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常人而言, 要去寻找像晋江药丸这般小药丸的流向自是不易,说不得还得花上好几个月才能查清,但对莫故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要几个追踪符便一切搞定。

  不出几日,莫故便得知了药丸流向, 这结果倒是让他吓了一跳,他虽猜出有一部份应该流向女真与京城,但倒是没想到江南那儿也过去了不少,不过想一想倒也不稀奇。

  就连宫里的甄嫔都误以晋江药丸是什么神药了, 更别提旁人, 这江南有钱人最多,有钱人又最是怕死, 自然对能快速退烧的晋江药丸趋之若骛, 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大量的金钱开路之下, 晋江药丸流向江南也不是什么奇事。

  要宣传正规的用药观念非一朝一夕之功, 思来想去, 最重要的还先阻止晋江药丸外流才是。

  莫故微一沉吟,终究还是去找了便宜祖父谈谈此事。

  “你是怀疑这军中有人倒卖晋江药丸?”贾源听到莫故的担忧之后, 沉吟问道。

  莫故点头沉声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实如此。”

  莫故直接把资料摊在贾源眼前道:“以眼下大晋军的情况, 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的晋江药丸, 故再查了一下药丸的流向, 不只是京城与江南有, 而且就连女真人也得了。”

  啧啧!如果这晋江药丸是落到女真士兵的手上也就罢了,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真正在吃药的竟然是那些女真旗主以及女真可汗,甚至连女真可汗宫里的妃嫔也在吃药,反而最该吃药的女真士兵竟然没有吃药!?

  几个女真旗主,包括女真可汗在内几乎人手一丸晋江药丸,几乎快把晋江药丸当成保健食品来用的地步了,还说什么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弄坏。

  贾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做为主将,近来有没有战事,军中约莫有多少伤兵,他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军队里眼下根本要不了那么大的量,其中只怕大半都流向了他处……

  “这事交给我。”贾源郑重道:“这事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故哥儿为了大晋朝,冒险提供这么多的仙药,岂有平白便宜女真人的道理。而且他们大晋军尚且数着数量小心翼翼,不敢多吃,而女真人反而在那大嗑仙药,贾源就恨的牙痒痒的。

  直到现在,贾源还是下意识的把晋江药丸当成了仙药看待。

  “有劳祖父了。”莫故行了一礼,眼眸微冷,“如果祖父有什么不方便出手之事,只管交给我便是。”

  渣帝不但人品渣,办起事来也渣的很,虽然明面上让祖父统领大晋军,还任命祖父为东北总督,可说是军政一把捉,但也暗地里防着祖父,许多重要位置上都安插了自己人或着是和祖父不和之人,让祖父办起事来碍手碍脚。

  就像那管军中后勤的太监,自个偷药吃也就罢了,还盗卖晋江药物,当真是该诛!

  “放心吧。”见到故哥儿始终偏着他,贾源心中一暖,笑道:“说穿了不过是些小人,我还处理得了。”

  莫故微微点头,又有些迟疑问道:“不知祖父是否能把赦哥儿接来东北教养?”

  某个小傲骄不承认他是想弟弟了,虽然以他之能可以日行千里,不过飞来飞去要时间不说,而且极消耗灵力,那及得上就在左近可以时时见着呢。

  “这是为何?”贾源奇道:“我知道你与赦哥儿交好,但赦哥儿在京里倒是比此处更加安全,这又何必接过来呢?”

  这东北毕竟不如京城里安稳,东北的人事他都还没理顺,说不得身旁还有女真人的眼线,要是赦哥儿来了,难保会不会再发生先前发生在故哥儿身上的事。

  “我也是担心赦哥儿。”莫故将甄嫔把主意打到贾赦身上之事说了,也略略说了五皇子的情况,虽然自闭症与痴呆有着很大的差异,但在这年代,只怕外人根本分不出来。

  莫故几乎可以想见,待五皇子上上书房之后,他的伴读会有多悲惨。

  “虽然五皇子天性良善,但甄嫔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况且以五皇子的情况,做其伴读只怕……”莫故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伴读的工作就是替那些皇子挨打,说句不好听的,他养了好几年的弟弟,那舍得他去帮人挨打,再则,想想贾赦惨到一塌糊涂的功课,莫故更觉得贾赦挨打定了,光是略想一下,莫故都替他手疼。

  贾源恍然大悟,“怪不得五皇子连年生病,都过了八岁还未上上书房,原来是因为如此。”

  那怕五皇子养在宫中,不常出来见人,但有些大场合总是得出现的,不过五皇子大多是抱病不参加,即使来了也来去匆匆,旁人只道是五皇子体弱,原来是真正原因是如此,难为甄嫔能隐暪如此之久。

  再想想甄家让人来说之事,贾源脸色微沉,甄家想用那么一个傻皇子来勾引他们上甄家的船,也未免太小看他们贾家了。

  莫故续道:“赦哥儿不适合做什么伴读,故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赦哥儿来东北避开这事。”

