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薛远拿到土豆之后,二话不说的便在江南买了一处小庄子,亲自种起了土豆。

  为了种土豆,他甚至连下西洋的事儿也都推了,可见得对此事之看重。

  薛逸本来对这事颇有几分微词,毕竟薛远下一趟西洋,带回来的利益可是以万两计的,薛远少跑一趟,他们薛家损失的可是有好几万两了。

  但薛远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更别提这事事关自个是否能从商户进阶为官身,薛远更不可能听薛逸的话了。

  薛逸无奈,只好让薛老管家代替薛远跑上这一趟,横竖薛老管家也是跑习惯的,再加上薛家的水手、船长都是用惯的老人,有没有薛远影响也不大,只不过薛逸恼怒力下,还是趁此机会大大的削减薛远今年应得的利润。

  堂堂的薛家二房,不知拼死拼活下了多少次西洋,带回来多少的货物,所得到的利润竟然还不如纯分收益的薛家其他几房人。

  要是以往, 薛远不跟薛免吵翻天才怪, 而如今有了更大的目标在眼前,眼前的盈头小利便也就不管了。

  薛远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土豆种植之中,虽说在这年代没有什么化肥,但即使不精心耕作,土豆的产量也是一般水稻的二到三倍。

  薛远虽然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但饶是如此,当他真的见到土豆的产量时,还是吓了一跳。

  看着几乎快堆成小山的土豆, 薛远张了嘴, 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一个庄子的产量呢, 要是好几个庄子都种起了土豆,那产量更是能海了去啊。

  头一回,他突然觉得种田也是能发财的。

  在他身后,一群老农喜的抱头痛哭,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一季的收获会被二老爷给做作完了,没想到这土豆的产量竟然如此之高,有这么多的土豆,即使交了租,也尽够他们吃个饱。

  更难得的是先前二老爷说要搞什么对照组,他们土豆有种在良田里的,也有种在山坡地上的,甚至连屋前屋后也略略种了些,结果良田里的土豆产量虽是最好,可其他地方的也不差。

  有好些有经验的老农已经琢磨起来了,既然这玩意不需要良田也能种,收成也差不多,他们佃回来的上好田地可继续种水稻,再开几块荒地种种土豆,到时种出来的稻米继续缴租子,自家人吃吃土豆就成了,不但日常的嚼头都有了,还能余些银钱。一名老农又哭又笑,着实不能自己,“要是早就有这士豆,我女儿也不会饿死了。”

  几个老农都面露哀凄之色,谁家没饯过,谁家没穷到卖儿卖女过,要是日子能混得下去,谁会想要放弃自个的孩子呢,可这日子就是饿的过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卖儿卖女啊,要是早些有土豆……

  好些老农也忍不住跟着抹起泪来了。

  薛远心下感慨,他虽然出生大富大贵之家,不曾饿过,但绝对不是不识俗务之人,自然知道农民之苦,也知道光是吃饱两字对农民们便是极为困难之事。

  他抹了把泪,沉声道:“远定会将此作物承给圣上,相信圣上必定会将此物推广,到时我大晋朝便不再有饥荒之苦。”

  光一个庄子就有这等子产量,而且土豆也不过二个月上下便可收成,多种一些士豆,何愁将来会饿肚子呢。

  原本按着环哥儿的建议,土豆这玩意毕竟是个新作物,应该多试种几次,确定土豆的特性后再行进献,可眼下正好碰到新帝登基,有比这种时候更好的时候吗?

  更何况土豆高产的特点已经确定了,不趁这时进献,更待何时?

