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站在一旁,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薄汗,不过就是一宫女,时卿却叫上了所有人,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而最紧张的当属仵作,但从业三十年的经验,还是让他保持着该有的冷静。
时卿倚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悦禾后背的发丝,屋内除去仵作偶尔拿工具的声音外,便再无旁的声音。
过了一阵,仵作放下手中的工具,向皇帝禀报道:“启禀陛下,此女子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亡,生前遭受过侵犯,后背有一伤口,上面还沾着些许细碎瓷片,私ꞏ处亦有伤痕,但奇怪的是,体内却无精。”
皇帝问道:“小福子,可有查到什么?”
福公公道:“奴才问了守门的侍卫,将到过附近的人都查了一遍,除去几名宫女外,便再无旁人。”
福公公挥了挥手,一小太监便将东西呈了上来,“这是在尸体不远处捡到的碎酒壶,上面还沾着血迹。”
皇帝沉着脸,“可查到酒壶是否有遗失?”
时卿幽幽道:“查酒壶多浪费时间,万一有人偷了,又或是管事的遗失了几个,那谁知道?何况就这酒壶,又并非是独一无二,在席间出现了不止一个,全都一模一样,怎么查?”
时卿又对福公公道:“福公公,是否有男扮女装的歹徒混了进来?”
福公公听懂了她话中之意,答道:“因靠近着温泉,为了安全,都会派宫中的老人当值,而那几人皆为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仵作道:“驸马爷,从女尸身上的痕迹来看,是男子所为。”
“那除了我与夫人,以及曦月、司音外,还有谁经过那地方?”
不等福公公回答,时卿又道:“我记得案发之后,侍卫在抬女尸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人影跑过,从衣裳来看,倒与襄王的有些相似。”
襄王那双阴鸷的眸子落在了时卿的身上,“你是怀疑本王杀了这宫女?”
“这倒不是,只是襄王不觉得此女尸有些面善吗?”
襄王看了那女尸一眼,并不否认,“她确实是与本王发生冲突的那位宫女,但本王的气量可不会这么小,既然说放过她,那便不会再下手。”
悦禾附和道:“二皇兄的性子是直了些,可也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杀害一位宫女呀。”
看似是在为襄王说话,但细听之下,又有些不对劲。
时卿道:“福公公,除去襄王外,案发前后,便再没旁人经过了吗?”
先将襄王拎出来,让福公公明白,不论是谁,都不得隐瞒,这招实在是高。
福公公后背冷汗直冒,又看了看皇帝,待其点头后,这才道:“四位王爷在案发前后都经过此处,敏央殿下与康乐殿下也曾经过屋子。”
“二位公主可以排除了,至于几位王爷,在案发前后,都在做什么?可有人证明?”
“啪——”
襄王怒得一掌拍在了桌上,“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庄主,竟敢盘问本王,是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向他飞去,直直地插在椅子上,距离其裆部,仅有一寸的距离。
曦月警告道:“你若再对我家主子不敬,下回我的手说不定就偏了。”
襄王只觉裆部一凉,原先的嚣张瞬间消失,后背也已被吓得浸出不少冷汗。
皇长子瑞王观察着这一切,曦月的行为可是对王爷不敬,往大了说,那便是藐视皇家。而父皇却连个反应都没有,其中的缘由不难猜到,他是想借时卿的手,来打压他们一番。
瑞王道:“既然驸马想查案,那本王自然也该协助驸马。”
时卿微微颔首,示意他请。
瑞王道:“本王是去过不假,但本王只是路过,父皇住在承德殿,而由此处前去,能少走一段路,因父皇召得急,本王便抄了近路,到了承德殿后,本王一直待到了亥时方才离开,回屋还未坐下,便被驸马的人找来了。”
“瑞王是何时去的承德殿?”
“大概是戌时末,因那时天已经黑了,本王出门时正好瞧见了月光。”
“我记得几位王爷的屋子,都是挨在一起的,瑞王回屋后,可有何发现?”
瑞王想了想,他道:“屋子里都未掌灯。”
襄王很是不爽,就冲时卿那话里的语气,是已经将他们视作罪犯了,真是荒唐!
可当时卿看向他时,那股怒火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压下,让他很是憋屈。
时卿道:“该你了,襄王。”
“本王也是路过,那时本王急着出恭,所以便跑了起来,谁知竟被驸马你给看见了。”
时卿垂下眸子,这个说法显然可笑,“可有人证?”
这不存心无理取闹找他茬么?!
襄王强忍着怒火,“本王急着出恭,又岂会有人证!”
“襄王为何会路过那儿?”
