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上书房朱师傅狠打了一下王子胜的手, 转头对五皇子说道:“五殿下, 你可记住了。”

  五皇子呆呆地望着朱师傅, 不言不语。

  朱师傅叹了口气, 想再打王子胜吗, 瞧瞧王子胜都红肿不堪, 几乎可以和红烧熊掌比美的小手, 朱师傅也有些不忍, 嘴上再教训了五皇子几句,终究放过王子胜的手一马。

  伴读的工作除了陪伴皇子读书之外, 另外一个工作便是代皇子受罚, 毕竟皇子是千金之躯,责罚不得, 便只能罚伴读了,但那怕是挨打用的伴读,会被选进宫里做皇子伴读的,那个不是在家里被娇养着的孩子,别说挨打了,怕是连个手指都没让人伤过。

  可怜这王子胜从入宫伴读的第一天一直代五皇子受罚, 这手从第一天被打到现在,原本白嫩的可以和小姑娘相比的小手顿时被打成了红烧熊掌, 而且还有继续闷烧的趋势。

  本来伴读有二, 也不该全是王子胜一个人挨打, 不过王子胜也是不幸, 五皇子的另外一位伴读正是甄嫔娘娘的亲侄儿,这不所有的责罚都落到了王子胜手上了,不过才进宫半个月,王子胜的小手就被打的红肿,疼的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要是其他皇子,自是会安抚一番,或说些好话,或赏赐些东西,但是五皇子却是啥也不做,面对甄应仁与王子胜这两个伴读就好像没看到一般,别说是说些好话安抚了,甚至平日里连瞧都不见得会多瞧几眼。

  甄应仁还好些,甄嫔再怎么嚣张跋扈,对自个的亲侄子总是会用些心的,不但食衣住行上多加照料,还时不时被甄妃接到跟前说话,赏些饭菜,再加上甄家在宫里经营多年,这小日子不比在金陵甄家里差了。

  但王子胜可就惨了,王家的根基是在金陵,这手伸不进宫里,宫里也没有人脉,好不容易才走了荣国府的路子,安排了个小太监帮着照应着王子胜。

  不过小太监毕竟只是个小太监,生活起居上也帮不上多少忙,顶多就是在王子胜受伤时帮着弄些药过来罢了,或偶尔帮着王子胜跑跑腿,去御膳房弄点点心便是。

  “呜呜。”王子胜一边缩着手,一边喝斥着给他上药的小太监,“你轻一点啊。”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给王子胜上药,一边陪笑道:“王公子再忍着点,这药可是小的去御药房里拿的,治这种棍棒之伤最是有效了。”

  虽是有效,不过这上药时也是挺疼的,毕竟是给他们这些太监宫女用的药,会好到那儿去呢?

  按理以王子胜的身份,应该可以请太医帮着配置更适合的伤药,但是甄嫔娘娘怕王子胜代五皇子受罚之事让圣上知瞧,便不许人报到太医院去,王子胜也不过是个孩子,那懂得里头的弯弯绕绕,便只好花银子跟小太监买些伤药来用了。

  王子胜疼的厉害,又想到明日上上书房之时,一定又要挨打,一时心灰意冷,把手一缩道:“算了,我不擦了。”

  “王公子,这药还是要上的。”小太监劝道:“公子忍者点,上了药之后,过几日便会好了。”

  不是他自夸啊,他们太监用的伤药虽然疼一些,但药效可是一等一的好,毕竟主子急着用人,那有可能等着让奴才慢慢养伤,自然是伤得尽快好,不好也得尽快上工。

  “呜呜……”王子胜含着眼泪气道:“明天还不是一样要挨打,明天打完换后天,后天打完换大后天,反正天天挨打,也不用治了,治好后还不是得挨打。”

  小太监也暗暗同情着王子胜,那怕是奴才,也没有日日挨打的理,可是王子胜碰到了五皇子,再加上另外一个伴读是甄家人,所有的打全都集到了王子胜一个人的身上,这不就日日挨打了。

  王子胜也有十岁,又是嫡长子,在王家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那受过这种日子,当下便吵闹着要回家,甄嫔娘娘也没做什么,不过让人给王子胜静饿了两餐之后,王子胜也乖了,再也不敢吵闹了。

  王子胜的手实在疼的厉害,想着日复一日的挨打生涯,王子胜便忍不住哭了,越哭越是恨着五皇子,要是五皇子当真傻的厉害,说不定上书房师傅们也就放弃了,偏生五皇子不笨!

  当五皇子开口的时候,大伙就会发现其实五皇子一切都知道,就是偏偏不肯说。

  王子胜越想越气,越发觉得五皇子是故意折磨他,恨恨道:“如果五皇子不在就好了。”

  如果五皇子不在,他就不用入宫做什么伴读,更不会日日挨打了。

  “王公子慎言。”小太监吓白了脸,连忙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话别说说了,那怕想一想都是罪。

  王子胜嘟嘟嘴,“你好烦啊!”

  “王公子。”小太监着急的提醒道:“这可不是胡来的,这种事儿绝对不能透露出一点半点,五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啊。”

  提到皇子两字,王子胜也总算恢复了点理智,是了,那怕他再讨厌五皇子,他也只能捧着他,因为他是皇子,而他不过是金陵四大家族里的王家子罢了,那怕他被上书房师傅们给打死了,只怕甄嫔还会说是他带坏了皇子,该有此劫云云。

  王子胜越想越绝望,哭道:“出去!出去!”