  于是乎,薛远便带着足足好几车的士豆进京,本来像他这般的商人,既使有了一个皇字,又是带着良种进京,但要见到圣上,可说是千难万难,但薛远有的是银子,他不惜血本,以银钱开路,不过短短半个月,便将土豆之事传到了永正帝的耳中。

  乍然听见此事,永正帝也不由得大喜,连忙让薛远将士豆献上,并照着薛远的建议,安排皇庄种植。

  薛远也是个会来事的,不但带了土豆,还带上了未采收的土豆,以及用土豆做成的各种吃食,虽然贾环当时的只注重在如何种植土豆上,但做为华夏人,吃才是华夏人最大的本能,薛远还无师自通的让人做了不少土豆的吃食。

  醋溜土豆丝是最基本的,什么土豆炖肉、土豆泥、土豆丝饼……等,全都被薛家大厨给研究了出来,当然啦,吃食什么的不好进言,薛远也不过就是让人将食谱细细写好,另外备好了土豆面条与土豆干,以便圣上试吃。

  这土豆面条倒也罢了,虽说是用土豆做的,但少不得得再加上些面粉才能做成,倒是这土豆干着实让薛远这吃惯山珍美食之人,也有几分惊喜。

  一般而言土豆干大多是将土豆洗净之后切片,略泡一泡,再行煮熟后放到烈日下暴晒而成。

  但秋末阳光稀少,薛家厨子怕来不及晒干土豆片,一急之下直接把土豆片拿去炸,没想到炸过的土豆片却异常美味,就连薛远也忍不住一口一个吃个不停。

  此次进献土豆,薛远也特地准备了不少油炸土豆片给永正帝尝鲜。

  果然,永正帝也对油炸土豆片赞不绝口,留下少数自用之外,其余的尽数让人送到畅春园里进给平康帝嗜鲜。

  平康帝对这油炸土豆片也是极为喜欢,他年纪虽大,但牙口不错,而且萌家厨子将土豆片削的极薄,炸的极为酥脆,不怎么费牙口,不过比起什么炸土豆片,他更在意的是那号称再世上无饥荒的土豆。

  他匆匆从畅春园里赶回紫禁城,劈头的第一句话便问道:"那个叫土豆的当真产量如此之高?"

  永正帝也知道平康帝听闻这事后一定坐不住,恭敬的将平康帝迎进养心殿,回道: "薛远虽是如此说道,但朕有些不放心,等过了冬之后,让人在乾清宫后开辟了一块农地,亲自试验。”

  永正帝也是知晓农事的,当年前头几位皇子夺嫡夺的正烈之时,他为了避开夺嫡之争,不惜闭府耕作以示无争夺之心。

  虽说这事是假的,不过耕种的事倒是真的,直到现在,他还是在养心殿后留了一块农地种植冬麦。

  平康帝虽然不像永正帝这般喜爱农事,但对农事也是有所了解,沉吟道:"虽说眼下寒冬,不便让人试种,但不能寒了薛远的心,少不得得赏赐一番。"

  薛远进献良种可是大功,少不得得奖赏一番。

  出乎平康帝意料之外,永正帝沉默不语,竟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平康帝不悦道: "虽说薛远不过是商户,但咱们也该赏罚分明,不可因其出身而无视其功绩。"

  他也听闻了一些,说是薛远虽然进献了良种,但永正帝却并无赏赐,不但未赐官职,也不曾赏赐银钱,颇有几分冷着薛远的味道。

  要是旁的,平康帝也不会多管,可此物关系到天下民生,可由不得永正帝任性,倘若因为薛远出身商户便对其进献良种之事视而不见,那他们和前朝的昏君有何分别。

  说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以往,永正帝那敢说个不字,可永正帝沉默许久,突然回道:"这的确是好事,倘若是薛远之功,朕自当好生奖偿,但倘若非薛远一人之功呢?”

  平康帝微微皱眉,“此为何意?”

  永正帝连忙道:“土豆是一项新式作物,从生长到采收,咱们都是摸着石子过河,但薛远只种植了一次便对土豆极为了解,朕不得不怀疑,其实这土豆背后另有其人。”

  薛远的确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进前的食谱更可以称的上是土豆菜大全,但永正帝是真正种过田的人,第一次种田之人怕是连杂草和土豆苗都分不出来,怎么可能会知道怎么种?

