致百姓于不顾!

  莫四顿了顿,一望左右,见四周无人,低声回道:“我和莫三赶去时,单县令还有一口气在,我和莫三把公子给我们的救命药给他服下,保住了他一条命,不过他却说什么也不说,整个人自闭了起来。”

  托徒明烨之福,所有的数字一族都明白啥叫做自闭。

  “做得好!”莫故当下马上给莫四点赞,“你和莫三护好那人,绝对不可让他自杀了,如果有必要,直接迷晕他或打晕他都成,总之就是不可以让他死了。”

  “是,属下明白。”莫四微微点头,准备摩拳擦掌,好好的‘打’晕他!

  不能怪他照字面来翻译莫故的话,在水里虽然不过几日,但眼见那么多人死于水灾之中,他不直接把单县令了结已经算是够冷静了。

  莫四见莫故抬腿往另外的方向走去,疑惑道:“少爷不去审问那厮?”

  看少爷的模样,他还以为少爷会先去找那厮的麻烦。

  “不!”莫故摇摇头,“我先去河堤看看。”

  水灾如此严重,只怕不只是年久失修的问题,更怕的是直接决堤了,莫故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瞧瞧河堤。”

  莫故随手拿出几袋粮食给莫三、莫四,独自一个人先到河堤决口之处查看,他本以为是河堤年久失修所导致,不过顺着莫家堤一路过去,也不见半点缺口。

  他一方面为莫家堤质量品质暗暗得意,一方面又狐疑了起来,按着莫家堤的情况既使再几年不维修,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莫故顺着堤防细细寻去,结果不料在莫家堤与成家堤的交界处,看见成家堤上有一个巨大的缺口!

  莫故细细查看,虽然那人做的好似年久失修一般,不过仔细一查,便可以发现这是人为所致。莫故大怒,这根本不是做死而是找死了!

  莫故眼眸微洌,竟然那家伙找死,他完全不介意送他一程。他略略推算,发现竟然算不出来龙去脉!?他微微皱眉,变幻了无数次算法,始终算不出缘由,最后莫故放弃,暗暗叹息,万没想到,这黄河决堤一事竟然牵涉到了皇子之争!

  做为一个修真者,半步仙道,世上也只有皇家事会算不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这是是大皇子还是太子所为?至于他为什么没猜是四皇子……

  呵呵,以四皇子之母的姓氏,成河督除非是疯了才会助四皇子夺嫡。

  既然搞不清楚是谁干的,横竖子债父还,莫故想当然尔的又把帐算到了平康帝的身上,要不是他没把儿子教好也不会闹出这事了。

  莫故默默地在小本本上给平康帝再记上一笔,原本他还想好言好语的劝平康帝南行,如今看来也不见了,直接把他捉来便是。

  莫故屏气凝神,直接用黄河底的泥沙来填补大洞,补完之后再直接加上几个加固符搞定。

  虽然补了堤防,但洪水一时之间仍没那么快退去,不过只要有眼睛之人,便可看出当莫故补好堤防之后,河水的攻势停止了。

  原本一些在河堤防近的灾民见到莫故在水上行走,已经吓了一大跳了,再见莫故直接用术法封住了缺口,更是认定了莫故是神仙,好些人都直接跪下了,不断对莫故拜了又拜。

  莫故直接拉了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灾民过来,随手捉出几张灵符给他道:“你且在此帮忙顾着,如果堤防再有事情,直接烧了灵符来通知我。”

  “是!是!”那灾民兴奋的满脸通红,拍着胸脯保证道:“大神放心,小的一定给你守着堤防。”

  “倒也不必。”莫故笑道:“如无意外,水退后的十日之内必有人来修补堤防,你且守到官府有人来接手便成!”

  那人原本还挺兴奋的听着莫故的吩咐,但一听到官府,那人顿时顺间拉下了脸,苦着脸道:“这官府那会管咱们死活!”

