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用完早膳,悦禾并未就此下床,她让司音将药取了过来。
见悦禾要帮她换药,时卿虽早有准备,但也恐悦禾不按常理出牌,便道:“换药这种事,还是让旁人来吧。”
悦禾柔声道:“曦月还未回府,听人说是在康乐府中,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下人的手一时没个轻重,万一弄疼了夫君,该如何是好?”
恐悦禾生疑,时卿便不再推脱,“那便有劳夫人了。”
时卿解开衣裳,将外衣褪去,露出受伤的手臂来。
虽褪去了外衣,但里面却穿着一件短衫,悦禾不解道:“近几日天气愈发热了,夫君每一日都穿得这般厚实?”
“不怕夫人笑话,我体虚,不惧热,却受不得凉。”
悦禾将纱布拆开,很奇怪,虽有伤口在,但时卿的肌肤看起来却吹弹可破,一点儿都不像是长在男子身上的。
“夫君若是疼的话,可告知一声,我便再轻些。”
“嗯。”
悦禾将药敷在时卿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轻到如微风拂过。除了那些许的痒意外,时卿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昨日上药时,我还觉得有些疼,也因此不敢再换药,没想到夫人的手真巧,我竟不觉得疼,想来是她下手太重了。”
时卿说得很随意,但明为手巧,实际却是在说其太过熟练,这是试探,也是怀疑。
只有常年受伤,又或是接触受伤的人,才会如此。
悦禾又岂会听不出这一点,她笑道:“夫君也知我的处境,阴谋阳谋不少,刺杀更是如家常便饭,偶尔受些小伤,也再所难免,但司音便没我这般幸运了,为了保护我,所受的伤不少,逃命时,我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时卿看向悦禾,认真道:“夫人放心,日后谁若敢伤夫人一分,我必让其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悦禾只笑了笑,又用纱布将其手臂上的伤口缠好。
悦禾取过桌上的另一份药,药虽是同一种,但也恐伤口感染,便分开了。
悦禾向时卿挪了挪,但这个位置还是不太顺手,“夫君往我这边靠些。”
时卿向悦禾凑近,将头搭在了她的肩上。
“..”
“夫君..”
话还未说完,时卿又离悦禾近了稍许,她的鼻尖便贴在悦禾的脖子上,嘴里还道:“是不够近吗?”
时卿所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鼻尖轻轻划动,刺激着某处神经,引得悦禾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时卿是故意的!
“夫君,是太近了。”
“夫人难道不想我离你近些吗?”
时卿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暧昧,说话时,又一路游走,似是在故意撩ꞏ拨。
唇似有若无地向她贴近,又沿着脖子逡巡。
异样的感觉刺激着悦禾的大脑,迅速使她头皮发麻,她闭着眼,紧咬牙关,强行压下那快溢出来的声音。
她的忍耐,时卿看在眼里,却并不想因此放过她。
时卿轻呼出一口气,“夫人不想吗?”
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却透着种蛊惑力,就像是要将她埋在心底的情绪给拔ꞏ出ꞏ来。
还未等时卿有下一个动作,脖子上的疼痛便直抵大脑。
“呲——”
时卿吃痛,她捂住伤口,与悦禾拉开了距离。
悦禾眉眼含笑,她看着她,柔声道:“疼吗?”
时卿疼得皱起了眉,老实地点了点头,“疼。”
悦禾笑得更加欢喜了,“我还以为夫君不怕疼呢。”
“..”
悦禾是故意的!
悦禾的手微抬,时卿却以为她还想再按一下,慌忙往后躲。
“夫君莫怕,我是想为夫君上药。”
说罢,悦禾拿着药的手在时卿面前晃了晃。
见时卿不动,悦禾的身子往前倾了不少,“你我是结发夫妻,我又岂会害你呢。”
说是这么说,至于害不害的,悦禾心里最清楚。
因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便未缠上纱布,悦禾将药敷在了其伤口处,虽是在上药,但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时卿的喉结上。
随着呼吸,还隐隐上下滚动,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可她记得个别女子,也是有喉结的,甚至武功极高之人,也能在女扮男装时,凭空制出喉结来。
不愿全部褪去的衣裳,如女子般吹弹可破的肌肤,这些都太可疑了。
再联想到她二人成婚之日,时卿的衣衫并未全部褪去,而之后,也住进了茗羽楼,不愿与她同房。倘若时卿为女子的话,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这下轮到时卿紧张了,她虽神色自若,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悦禾是在怀疑什么,不然也不会上了这么久的药还没好。
“好了吗?”