  更别提要在短短一季里摸清土豆的习性,这更是不可能了,薛远说的越是头头是道,便越是让人起疑。怕这真正种土豆之人其实另有其人。

  他冷着薛远,也是想让薛远招出幕后之人是谁,若是那幕后之人不过是想居于幕后,讨些钱财好处也就罢了,倘若是薛远抢功,他少不得得还那人一个公道。

  平康帝微微点头,“你虽然疑心病重,不过这办事仔细点是好,勿枉勿纵,才是正理。”

  永正帝:……他真不知道他父皇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了。

  平康帝微微皱眉,想到一事,“说起来,这新粮食怎么不是你膝下的几位皇子给寻出来的?”

  永正帝失笑,“那几个孩子怕是连地都没下过,怎么可能知道什么粮食作物。”

  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小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的几个孩子之中,也就只有晖儿曾经和他下过地,至于其他的几个孩子怕是连麦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又如何发现新粮食呢。

  “不!”平康帝皱眉道:“大幻仙人明明说了这天下粮仓出于你家,按理来说,这发现新粮食的该是你膝下的皇子才是。”

  永正帝:??

  平康帝微叹口气,将事情缓缓道来,退位前他时时做梦,总是梦到一片黄澄澄的稻田,梦的次数多了,也不知何意,便去了清虚观让大幻仙人解梦。

  大幻仙人曾言大晋将兴,天下粮仓将现,再仔细一问,只说是落在四皇子家,旁的便不肯多说了。

  永正帝失笑,“父皇,这种事情…”

  不待他说完,平康帝制止道:"大幻仙人的预言绝对不会错。"

  他已经用了自己最重视的长子与次子证明,大幻仙人所说绝对不会出错。

  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最终还是离这个皇位差了一步。

  平康帝半开玩笑道:“你且仔细问问薛远,说不定你当真有私生子遗落在民间也不定。”

  呵呵,他年轻南巡时也偶尔临幸民女,民女虽然不如言中贵女来得乖顺,但有时也别有几分风味的。

  永正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老不修!

  别当他不知道,父皇年轻时当真是极为风流,那些没名没份的就不说了,光是宫里有名有份,又或着宠了一夜便忘到脑后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位,要不是人数如此之多,皇后先前也不必为了宫里的金花银而发愁。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龙种流落在外,可不知怎么了,永正帝突然想到了环哥儿。

  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樱桃树,说起来,环哥儿的确是在种植上颇有一手。

  ×××

  林如海本想趁着这次进京的机会将环哥儿与巢玉的婚事给定下,可他万万没想到此行进京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再加上环哥儿的身世成谜,倒是让他不好将环哥儿与黛玉的婚事给定下了。

  不过他私下略略跟贾政说了说环哥儿的聪慧,也说明想把环哥儿留在苏州教养,贾政这人也不知道该说是缺心眼呢,还是真不在乎贾环,竟然就这样大方的应了,甚至把贾环全权交给他。

  不只是让他教养贾环,甚至就连贾环将来的婚事也全权让林如海做主了,面对这么大方的贾政,害得林如海接下来的后手都不好用了。

  讲真的,这么蠢的人害他都不好再用计谋算计了啊。

  林如海轻咳一声,保证道:“你且放心,我必定会视环哥儿如亲子。”

  女婿是半子,这半子也是子吗。

  林如海此行上京除了新帝传召之外,另外一件最重要的是就是贾环与冀玉的婚事,即使入懿之事暂且不成,好歹先把环哥儿和巢玉的婚事敲定,可贾敏说什么也没想到,林如海此行上京竟然什么也没办成。

  贾敏难得的恼了起来,背对着林如海,脸如寒霜,一句话也不肯说。

  林如海自知不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好不容易才把贾敏给哄了回来。

  贾敏气恼过后,也不由得问道:"夫君,我瞎环哥儿当真是处处都好,这一次他碧山书院附学,还不忘时时寄信给我和黛玉,说说外面的事儿,当真是把玉儿给放在心上了,有婿如此,妾身就算是死了,也能够安心。”

  贾环是真疼爱着黛玉的,虽说环哥儿比黛玉还小一岁,但比黛玉要稳重的多,也是个会疼人的,瞧着两人的日常相处,谁会想到环哥儿比黛玉还小上一岁呢?

