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晰万万没想竟然会再遇到李远,薛远见到两人认识,也微微的吃了一惊,“原来晰皇子认识李公子!?怪不得李公子会突然送咱们这么多的药材了。"

  他薛家虽然是皇商,但平时做的是西洋来的舶来品,又或着是宫里人用的宫花、首饰为多,没怎么插手过药材的生意,这次要不是有江南的药商——李远帮衬,只怕他——时间也搞不到这么多的药材。

  更别提李远给的价格极为实惠,几乎可以说是半买半送了,虽然他薛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可一口气购买这么多的药材、粮食也着实够呛,要不是有李远这半买半送,光是这几车的药材便足以掏空薛家了。

  “药材!?”徒晰疑惑道:“你是说先前治疗鼠疫的药材是李远送的?”

  徒晰微露疑惑之色,他跟李远虽然是兄弟,但不好意思,皇家的兄弟只有互拖后腿的份,那有互相帮忙的份,特别这薛远和卫历可是双胞兄弟,这家伙不帮卫历反而来帮他!?

  他下意识的望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薛远可不知道徒晰心里的弯弯绕绕,还不忘帮李远请功道:“李公子是江南大药商,给的价格足足比外头少了……”

  薛远比了一个手势,看到这个手势,徒晰惊的倒抽一口冷气。就冲着这省下来的银钱,他单方面承认这家伙是他的兄弟了。

  李远不在意的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再怎么也是大晋人,能搭把手的自然会做。”

  听到这话,薛远眼眸一亮,连连称好,他赞叹道:“李公子这话说的极好,要是我大晋所有人都能有此觉误,那该有多好。”

  此次鼠疫是全国性的灾难,谁不知道一个不好,整个东北一带便会成了焦土废城,可有那个人捐粮捐钱了!?

  不只是没捐粮捐钱,知道他急着要粮,甚至还有不少人坐地起价呢,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就这一次做的如此卑屈,他所识得的商人之中,也就只有李远肯搭把手。

  他心下满意,越是细细品味,越是觉得这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说的极好,还笑道要让请人做成牌匾,留传下来。

  徒晰嘴角微抽,如果他没记错,这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好像是他说的吧,虽然他也是抄袭后世人的名言,不过李远当着他说这句话,难道完全不会不好意思吗?

  老实说,徒昕着实好奇的很,他虽然清出永正帝不会杀了李远,大概也猜到永正帝会把李远远的送走,但他说什么也没想到李远竟然会成了江南第一大药材商!?

  他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李远,不过眼下薛远在此,也不好细问,只是略略谢了谢,便让人带着李远与薛远下去休息了。

  他发狠重整疫区,虽说整个疫区仍处于封闭状态,街道上也没半个行人走动,偶尔走动的也是戴了口罩的杂役、大夫,又或着是负责运送、清点物资的侍卫。

  在有着后世的经验,徒晰旁的不敢说,但至少封城这件事他太懂了,绝对比这时代的任何一个人还要懂。

  当然,即使有着后世的经验,没有足够的物资与人力,很多想法也发挥不出来,好在他贵为皇子,又有着永正帝的全力支持,方才可以做到。

  严是严了点,但众人看到不过短短一个月,鼠疫的死亡人数便从每日几百人,瞬间下降到几十人,有几天甚至还不足十人,这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没有什么比这确切的死亡人数更加能证明徒晰所做的一切是有用的了。不只是徒晰所在的镇子上乖乖遵照着徒晰的安排,就连附近的镇子上也是如此。

  一开始虽然乱过一阵,但这年代军人的威赫力还是挺够的,安排几个赵家家丁帮忙,便就稳定了情势。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物资不足,薛远送来的这批物资着实解了燃眉之急,虽是如此,他也一直忙到了半夜,才有空和李远私下说话。

  相隔四年重新见面,两人都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徒晰也敬了李远一杯白水,眼下物资缺乏,别说酒水了,连茶都没有,徒晰比别人好些的,也不过就是能随时喝到热水而已。

  他正色谢道:“这次谢谢你了。”

  虽然永正帝拨了银子,但是官府的银子向来是要的紧,给的慢,直到现在还没拨下来,这阵子全是薛远自掏腰包撑着的,还有就是薛蠕抢粮……咳咳,借粮借回来的。

  薛家虽然富豪,但这东北一地这么多人,光看薛远发绿的脸,徒叫析就知道这是一笔极大的银子,李远这一次的帮手的确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他着实不明白,李远为什么要帮他?