经时卿的提醒,悦禾将最后一点药抹上,“好了。”
时卿稍稍活动了下脖子,“这药也是奇了,竟真的不疼的了。”
“不疼便好,等夜了,我再来为夫君换药。”
“那我得祈祷自个儿好得慢些,如此夫人才能日日来瞧我。”
悦禾没好气地嗔了时卿一眼,说得跟她许久才来一次似的,时卿哪一次受伤,不是她寸步不离地在床边守着的。
因时卿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实在该好好歇息,悦禾与其闲谈几句后,便离开了。
另一边,康乐实在被吓得不轻,是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唯恐那水鬼找上门来,等到曦月想走,自然也无人敢拦她,于是她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公主府。
曦月一回来,便听闻时卿受了伤,是慌忙跑去了屋里,对其好一番关心,又说了许多自责的话。
二人相互配合演了一场戏,待悦禾的人去复命后,这才停下来。
曦月坐在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时卿正被一个问题所困惑,可她却迟迟找不到答案,便开口问道:“曦月,今日我发现公主竟有些眼熟,我可曾见过她?”
曦月老实道:“不曾啊。”
“那为何我凑近她时,看着她的侧颜,竟莫名生起了一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我又找不出在哪里见过她。”
曦月扭头看向时卿,对她的问题不以为然,“主子觉得悦禾公主面熟,不是应该的么?”
时卿不解地看向曦月,曦月放下手中的糕点,她走到梳妆台前,取过一面铜镜,“主子将人ꞏ皮ꞏ面具撕下后,便明白了。”
时卿将信将疑地照做,又看着镜中的自己,从某个角度来看,竟与悦禾有着些许相似。
“悦禾公主跟主子有四分像,主子不会才发觉吧?”
时卿微怔,她可不是什么贪恋美色之人,更不会日日捧着镜子瞧,故不曾发觉。
时卿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我说了啊,原先我几番说悦禾公主生得动人,我以为主子明白了。”
时卿并未追究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道:“错了,我错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什么错了?”
时卿的手无处落下,目光也漂浮不定,“我的方向错了,或许..皇帝才是饵。”
若真是如此,那悦禾已经不能用聪明来形容了。
曦月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未等她将疑惑道出口,便见时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若是顺着这个方向,那似乎很快就能清晰了。”
时卿又叹道:“她还真厉害呀。”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她再从中坐收渔翁之利,楚家捧的是恒王。但她绝不是一个为他人做嫁衣之人,只是这其中缺少了些信息,我一时还不能将知道的全部串联起来。”
曦月正要开口,时卿便握住她的手,“曦月,我若是想通了此事,那你便是大功一件。”
曦月虽依旧没太明白时卿在说些什么,但她抓住了大功一件,“那我要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时卿宠溺道:“好,届时你想要什么,我便赠你什么,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命人给你摘来。”
曦月虽贪玩儿,但从来都不会提些无礼的要求,她也知时卿是因将她视作妹妹对待,宠她才会如此,“主子你太好了!”
时卿并未躲开曦月的拥抱,她拍了拍其背,“好了,去替我备纸墨笔砚,我要写封书信给曦茗。”
曦月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语气十分欢快,“是!”
曦月将纸墨笔砚备好后,又为其研磨,脑中却已经开始思考着要些什么物件了。
时卿将疑惑与猜想一并写了下来,写到最后,她细看前面的内容,骤然抬首,“曦月,我突然有些喜欢她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曦月愣了神,但她知道,时卿说的是悦禾,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呀,原先极度否认这一点,现下竟自己说出来了。
时卿全然不知曦月想歪了,她将信装进信封,“务必尽快送到曦茗手中。”
“是。”
曦月接过信,收入怀中。
“扣扣扣——”
司音敲了敲门,时卿向门外看去。
司音向时卿行了个礼,“驸马爷,福公公来了。”
时卿道:“何事?”
“福公公传陛下旨意,说近几日天气炎热,陛下欲携后妃去避暑山庄住上几日,特邀驸马爷与殿下一同前去。”
“夫人的意思呢?”
“殿下还未应下,特让司音前来问问驸马爷的意思。”
时卿颔首道:“那听夫人的意思,她去,我便去,她不想去,那我便不去。”
“是。”
司音又去回了悦禾,时卿虽将决定权交给了悦禾,但这可皇帝盛情邀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更是拒绝不了。
悦禾应下后,福公公便要回宫复命,悦禾将其送至门口,期间又简单交谈了几句,得知王爷公主皆会前去。
看来如她所想,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避暑。
悦禾笑道:“福公公慢走。”
福公公向悦禾行了个礼,随后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