  “老爷没将环哥儿和黛玉的婚事定下,可是瞧上了别家男儿为婿?”她想了想好奇问道:“莫非是我那宝玉侄儿?”

  要是旁人,即使再好,她也是信不过的,但如果是宝玉的话,她或许可以考虑看看。

  一提到宝玉,林如海连连摇头,"宝玉他……"

  想想宝玉的表现,林如海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他不好明说,最后只能说了句,“不如环哥儿。”

  别说跟环哥儿相比了,怕是连跟手指都比不上。

  贾敏嗔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敲定环哥儿和黛玉的婚事?不是我说,这京里内外,既使在这江南一带,怕是找不到比环哥儿更好的人选了。”

  贾敏想方设法的推荐自家侄儿,凭心而论,贾环自然是极好的人选,要不林如海一开始也不会为这婚事而心动,可问题是环哥儿可能不是贾敏侄儿啊。

  林如海旅馆尬了起来,他能说他怀疑环哥儿是四皇子的私生子,这才不敢招环哥儿入整吗。

  最后他含糊道: "这入熬之事,我想想还是罢了,环哥儿将来怕是不可限量,如果让环哥儿入赘,怕是会误了他的前程。”

  先前他们对环哥儿如此大方,也是想赔偿环哥儿入数的损失,要是不知道环哥儿贵不可言也就罢了,可如今知道了,他又那好拉下那老脸让环哥儿入熬呢。

  贾敏沉默许久,幽幽—叹, "老爷所说, 妾身又如何不明白, 但妾身所受之苦, 着实不想让玉儿再受一次了。”

  她幽怨的晚了林如海一眼,他们夫妻虽然恩爱,但白姨娘的存在始终是梗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若女儿是嫁给贾环,她着实担心,要是贾环将来纳起妾来,让玉儿如何自处!?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明白,玉儿比她还敏感脆弱,要是夫妻仅仅只是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倘若玉儿当真动了情,断是接受不了夫君纳妾的事实。

  玉儿和环哥儿虽小,但从他们的日常相处来看,玉儿也是极看重环哥儿的,时日一长,两人的情感必定与旁人不同,如此一来,叫玉儿如何能接受贾环纳妾之事。

  当然,婆母刁难也是一大问题,不过王夫人已经被软禁了,贾环又不是王夫人亲子,只要他们跟二哥说说,环哥儿成婚后分家出来单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干说万说,还是得看环哥儿怎么处理,无论是婆媳问题,还是侍妾子嗣问题,最终的决定权始终是在贾环身上。

  这也是贾敏一心想让环哥儿入整之故,毕竟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子一但嫁了人,半生喜乐由他人,竟是半点也不能自主,也就只有招赘之女能比旁人多上一些自主。

  林如海沉吟许久,最后道:"敏妹放心,这事交给为夫便是。"

  无论将来是娶是嫁,环哥儿的教育的确是该捉紧了,于是乎,当林如海将贾环从碧山书院接回来后,默默地给贾环添了一门课一男德!

  妇有妇德,男有男德;虽然不好让男子眼妇人一般明明白白的要求从一而终,但尊重嫡妻是一定要的。

  即使纳妾,也该反思自己是否有那资格纳妾,所谓四十无子才纳妾,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啊。

  面对认认真真教着他男德的林如海,贾环一脸懵逼。

  林如海,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