  贾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叹道:“这事怕是没这么容易。”

  将士在外,家眷留京已成习俗,况且他和代善都在外面,京里不留下几个人质,圣上那会安心呢,不过……

  贾源安抚道:“故哥儿放心,想来伴读一事,圣上不会允许的。”

  贾家势大,圣上断是不会让贾家偏向任何一个皇子。

  想到此处,贾源倒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赦哥儿做了你的伴读就好了。”这样兄弟俩在宫里也能互相照应,不但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手帮着故哥儿,赦哥儿的功课也有人盯着了。

  因为某个对照组的存在,就连贾源也认为自家的孙子太蠢了点。

  想到此处,贾源心中一动,“故哥儿,你是否有意──”

  贾源一句话还未讲完,莫故轻咳一声,打断道:“祖父,我该回去了,下回见。”

  说着不待贾源留他,莫故便急急忙忙的溜了,他可不想再听便宜祖父第N次说教了。

  贾源气的在莫故背后直跺脚,这孙子大了不由爷啊。

  莫故直到回到了家里,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便宜祖父一直劝着他回宫,恢复他皇子的身份,但他却一点兴趣也没有。一则,以他现下之能,他压根不需要皇子的身份来保护他,再则……皇子的身份背后的责任太过沉重,他也不愿意背负着。

  只是……感受自己身上越发浓郁的龙气,莫故眼眸微垂。

  这龙气便是帝心所在,名份大义之所在,是以除皇帝之外,太子身上的龙气最浓,大皇子次之,但渣帝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为何他身上的龙气却突然浓了起来?

  这不科学!

  当然,这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不过……

  莫故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想太多了,他怎么可能会成了什么开国之君,说句不好听的,他继承渣帝椅子的可能性还大些呢。

  再想想近来其他皇子的身上龙气也渐渐浓了些,想来是渣帝对太子与大皇子失望,于是乎便开始注意其他的孩子了吧,就像四皇子身上的龙气也开始转浓,这时也命也,不足为奇。

  莫故自以为给身上的龙气找到理由,便也没再理会,还是一心一意的处理起晋江药丸的事了。

  那盗卖药丸之人自有祖父处理,不过莫故也在新生产的药丸中做了一个小手脚。

  晋江药丸既是自制,这保存期限便不如现代的药要来的长了,为了尽量延长有效期限,必须得用特殊的陶瓷瓶子来承装,莫故在药瓶上下了咒,一到了女真的地方就自爆,这药都炸成渣渣了,看那些女真人还怎么磕药。

  不过比起盗卖药丸,莫故更头疼的是乱服药的人。

  要是吃出个好歹,旁人不会怪盗药之人,反倒是会怪起他这个卖药之人了。

  莫故思前想后,盗卖药丸难防,况且这晋江药丸总是一日会流通全国,最重要的还是得从大家的用药知识上下手。

  京城乃是大晋朝的风向标,如果要把什么消息传播出去,还是从京里下手最快,于是乎,莫故便来了一趟京城,也顺便把莫大捉来打下手,这小弟总不能白养了,也该帮着干点活,也省得他一天到晚想着要从军。

  不待莫故多说,莫大自查觉同窗有人用起晋江药丸之后,也开始着手查起京里晋江药丸一事了。

  此时的莫大已经成了应山书院的正课生,而且还被山长收为第子,所谓居养体,移养气,此时的莫大一身书卷气,满口子京话,全然瞧不出当初在东北时的模样。

  此时的莫大颇有几分锋芒毕露,似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刀剑一般,眼眉间隐有戾气,莫故微微皱眉,叹道:“以后每晚念一次‘常清静经’,不可懈怠。”

  他养的这几个小弟之中,论才学以莫大为首,但这仕途之道却远不如莫江,两者之差,便是差在心性之上,莫江虽然无父,但生母慈爱,可说是生长在蜜罐子中,对旁人也多了份体贴与耐心。

  而莫大却因着自身遭遇之故,满怀怨恨,时日一久便成了心结,影响其心性,虽有满腹才华也因着与旁人相处不好,而无法完全发挥其才能,是以在这仕途便远不如莫江了。

  他先前让贾宝宝给几个孩子念经,虽是略略压住了他们的戾气,但莫大一来到了这京城之地,也不知怎么的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又恢复先前的戾气。

  莫大对旁人向来是桀骜不驯,但对莫故却是信服的很,听莫故要他念经,也不问缘由,便低声应了声是。

  莫大居住在京城之中,与应山书院的同窗往来之时也发觉了晋江药丸为人盗卖一事,不过除了盗卖之外,他还查出另外一件比盗卖更麻烦的事儿。

  “公子你瞧。”莫大把手里的药丸拿给莫故细瞧,在他手里的正好是一枚晋江药丸与几枚小小巧巧的白色团子。

  看着那白色团子上刻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晋江药丸几字,莫故暗暗黑线,万没想到在这年代就有山寨货出来了,不过……

