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卿去膳厅用早膳,迟迟等不来悦禾,从丫鬟口中得知,悦禾已去湖边等她了,她匆忙用过一些后,便立即去寻悦禾。
时卿挑开帷幔,老远便见有个人影立于甲板上,随着马车驶近,那个人影愈发清晰。
车夫往后拉着缰绳,将马车停下,对里面的人道:“驸马爷,到了。”
时卿下了马车,又见悦禾目视前方,时卿顺着她瞧的方向看去,是几只在天空翱翔的鸟儿。
曦茗道:“悦禾公主来得可真够早的。”
曦月接着道:“诚意满满呀,特地在这儿等了主子这么久。”
时卿没好气地白了她二人一眼,大清早的就开始贫,“走吧,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曦月吐了吐舌,又紧跟时卿的步伐。
三人上了一艘小船,待划到悦禾所在的画舫附近,小厮正欲放下软梯,曦茗曦月二人却已用轻功将时卿带上了船。
“殿下,驸马爷来了。”
司音的声音传入耳,悦禾回过神来,又将目光收回。
悦禾刚一转身,便跌入时卿眼中,虽是在笑,可眼中却多了份疏离。
“公主这么早便过来,又衣着单薄,就不怕风大,使风寒加重吗?”
这口改得倒是真快啊,虽知时卿的用意,但是悦禾听了,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夫君这是在关心我吗?”
眸中波光流转,藏有深情,嘴角的笑意更是温柔。
时卿张了张嘴,险些脱口而出,幸在她及时回过神,又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与之对视,“随口一说,公主不必当真。”
悦禾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下一刻,眉间又染上哀愁,叹道:“是啊,不过就是吹吹风罢了,哪里就能冷死我了。”
“..”
时卿虽知她是装的,但也无奈,只得吩咐道:“曦月,将披风给司音。”
“是。”
司音接过披风后,便为悦禾披上。
“风大,我受不得凉,就多备了件,公主既需要,便赠与公主。”
这欲盖弥彰的解释,让人听了都想发笑,也亏时卿说得一本正经。
悦禾微微颔首,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既然夫君受不得凉,司音,本宫记得这艘画舫中是有被子的,你去拿过来,多拿几床,为夫君披上,免得夫君着凉,届时还要说本宫不够体贴。”
“是。”
“..”
披风而已,也没多厚,这拿几床被子给她披上,待会儿太阳就出来了,烈日当头,那可就是恩将仇报了!
时卿的笑容有些僵硬,“公主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被子就不必了。”
话音刚落,司音便抱着几床被子出现,这快得让时卿觉得,这是悦禾早就吩咐好的,特地来折腾她。
随着肩膀一沉,几床被子披在了时卿的肩上,曦茗曦月二人站得远远的,不仅没有上前帮忙,还在那儿幸灾乐祸。
曦茗倒是还好,一直憋着笑,又频频低头掩饰。但曦月实在是过分,竟笑得蹲下身来,虽捂着嘴,可多少都溢出了些声音。
片刻工夫,时卿身上便已捂出了不少汗,豆粒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流下,被中的手微动,又向外轻挑,刚挑开一些,悦禾便走上前来,为她拢了拢被子。
“我记得没错的话,夫君曾说过,怕冷不怕热,是吗?”
悦禾虽是在笑,可手中的动作却格外的重,幸亏这被子没系上绳,不然她相信,悦禾绝对能勒她脖子。
若说出不是的话,那之前所言便皆是谎话了,时卿只能点头。
因她这一点头,摇摇欲坠汗珠滴落在悦禾的手背。
悦禾拿出一方手帕,欲为时卿擦擦额头上的汗,“夫君今日就这样前来?”
时卿本想躲开,可被子却被悦禾死死抓住,让她动弹不得,“公主这是何意?”
帕子在时卿脸上游走,汗液被一一吸收,悦禾道:“出来游湖,如此美景,夫君就空手前来,怕是不妥吧?!”
悦禾顿了一下,又道:“昨夜就没准备些什么?”
时卿微怔,“倒是我疏忽了,来时又匆忙,便并未准备些什么,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那便先记着,待过几日,我再向夫君要。”
时卿也不犹豫,她一口答应,“好。”
末了,又话锋一转,“昨夜在下已将放妻书交于公主,公主便已恢复了自由之身,这儿虽无外人,但公主还唤在下为夫君,怕是不妥,若因此损了公主的名声,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悦禾的手有片刻停顿,“我收到了吗?”
悦禾低眉沉思,又抿了抿嘴,抬眸时,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夫君说的可是昨夜的那张废纸?”
悦禾收回手,恢复了端庄的模样,“昨夜本宫已让丫鬟告知驸马了,婚事是父皇御赐的,驸马若是想恢复自由之身,可去与父皇说,本宫这里,可不收什么废纸。”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在下身染顽疾,本就时日无多,早些放公主离开,对公主而言,是再好不过的。”
那一声叹息很轻,再加上那句时日无多,都使得悦禾心下一颤,“我瞧夫君近几日,身子似是有所好转,连咳嗽都少了许多,想来白御医的医术又精进了不少,相信过不了多久,夫君的顽疾也会药到病除。”
悦禾脚步轻移,但走了几步,见时卿并未跟上,她扭头道:“画舫快开了,晨间雾气大,夫君又不怕冷了?”