襄王的语气中充斥着不耐,“本王晚膳用得多了些,便想消消食,四下走了走,不少宫人都能为本王作证,走到那儿时,正巧腹部有些不适。”
时卿用手拖着下巴,将目光落在了恒王身上。
恒王冷声道:“本王会路过那儿,是因本王要去晨星阁,之后本王便一直待在晨星阁,本王身边的小太监能证明。”
襄王闻之一声冷笑,“一个太监能证明什么?收买一个人多简单呀。”
恒王的脸色沉了下来,襄王继续道:“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在席间三弟可是吃了许多酒,想来连人都认错了吧,福公公已将酒壶找出来了,三弟你就别狡辩了,老老实实地认了吧。”
襄王又问道:“仵作,那宫女的身上可有酒气?”
仵作道:“回襄王殿下,有。”
襄王拍着手道:“这就对了,真凶找出来了,三弟饮得最多,宫女身上又沾染了诸多酒气,从晨星阁折返回来,再奸ꞏ杀宫女,以三弟的功夫,是完全能做到避开众人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悦禾开口道:“二皇兄,倘若凶手就这么容易便找出来了,那是否太简单了?在场的诸位都饮了酒,若因谁饮得多,便能判定凶手是三皇兄,那是不是太武断了?”
时卿附和道:“夫人说得不错,何况安王还未说呢。”
安王被数道目光盯着,难免有些紧张,“本王是去寻母妃,之后便一直与母妃待在一起,母妃跟其身边的宫女都能作证,等本王要回到住所时,正好遇到了福公公。”
说到最后,因其身子尚虚的关系,便咳了起来。
“根据四位王爷所述,瑞王跟陛下待在一起,襄王有宫女太监作证,而恒王也有太监作证,至于安王,则与惠妃待在一起。”
时卿用手托着下巴,又向悦禾递去一道求救的眼神,“夫人,这可怎么办呀,每个人都没有嫌疑,难不成凶手不在这里面?”
悦禾抿了抿嘴,“悦禾记得大皇兄说过,几位皇兄的屋里都未掌灯,那个时辰还未归,除去安王是在惠妃娘娘的住处外,二位皇兄是否能说出理由来?”
若是在洛阳城,那无人会管,但在避暑山庄,戌时末是一定要回到住处的。
襄王道:“本王消食,再加上今夜的月色佳,走着走着便忘了时辰。”
恒王道:“本王是在晨星阁的屋顶饮酒,早已不记得时辰。”
襄王嘲讽道:“依本王看,可不是不记得时辰,是不记得这是在避暑山庄吧,倘若是在洛阳城,三弟可不会有这番遭遇。”
襄王故意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这浓重的酒气,三弟即便是一时做错了事,也没人会怪你。毕竟是酒后的事,丧失了理智,不能用常人的目光来看。”
恒王冷笑道:“说来说去,不就是酒壶的缘故,酒壶谁都能拿到,有心之人自然能嫁祸于我。”
说到「有心之人」时,恒王又看向了襄王,意思显而易见。
“倒是二皇兄,几番将杀人的罪名推给本王,该不会是想找个替罪羊吧?”
襄王不屑道:“本王说的可都是合理的猜测,一切都合乎情理。”
襄王瞥了一眼恒王桌上的醒酒汤,讽刺道:“人醉酒难免糊涂,自三弟坐在这儿开始,便已喝了好几碗醒酒汤了,莫不是怕自己做的丑事败露,所以才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恒王道:“不清醒的话,又如何应对二皇兄的盘问?若是二皇兄先将自己的罪行扣在本王的身上,本王醉得说不出话,那不就是连冤都喊不了了?”
“呵,那三弟不妨说说,你为何要饮酒?为何要去那晨星阁?”
“今夜月色美,本王喝上一些,想来也不碍二皇兄的事儿吧?至于去哪儿,二皇兄是有兴致插手?”
“你的事,本王可没什么兴趣,但杀害宫女,触了时驸马的霉头,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杀了便杀了,不过就是一宫女,又不是多大的人物,三弟,你就承认了吧。”
恒王道:“二皇兄这么急于让本王承认,是害怕了?害怕甩不掉,所以急于推本王下水?”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不如二皇兄也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月色,才让二皇兄如此痴迷,竟一时忘了时辰,我们看的都是同一片天吧?那月色到底有多美?怎么没将本王给迷住?”
一连三个问题,愣是戳中了襄王的痛处。
见他不答,恒王乘胜追击,“二皇兄怎么不说话了,是记不起来还是忘了?”
这狗咬狗,还真是精彩呀。
“噗嗤——”
突然出现的笑声,使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时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