  看着上面歪歪钭钭的晋江药丸这几个字,莫故冷笑道:“山寨的水准太差了。”

  真正的药丸上可没写什么晋江药丸,画蛇添足。

  莫大点头赞同道:“这京里虽有贩买晋江药丸,但假多真少,不过好在咱们的晋江药法制法不同于旁的药,这假药再怎么的光是结晶那一步便搞不定,外观成色上便大不相同。”

  那些假药大多是用米粉与面粉和着浆糊做的,同样是白色小药丸,但晋江药丸那宛如陶瓷的白可不是那种面粉、米粉的白可相比的。

  “不过……”莫大苦笑道:“这京里已经出现了一家晋江药铺,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贩卖这些假的晋江药丸,小的只怕这时日一长,反倒让人人以为他们才是真的,而咱们是假的。”

  莫故头一回气到失笑,兄弟!商标法了解一下啊,盗版盗的那么明目张胆,当他是死的吗?

  莫故把莫大收集好的资料一收,“这事情我来处理。”

  “是。”莫大恭敬应道。

  莫故续道:“这卖假药故然麻烦,那些人用药方式不对更加危险,你在应山书院当中,时常接触那些读书人,这方面你且多多纠正些。”

  时人最信服读书人,只要这些读书人先带头做了,便会有后人模仿之。

  “是。”莫大也想了好些法子,与莫故探讨着。

  正当莫故与莫大商讨该如何宣导正确的用药理念之时,突然有人哈哈大笑,推门而入,“莫圆达,你可真是叫我好找啊!”

  这人言辞间虽是亲热,但语气中自有一股恶意,一听便知是来找碴的。

  来人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富家公子,一身贵气,明明已是秋季还手持一把折扇装帅,身旁还有四、五个小厮,小厮人人手里拿着长棍,显然来者不善。

  “圆达!?”莫故疑惑的望了莫大一眼。

  莫大双颊微红,低声解释道:“是山长给小的起的字,说是望小的为人处世能够圆融通达。”

  莫故微微点头,“是个好名字,你家山长有心了。”

  莫故做为修真者,除了自家几个小弟和便宜亲人之外,旁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而莫大心里亦只有一个少爷和其他的数字们,对来人更不会放在心上,更别提来者是个手下败将。

  但诡异的是来人见到莫故之后,整个人竟然就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呆呆傻傻的望着两人,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少爷!”小厮疑惑问道:“少爷不是……?”

  他努努嘴往莫圆达的方向一指,少爷自从比蹴鞠输给了那个莫圆达之后便一直念着要把场子找回来,怎么今天好不容易堵到人了,却不动手呢?

  马昶安直接拉了拉小厮的脸,“疼吗?”

  小厮眉头微皱,但不敢叫疼,连忙陪笑道:“不疼。”

  马昶安大惊失色,他都捏的那么用力了,怎么还不疼?

  他再用力的狠狠捏下,“真不疼?”

  可怜小厮疼的脸都快扭曲了,但仍咬紧牙关,从牙缝里回道:“真不疼~”

  如果要不是他尾音飘的厉害,只怕连莫故和莫大都信了。

  “咱们快回去!”马昶安连忙捂着眼睛道:“我一定是病的厉害了,昏了头了。”

  如果要不是昏了头,怎么会瞧见已经死去的六皇子呢!?

  一听到马昶安直喊着头晕,一群小厮吓的脸色大变,又连忙的争着上前扶着马昶安,还有机灵的小厮连忙从怀里掏出晋江药丸让他服下,这一连串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可见得不是第一次做了。

  莫故默默地看着小厮手里的晋江药丸,一阵无言,万没想到这京里的人当真把晋江药丸滥用到这地步了。

  莫故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宣传正确的用药习惯一事可不能等了,等那些读书人宣传出去怕是有些慢了,不过该用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他自黑吧?

  莫故眉眼一跳,或许……这倒是个好办法,无论那个年头,假新闻总是比真新闻更叫人信服。

  莫故想着事情,便没注意到马昶安望着他的眼神越发惊恐,还一连串的直喊着要回家,其他小厮也顾不得其他,便急急送着马昶安回府,少爷自从在宫里受过惊之后,便得了头疼晕眩的毛病,说不得又是病发了。

  只见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离走前连句狠话都没留下,着实不知道他们是来做啥的。

  路过吗?

  望着瞬间空空如也的包厢,莫故:“……你朋友?”

  “不!”莫大有些咬牙切齿,“我不认识他。”

  那怕他跟马昶安不熟,还是觉得他丢人啊!

  这样子还敢说是宫中翰林学士所教导出来的学生?别丢了大人们的脸了。

  不过……

  想起马昶安临走时,望着少爷的惊恐眼神,莫大眼眸微眯,瞬间涌起淡淡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