时卿跟上悦禾的步伐,二人走至桌前落坐,丫鬟端来两杯茶,又放于二人面前。
悦禾端着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全然不看时卿。
时卿咽了咽口水,捂了这么多汗,她倒真是口渴了。
但悦禾这副模样,显然不对劲,她一打开茶盖。果然如她所料,茶水还在沸腾,又往上冒着层层热气。
悦禾就跟没看见似的,还问道:“夫君不喝吗?暖暖胃。”
这一杯下去,那怕就不是暖胃那么简单了。
时卿将茶盖上,“不了,不渴。”
“这是父皇御赐的茶,据说三年才能产出四两,夫君就不尝尝吗?”
悦禾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于桌,“今日不喝,怕是改日就喝不到了。”
俨然是非要她喝了,时卿轻笑间,又取过悦禾面前的茶,正要喝,便听悦禾道:“与我共用一杯茶,怕是不妥吧?”
时卿只瞧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待饮过后,赞叹道:“确实是好茶。”
喉咙的干涩得以缓解,时卿舒服了许多,她直接道:“梅庄的人是冲着我来的,若我还让公主待在我身边,只怕公主会再度因我受伤。”
悦禾用手托着下巴,含情深眸映出时卿的脸,“云兮山庄竟还怕小小的梅庄?”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悦禾信服,但那个真正的理由,时卿若是敢说,那必然是没好果子吃的。
时卿道:“防患于未然,在下也相信司音姑娘,一定能保护好公主。”
悦禾并未接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时卿,见其要拿开身上的被子,提醒道:“别动。”
她说得快,但时卿的动作却更快。
一阵风吹过,半湿的衣裳加速夺走她的温度,冷得她一激灵,又慌忙捡起一床被子披上。
这引得悦禾一声轻笑,“我还当夫君是真不怕冷了呢。”
悦禾站起身来,走向护栏,目光向四周流转,双手搭在护栏之上,“果然还是在湖中好,能瞧见不少平日里未曾见过的景儿。”
时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却正巧瞥见其脚尖轻点,那双手更是微微用力。
时卿惊得慌忙跑了过去,又揽着悦禾的腰,将她带离边缘,再看向悦禾时,神色紧张,“你怎么..”
“扑哧——”
悦禾笑出了声,“怎么?夫君怕呀?是怕我自寻短见?”
这下时卿明白了,悦禾分明就没有跳湖的意思,悦禾故意这么做,是想让她紧张,从而探知她的心思。
“夫君怎么不说话?”
时卿道:“公主可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
悦禾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时卿,“可夫君方才的举动,分明是怕我自寻短见,是吗?”
时卿笑了笑,并未回答。
悦禾脚步轻移,她向时卿逼近,那双含情深眸亦落在其双眸之上,“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而有些事情,则是由心主导的,就比如方才。”
时卿的目光躲闪,膝盖弯曲,往后退着,“公主说的是有一番道理,可又能说明什么呢?”
悦禾往前迈了一大步,“是嘛?可是有些计谋虽好,但却一眼就能看破。”
时卿频频后退,“公主也说了,计谋是好计谋,至于看没看破,看破之后又该如何,都不该是在下考虑的事情。”
悦禾瞧了瞧时卿身后,又将目光落回时卿的脸上,她向时卿再近一步,“夫君都能用计让我察觉出我的心思,为何却一直掩盖着自己的心思呢?”
脚后跟触碰到了硬物,时卿已是退无可退,她继续嘴硬道:“有吗?”
悦禾的身子前倾,向时卿贴近,“没有吗?”
时卿的身子微微后仰,“想来我是做出了什么,让公主误会了。”
“那夫君做的可真多呀,倒也超出了常人该做的范围。”
悦禾的目光在时卿脸上流转,这易容术真是精湛,她怎么瞧,都瞧不出异样来,就连汗水都能透过面具流出来。
察觉到悦禾探究的目光,时卿的身子又往下仰了许多,以此拉开她与悦禾的距离。
悦禾俯身,她看着身下的时卿,手也攀上时卿的脸,指尖在其脸上流转,惊得时卿再度往下。
可到了这个程度,她已然有些吃力,而悦禾的手却未离开她的脸分毫。
看着时卿的脸逐渐变得通红,眼中更带着些慌乱,悦禾的目光一路往下,落在时卿的腰间,复又向她凑近稍许,打趣道:“夫君腰间的韧性,倒是真好,怕是学了十年舞的人,也比不过吧?”
时卿没有力气去反驳什么,她现下是上不去,也下不来。
悦禾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向时卿的目光中带着戏谑,她倒想看看时卿能忍多久。
悦禾故作不解道:“夫君怎么又不说话了?那茶我也喝了,应是没下毒的,难不成,是夫君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没有..公主..过..奖..了,在下的..韧性..并不好。”
时卿咬着牙挤出了这番话,许是用尽了仅剩的力气,下一刻,她的身子往后倒,就在她即将跌进湖里时,悦禾抓住了她的腰带,“小心呀,别我还未寻短见,夫君倒是先掉下湖了。”
悦禾顺势一拉,这道力促使时卿的身子往前倾,跌入了悦禾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