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坐在树下,又翻看着手中的琴谱,午膳时的险胜让她心情大好,甚至一直持续到了现下。
而悦禾也没再出现,虽不知她去做了什么,但时卿知道,她的心可不会平静。
待太阳下了山,时卿方才回屋,刚褪去衣衫躺在床上,门便推开了。
这不用想,时卿也知道是谁,她手里拉着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坐起身道:“夫人怎么来了?”
“夫君这话的意思是,不愿看到我?”
这故意曲解,也不过是悦禾惯用的招数,时卿笑道:“夫人就莫要说这些话来打趣我了,你知我不是这样想的,夫人能够到我房中,我欢喜都来不及呢。”
悦禾嘴角带笑,向时卿走近,只是目光难免落在时卿身上,夏日炎炎,虽不似白日那般炎热,但也是热的,这裹着被子,多少都让人产生怀疑,难不成时卿是不着一缕?
随着她的走近,时卿脸上虽平静,可到底还是被她瞧出了异样,时卿是在害怕她的靠近。
猜测仿佛被证实,悦禾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既能揭穿时卿,也能扳回一局。
“正好我也乏了,我们便歇息吧。”
悦禾说着又坐在床边,手刚搭上被子,便感觉被子在向时卿那边移动,悦禾抓住被子,制止了时卿的行为,“夫君,夜深了,该歇息了。”
“这床被子是我盖过的,恐是有些汗味儿,夫人闻了怕是会觉不适,不如重新拿一床吧?”
悦禾双眸含笑,将被子往自个儿面前拉,“我说过,我不嫌弃夫君。”
时卿用力扯住被子,制止了悦禾的行为,“我睡觉时不安稳,恐伤着夫人。”
“又不是不曾与夫君同床共枕,那一夜,夫君可老实得很呢。”
悦禾虽与之对视,可手中的力道又大了稍许。
被子刚稍稍拉走一些,时卿又迅速扯了回来,“这几日,突然就睡得不安稳了。”
悦禾用力将被子拉走了一分,“那我就更要留下来照顾夫君了,旁人在外头守着,难免有所疏忽,倒不如我亲力亲为。”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若让夫人这样做,那我成什么人了?”
“夫妻之间理应相互照顾。”
见悦禾的另一只手也攀上了被子,时卿慌忙将被子的一角踩在脚下,“夫人说得不错,只是夫人风寒尚未痊愈,若是将我照顾好了,而夫人又风寒加重,我是会心疼的。”
悦禾死死地抓住被子,“多谢夫君挂念,方才服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是照顾夫君,不碍事。”
“凡事都有万一,我不愿夫人为我冒险。”时卿脚上与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四目相对,不论是手上,亦或是眼里,皆是一番较量。
被子在二人的拉扯之下,成一条笔直的线,司音看着她二人,是谁也不肯放手,还真怕她们将被子撕碎了。
很快,司音担心的事发生了。
“刺啦——”
被子自中间裂开,从一个小口,瞬间演变成了一大片。
因时卿的脚与手皆在用力,那股力量生生将她推到床头,后颈脖与木板接触,撞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夫君!”
悦禾扔下手中的碎片,又赶忙去查看时卿的伤势。
悦禾眼中难掩担忧之色,“夫君,让我瞧瞧你伤得严不严重。”
时卿捂着后颈脖,眉头拧作一处,她摇了摇头。
悦禾不放心,手攀上时卿的脸,时卿哪里敢给她瞧,只胡乱动着,嘴里还道:“无碍。”
悦禾神色认真,“不行,让我瞧瞧。”
时卿身子后仰,欲躲开悦禾伸来的手,只是在躲闪的过程中,脸不慎被悦禾的指甲划到。
时卿的动作有那么一刻定格,随后另一只手攀上了被划到的地方。
悦禾扭头对司音道:“快去将白御医请来。”
“是。”
司音正要走,便被时卿制止,“不必了,小伤而已,就是不慎撞了一下,不碍事,过会儿便好了。”
悦禾这下才打量起时卿来,她的目光自上而下,没了被子的遮挡,倒也能完完全全看清了,只是时卿并非不着一缕,身上还穿着里衣。
时卿这分明是在演戏,故意戏弄她!
悦禾没了好脸色,“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夫君歇息了。”
她起身道:“司音,我们走。”
看着悦禾快步离开,时卿道:“那夫人慢走,记得盖好被子,莫要再着凉了。”
悦禾一声冷笑,随后加快了步子,心中不禁暗骂几声活该,早知就该让她撞得再重些。
四周被月色笼罩,悦禾走着走着,便在一亭边停下,“司音,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司音瞧了瞧四周,不解道:“殿下是指?”