  那人怨道:“当年莫大人在时,虽然还是偶有水患,但咱们也瞧得出来,这水患的情况没先前那般严重,可是换了成大人之后……”

  那人似乎是有所顾忌,默默地摇了摇头。

  但他身旁的老妇人可没这么多顾忌了,直接道:“成大人可比先前莫大人在时差太多了,莫大人在时可没这么多狗屁事!指望官府……哼!”

  老妇人冷哼一声,显然是颇为不屑。

  莫故微微挑眉,“你们是豫县人?”

  记得截弯取直之后,丰县的水患大大减少,反而是豫县那边时常遭灾。

  “不!我是丰县人。”那人叹了口气道:“我娘是豫县的,我外婆一家子在上次发大水时全没了。”

  丰豫两县就在隔壁,豫县遭灾,丰县又岂会不知?况且……

  那人顿了顿又叹道:“咱们都是有眼睛的,这些年来都瞧在眼里,成大人治水是当真及不上莫大人,真不知道朝堂为何要换了莫大人?”

  按说民不与官斗,平日里大伙再怎么愤慨,也不敢说成河督的坏话,可眼下命在旦夕了,加上亲眼见到神仙,众人也就没了顾忌,不只那人和他的老母亲,就连一旁好些逃出生天之人都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抗议了。

  莫故先前再帮舅舅做假帐时便察觉了一些,成河督向来以清廉闻名,但成家堤的价格却比莫家堤要高上一些,但品质却差了许多,如此一算,至少有一小半治河银子不知去向,再加上豫县县令之事,莫故不免疑心起了成河督的清廉之名。

  莫故下意识的便想要好好审审单县令了,只不过……当他回去之时,他竟然意外的见到了一只猪!咳,正确来说,是被打的像猪头一般的单县令。

  莫故忍不住瞪了莫四一眼,他是让他们有必要是打晕他,不是让他们把他打到晕啊。

  莫三连忙上前解释,“少爷,实在是这家伙回过神来之后竟然想逃跑,咱们也是怕他逃了,这才打晕他的。”

  莫故一整个眼神死,这话骗谁啊,以他们两人的武功,会打不过这么一个体脂肪绝对过标的中年人?还险些让他逃走?

  不过莫故也没和莫三与莫四计较,这两人这阵子也累的够呛了,况且他们这次也算是反应迅速,不但保住了这人,还顺便救了好些豫县的老百姓,也算功过相抵了。

  莫故见两人累的厉害,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休息道:“你们怕是这两天都没睡吧?且回去休息,这些灾民有我看顾着便是。”

  “这怎么成?”莫三下意识的反对,“还是少爷你先休息,这里让咱们来看着便成。”

  那有他们做奴才的休息,反倒让少爷劳累的理?虽然少爷待他们一向是以家人视之,不但亲自教他们武功,还寻了夫子教他们读书识字,但少爷就是少爷,他们那能让少爷守着他们,自己跑去休息去了。

  “这时候还客气个什么!”莫故不在意的挥挥手道:“离水退还有好几日,之后还有得你们几个忙的,这时候还是保持些力气好些。”

  别以为水退了便就没事了,水退了之后还有得是活干呢。莫故一向是个优秀的老板,没事时对几个手下向来很大方,但该做事时,该压榨的还是会压的。

  莫三和莫四不约而同的背心一凉,硬着头皮应了声是,想想以往忙的脚不沾地的莫大,还有每到做帐季节就必挂着黑眼圈的莫二,两人然有一些不详的预感,不过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两人后悔,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莫故在山顶上略略休息,他虽然是修真者,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先前一路寻来兼救人便消耗了不少精力,别看他刚刚补河堤似好似轻而易举,其实内里着实耗尽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丹田内都有些许的刺痛感。

  正如莫故所猜,在河堤补上之后,不出两日,水便开始逐渐退去,灾民也陆陆续续的回家,不过众人面带愁容,这大水一淹,方圆百里均都绝收,以后的日子当真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众人望着莫故,这眼眸里都有着渴求之意,原本还有几个村里的恶霸,见莫三与莫四去休息了,想说自己年轻力壮,而莫故看起来不过是个读书人,便起意想抢劫。