  小太监劝了几句,见王子胜还在哭闹着,最后也没轭了,只能让王公子好好地在房里冷静冷静,同情归同情,小太监也有几分无奈,谁叫王公子命不好,既不是甄家人,也不是皇子呢。

  王子胜哭了没多久之后,便有人送晚膳过来,这宫里规矩是一日两餐,其他的时候顶多进些点心,但就连点心也是有着份量限制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几个主子之外,这宫里大部份的人都是半饿着肚子的,就连王子胜都不例外。

  这王家也是多少知道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一开始也给王子胜备足了银子,好让他上下打点,但那怕使足了银钱,这吃食上始终不能和家里比了。

  王子胜望着那一碟子炒豌豆,一碟子水煮萝卜,一碟子水煮猪肉,一碗豆腐汤,因为王家银子到位,厨上还多了一碟子酥油松饼,虽然是有荤有素,还有细点,不过因为缺少调料,没啥滋味,再想想家里的吃食,王子胜越发委屈,便忍不住哭了。

  这也是宫里规矩,王子胜虽是伴读,但也半主半奴,为避免吃些重口味食物留下的情味薰了主子,除了主子之外,大部份的太监、宫女吃的大多是像王子胜所吃的一般没滋没味的水煮食物,不过鉴于王子胜伴读的身份,再加上出手大方,厨上还比旁人加了一道水煮猪肉。

  王子胜只用了一点便没胃口了,想起家里的烧鸭、水晶膀蹄、和糟鲥鱼,越发没劲,把筷子一丢,气道:“不吃了。”

  呜呜呜,他想回家,想老太太和老太爷,老太太说的没错,爹娘有了弟弟之后便不疼他了,不然怎么会让他来宫里遭罪。王子胜越想越难过,这眼眶又红了。

  王子胜哭了一阵,这才注意到送膳的太监迟迟不走,他没好气的喝斥道:“你怎么还在?还不快下去!”

  那送膳的太监也不恼,只是低声问了句,“公子是否想给五殿下一个教训呢?”

  王子胜精神一振,但随即又神情一闇,没好气道:“胡说些什么,那可是皇子呢。”

  那可是皇子,他能做些什么?总不可能给皇子套麻布袋揍一顿吧。

  送膳太监轻声道:“事在人为!”

  他意有所指道:“甄嫔娘娘也就顶多管管她的储秀宫,但出了储秀宫,终究还是得看着其他几个妃位上人的脸色。”

  王子胜微感疑惑,“你是指……?”

  这人说些什么啊,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才十岁的王子胜还不明白所谓说话的学问。

  送膳太监嘴角一抽,最后直白道:“这宫里还有其他的娘娘在呢,就像是生育了大皇子的慧妃娘娘……”

  这王家不露山不露水的,却是掌控着西洋外番人海运进来的货物,要是拉拢好了,这钱袋子可不比甄家小了。

  与此同时,在靖郡王府中,大皇子幕僚有些犹豫,劝道:“殿下是否再考虑一下,五殿下再怎么也是殿下的亲兄弟,这事要是让圣上知道了……”

  如果让圣上知道了,别说将来的皇位了,只怕这靖郡王位也难保得住,没有一个父亲热见兄弟相残,更何况五皇子还不过是个孩子,又没招惹到靖郡王,着实犯不着对个孩子动手。

  大皇子摆摆手,不在乎道:“不给甄家一个教训,让甄家知道怕了,要是人人都偏向太子,那我还有什么可争的?”

  大皇子幕僚还是有些迟疑,“可这事要是一个不好,只怕会牵连到慧妃娘娘。况且这事怕是不好办。”

  因着六皇子之事,慧妃娘娘已经没了宫权,要想再计算五皇子,只怕没这么容易。

  “这不过是件小事,况且这也是甄嫔自个找的。”

  要不是甄嫔平日里嚣张惯了,连王家子也当成宫里的小太监一般呼来喝去,也不会引起王家子的反心,那怕他不出手,王家子也总有忍不了的时候。

  大皇子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母妃握有宫权好些年了,那怕一时失了宫权,但忠于他母妃的人始终不少,要算计一个孩子又有何难,只不过以往没有合适的替死鬼,不好出手罢了。

  而如今这王家子自己撞上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可错过。

  大皇子的幕僚还有些犹豫,但大皇子不在乎的摆摆手,“不过是给小五一个教训,让父皇知道小五的病罢了,又不是要他的命,有什么好怕的。”

  幕僚只能一叹,想起当初六皇子出事前,大皇子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却是六皇子病死,慧妃娘娘也因此失了宫权,再见大皇子丝毫不当回事,幕僚越发有些不安。

  幕僚劝了几次,但大皇子一意孤行,幕僚也只能算了。

  罢了,甄嫔可不是当初的莫昭仪,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好,不过是让五皇子的病大白于圣上面前,想来不会出事的吧……

  半个月之后,五皇子突发意外,跌落湍急的金水河中,而紫禁城外也突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