“驸马。”
明知时卿是女儿身后,悦禾还唤其为驸马,那司音自然也该跟随,“驸马爷她..玩心重?”
悦禾轻笑道:“你这是怕本宫怪罪你?”
一个能用幽冥曲将高手尽数歼灭的人,用玩心重来形容,真是可笑。
司音直接承认道:“司音的心思,向来都瞒不过殿下。”
“你倒也无需顾忌什么,更无需替她说话,实话实说即可。”
“是。”司音又道:“驸马爷很聪明,今日故意为之,恐怕也是看穿了殿下的计策,虚虚实实,以此迷惑殿下。”
“是啊,很聪明。”悦禾抬首看着星空,“但再聪明的人,也难免有所疏忽。”
“司音不明白,殿下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吗?”
时卿是女儿身,悦禾已经知晓了,做这些也不过是在找证据。当然,是体面的证据,可不是去寻什么月事带。
“驸马爷是女儿身,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回答司音的,是悦禾抬起的手,随后掌心向上。
司音不解道:“求殿下明示。”
“本宫方才不慎划伤了驸马的脸。”
司音低眼,又凑近稍许,指甲缝里确实有些皮肉,“这划得倒是有些深。”
悦禾将手收回,笑道:“驸马她..易容了。”
“可这皮肉与人的肌肤一样。”
“暂不说面具是用什么做成的,本宫问你,若是你受伤了,你会如何?”
司音想了想,“是疼。”
“没错,就是疼,绝不会愣住,再聪明再理智的人,也无法完全操控第一反应,尤其是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之下。”
指腹在指甲上来回游走,含情深眸中已是满满的笑意,“即便她反应得再快,也到底是掩盖不住,既不是自己的皮肉,又何谈疼呢?”
司音恍然,拱手道:“殿下英明!”
听了这话,悦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几次三番地欺骗本宫,女儿身与易容的事瞒了这么久,英明?”
“司音该..”
悦禾抬手打住,她可不想听司音说什么求责罚的话,“也不知人ꞏ皮ꞏ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你说,会不会与顾盼一样?”
“既是顾盼的亲生女儿,那定是十分相似的。”
毕竟一模一样的,有是有,但却少之又少,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机会的。
“父皇那边可找到了顾盼的踪迹?”
司音道:“说是在东郊,曾有人见过两名女子,其中一女子像是顾盼,只是陛下再派人过去时,已没了她二人的踪迹。”
悦禾看向司音,问道:“女子?另一女子是谁?”
“不知,没人见过她,就连认定顾盼的身份,也是凭借着其头上那支带着蝴蝶的幽兰簪。”
毕竟太独特了,而司音也恰好画功了得,这看上几眼,便画了出来,虽算不上一模一样,但也是十分相似。
悦禾轻呵一声,“只差没亲自替他去做了,提供了不少线索,他倒是什么都没找到。”
“司音觉得,陛下若是再寻不到顾盼,怕是要兵行险招,对驸马爷下手了。”
悦禾将目光重新落回司音身上,“你是觉得本宫会担心驸马?”
司音本不该多嘴的,连她都知道的事,悦禾必然是心如明镜,只是打时卿暴露身份后,悦禾对时卿的兴趣出乎意料地上涨,故她才冒着惹怒悦禾的危险,说出了这一番话。
司音低下了头,“殿下恕罪,司音不敢。”
“你说得不错,本宫是该担心她,父皇对她下手是早晚的事,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毕竟史书向来都是胜者所写的。”
方才司音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的压迫感,而悦禾的这一番话,让她有些发懵。
“时卿绝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她的性命,只能本宫来取!”
司音彻底清醒过来,是了,这才是殿下。
时卿坐在床上,她的手摸着伤口,腿上的被子已重新换了一床。
她能肯定,悦禾一定经过这件事,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是已然猜到她易了容。
时卿闭上眼,又深吸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她文玉的身份,也是要暴露了。
最可气的是,她还缺少那关键性的线索,导致她无法将悦禾的所作所为串联起来。
她都快被悦禾看透了,而悦禾却还是在她面前半遮半掩的。
“主子。”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传入耳中,时卿慌忙向门外看去,又见曦茗走了进来。
时卿脸上带着笑,“曦茗。”
曦茗拱了拱手,“主子。”
不等时卿开口,曦茗又四处张望,问道:“老庄主呢?”
清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急切。
“你回来晚了,母亲她已经走了。”
“走了?”曦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眉宇间隐约透着些痛楚,“走了..”
自她收到曦月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只为见她一面,不料竟还是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