  也不见莫故怎么出手的,那些恶霸均被点了穴,呆站了一整晚,之后众人便知道莫故武功之高,还远在莫三、莫四之上,然后再见了几次莫故踏水救人的情况,神仙之名也开始在众人口中传说着。

  看着众人的眼神,莫故微一思索,开口道:“放心吧!朝庭近日必有赈灾。”

  如果平康帝不好好赈灾,那他便去打劫平康帝的私库来赈灾,横竖坑爹这种事,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莫铭怀疑何幕僚是不是所谓的乌鸦嘴。

  先前何幕僚担心莫故之时,他还以为何幕僚是小题大作了,没想到才出洛阳城便遇上了黄河决堤,待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洛阳封了城门,他顿时被困在滔滔洪水之中,足足被困了二天,水才逐渐退去。

  水退之后,别说找人了,他早饿的脚都软了。

  瞪着突然化身成为大食王的莫铭,何幕僚忍不住骂了句:“连个人都找不到,你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有本事你去找?”才刚从水灾中逃出生天的莫铭忍不住埋怨道:“你压根不知道洪水的厉害,别说找人了,我要不是刚好碰巧碰到了一颗树,只怕早就没了性命,那能活着回来。”

  “你!”何幕僚怒道:“故公子要不是为了帮你们莫家翻案,那会遇上这事!你怎么能弃故公子于不顾?”

  墨寒与莫铭微感歉疚,莫故虽是姓莫,但其实并非莫家人,确实犯不着扯进莫家之事,不过在洪水之中确实非人力所能为的。

  莫铭声音微低,无奈叹道:“老何,你是人在城中不知道,在洪水之中,任你是什么王孙公子都没了作用,遇上了冯夷之怒,什么都化为乌有,莫说找人了,那怕人就在我眼前,我想救上一救都不容易。”

  先前他曾遇见一老妇在他眼前被洪水冲走,他何尝不想伸手救上一救,但当真是救不了啊。

  何幕僚微微一叹,终究是不再训斥了。

  墨寒曾亲眼见过故哥儿的神通,对着莫故有着莫名的信心,见两人神情暗然,劝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定故哥儿没事呢?”

  按他看来,故哥儿没事的机率颇高,以故哥儿之能,从金陵城到金陵近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上次他虽然推说法力不足以从金陵一口气赶赴河南,但他瞧得出来故哥儿是不愿意用道法带他同行,并非其力有不及。

  倘若故哥儿都能从金陵直赴河南了,逃离水灾,对他而言想来也是小事一件,是以墨寒压根不曾担心过莫故的安危。

  何幕僚摇摇头,“洪波滚雪,只怕……”

  众人等了两日,始终不见莫故出现,那怕是最铁齿的墨寒都有些不安了,正当众人都有些绝望,莫铭甚至整理起行装,想去寻故哥儿的尸首之时,莫故总算带着莫三、莫四回来了。

  在山上一困数日,水退下山之后又挨家挨户的给人送温暖,顺便帮着乡人搬沙修堤,莫三和莫四都是一脸菜色,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唏嘘模样,也只有莫故神情如常,还有心情品起茶来了。

  何幕僚喜的亲自给莫故倒茶道:“故公子无事当真是太好了。”

  “这次当真是好险。”莫故难得的正色说道。

  若非他是修真者,遇上了这水灾,只怕连命都保不了,更别提其他。

  “咱们还是尽快回京吧。”水患虽去,但方圆百里都遭了灾,眼下也就几个大城内还有存粮,附近几个县市均是颗粒无收,这人要是没了吃的,说不得会做出些什么,为了故公子的安危,还是尽快回京才日。

  莫故摇摇头,“你们先回去为莫家翻案,我先在此帮助灾民。”

  何幕僚下意识的要反对,“故公子!这……”

  莫故一摆手,“我意已决,另外……”

  他直接把被莫三和莫四打的像猪头一样的单县令交给何幕僚道:“另外我修书一封,你代我交给四皇子,这次丰豫两县洪灾,只怕……”

  莫故眼眸微冷,“与皇子之争有关。”

  无论是那一位皇子对治水银子出手,都罪该万死,不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