  李远定定的看了徒晰许久,最后突然狠厉道:“你知道我的事了吧?”

  若非如此,徒晰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问的应该是你怎么还活着,而不是你怎么在这里。而且徒晰对他仍然活着之事一点也不惊讶,光凭这一点便就不合理。

  要知道,他犯的可是背主之事,自古以来,那一个被捉到背主的太监能像他一般的活着,而且还活的如此之好。光凭徒盼见到他还活着时,全然不惊讶的模样,就知道徒晰怕是已经知道几分了。

  徒晰沉默了一下,默默点头道:“你长的和卫历很像。”

  他这话并不虚假,早些年时,李远营养不良,说是有十一岁,但看起来也不过跟个七、八岁的孩子相仿,再加上他畏畏缩缩的,是以不显,即使如此,仔细瞧瞧,还是能看出他和卫历的相似之处。

  随着李远这些年来营养上来了,这两兄弟也越发相似了,更别提那一模一样的美人尖,光看他脸的上半部份,几乎和卫历一模一样。

  至于李远的下半张脸吗,则是有几分长的像永正帝。要是永正帝、卫历,还有李远这三人站在一起,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父子身份。

  “再则,你自己也透露出了几分。”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问他恨不恨永正帝?除非有着跟他相同的遭遇,不然又何必非得要他一个回答。

  另外……

  徒晰直言道:"最重要的,你能活着,已经说明许多了。"

  要不是李远的身份有问题,李远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青玉铃兰的龙气认证,不然即使是曾经在现代看过各种狗血小说、电视剧的他,也绝对想不到竟然会有'延禧攻略'真实版的存在。

  李远苦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缓缓将自己的事情委委道来,即然徒盼已经知道了,那他也没什么好再隐瞒了,再则,当年永正帝安排来盯着他的那几个太监早在这些年里被他收拢住了,即使他说的再多,也不怕传到永正帝耳里。

  会成为药材商人,也是个意外,他本就是农家出身,农活也是做熟了的,他好歹跟着徒晰小半年, 徒晰最擅长的, 莫过于种植, 以前也不是没瞎过徒的种种东西, 到了江南之后, 闲着没事, 他便也开始种起东西来了。

  种米粮什么的利润太少,至于种花弄草的,他又没徒晰那般本事,最后思来想去,便干脆去种药材来了,当然,这其中也走了不少歪路,绝收也是有遇到过的。不过他背靠永正帝,不缺银钱,又有的是时间,多尝试几次,最后竟然成了江南一带的大药商了。

  李远说的轻描淡写,但徒0晰明白,这内里绝对没这么简单,永正帝虽然一定会给他一些便利,但也不可能太多,李远能有今日的成就,大多是靠自己一手一脚拼出来的。

  徒晰默默地给李远点了个赞,暗叹可惜,说实话,永正帝膝下诸子之中,倒是以李远最为能干,至少如果他和李远异地而处,他怕是做不到李远今日的成就。

  偏偏李远也是最不可能回宫的皇子,永正帝终究是错过了。

  徒晰又敬了一杯白水,"无论如何,我代东北一带的人民谢谢你。"

  李远默默地饮下这杯,其实捐药一事,只要让下面人处理便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趟,但听到徒晰来了,他便也忍不住好奇过来了。趣,但听到促进来了,也使也想不住对可也不了。

  他曾为最低贱的太监,也曾经离高高在上的皇子也只差一线,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明白徒晰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待在此处,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找死?

  可看着徒晰在疫区忙活的身影,还有东北人民信任徒晰的眼神,他头一回感觉到徒晰身上皇子身份之重。

  此时此刻,李远也总算打消了帮卫历一把的念头,本来他想着谁做皇帝不是做,要是让永正帝最讨厌,甚至不惜出继的儿子继位,这才好玩呢。

  可看着徒听,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或许只有像徒晰这般才配做一个皇子,他是真正做到了爱民如子这句话,而他和卫历在这方面上都差的远了。

  他许久后沉吟道"你还是快回京吧,再不回去,怕是会变天了。"

  徒晰心下一紧,“可又是卫历?”

  除了卫历,他着实想不出来有什么会让李远特别来给他示警的原因了,可卫历都被出继了出去,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即使卫历回了宫,内有皇后、苏培成盯着,外有张廷玉、林如海瞧着,他还能怎么翻身!?

  李远笑了笑,“鼠疫用到的药材,如柴胡、连翘……等,虽然不是什么难得的药材,但一时之间那里能凑到这么大量?我又能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凑齐,并给你送到此处?

  我之所以能及时提供药材给你,也是有人事先向我下了定单,我直接让人把那几笔定单的药材给挪了过来。”

  算算时日,这笔定单可是半年前接到的,正巧,半年后便发生了鼠疫!?说是巧合吗?他打滚这么多年,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远说的轻松,但听在徒晰耳里,如遭电击,听出李远的意思,徒晰眼眸微沉。

  他原本以为这东北鼠疫是意外,万没想到这竟然不是意外。鼠疫这种玩意有可能人工散布吗?答案是有可能的,生化战,自古便有之。

  当年蒙古兵围攻卡法城,便把鼠疫病人的尸体用投石机投入卡法城,腐烂的尸体污染了水源,病毒散播到空气中,最后导至瘟疫大爆发。

  卡法城里的人几乎全部得瘟疫而死,残存的人数甚至还不到一干人,残存的人逃至欧洲其他地方,连带的将鼠疫病毒也带到了欧洲各地,甚至导至于欧洲黑死病的大流行,将近三分之二的欧洲人口死于黑死病之下。(注一)

  徒晰冷声问道:“是谁下的定单?”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无论背后之人目的为何,这分明是想把全华夏民族给拖垮!着实太过狠毒。

  一想到此次鼠疫死了那么多人,徒晰怒不可遏!

  李远淡淡道:“女真!”

  谁会想到,这一次的东北鼠疫竟然会和女真人有关呢。

  虽然那人隐藏的很好,不过别忘了,他手底下的人可是有着慎刑司中数一的二的掌刑太监,他们旁的不成,刑侦能力可是一等一的。

  一听那些人说话的腔调,再观察一下那些人平日的习惯,便猜出那些商人其实是女真中的贵族!

  “不过……”李远也难得的正色道:“领着那些人来的,却是庆郡王(平康帝皇九子)的人!”

  药材不是随随便便卖买的,毕竟药材有年限,时日一长便没了药性,时间短了,药材生长不到,也是制不成药,是以往年的药材生意都不敢多做,便是怕药材堆积在自个手里久了,白白浪费。

  这么大笔的药材卖买,要不是有中人做保,他岂敢接了这么大的定单,而这做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庆郡王的管事!

  也是看在庆郡王的面子上,他这才不得不勉强应下了这一笔单子,虽说药材一物不似盐铁,禁卖到异族处,但他一个规规矩矩的正经商人,自然不愿意和女真人做交易。

  要不是庆郡王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他岂会捏着鼻子,接下这一笔生意,只是他说什么也没想到,庆郡王竟然会和女真勾结,还一手策划出了东北鼠疫!

  徒晰身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凌烈的杀意,头一回有了杀人的冲动。

  他低吼着:"他们该死!"

  无论庆郡王知不知道,但这事绝对没完!他如果不给东北人民讨个公道,那他便枉为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