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都是荤食的香气,幸在曦月及时上前,将被子下的肘子等物一并取走,这才未令悦禾再起怀疑。
时卿醒了,悦禾也安心不少,关心几句后,时卿又劝她回屋歇息。但在转身之际,她双腿一软,险些晕倒在地,多亏了司音及时将她搀扶。
“殿下。”司音语气中带着焦急。
悦禾甩了甩头,想将那阵眩晕感甩出脑外,效果却是寥寥。
“夫人,不如到床上歇息吧。”
许是恐悦禾拒绝,时卿又拖着虚弱的声音道:“曦月,你去重新拿床被褥来,我睡了许久,也是一身汗,该换换了。”
时卿都做到这个地步,悦禾又哪儿能再拒绝。
只是在换被褥时,她看到时卿白色的里衣里已经沾染上丝丝血迹,“夫君..你的伤..”
悦禾扭头瞪了康乐一眼,只这一眼,便吓得康乐浑身一震。
但在悦禾面前,她又岂能表现畏惧之色,“你瞪本公主做什么,又不是本公主..”
康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她记起了,在她哭诉曦月的罪行时,对时卿是又摇又晃的,想来是那时..
她顿时没了方才的底气,她耸搭着脑袋,满脸歉意,“驸马哥哥,康乐不是故意的,你的伤..要不要请御医来瞧瞧?”
“康乐给你请最好的御医,吃最贵的药。”
..
到底要多天真,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偏生康乐是真的没有恶意,眼中又透着真诚。
时卿强挤出笑容,“多谢康乐公主,不必了。”
康乐点了点头,“哦。”
她琢磨着是不是该送些补品来,可想着想着,便察觉到悦禾的目光竟还未从她身上离开,她虽不占理,但嘴上可不能服软,“本公主又不是故意的,你一直瞪本公主做什么?”
悦禾将目光移开,“堂堂一国公主,竟私自闯入有妇之夫的屋内,此举不仅有失身份,更不成体统,也该叫淑妃娘娘好生管教管教了。”
有本事就当面冲着她来,现下竟想做些告状的事情,康乐可受不了这气,“本公主是来探望驸马哥哥的,要你管?”
“瞧你这紧张的样,又不是屋里没人了,还说本公主该管教,本公主看最该管教的是你。”
悦禾也不想跟她纠缠,直接道:“司音,送客。”
“不用你送,本公主自己走。”
康乐一改方才的恼怒,冲时卿笑着道:“驸马哥哥,你好好养伤,康乐改日再来看你。”
再经过悦禾身旁时,脸上又恢复那副恼怒样,不仅如此,还哼了一声。
“芝朱,我们走。”
出了公主府,康乐越想越恼,越恼越想,不禁跺了几脚,只恨不得回去,再好好跟悦禾吵上一架,这回她保准儿能掰回一局。
芝朱察觉到了康乐的心思,赶紧道:“殿下,咱们回府吧。”
“回什么回,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要回府了?”
..
“殿下,不必再想了,就算您再回去,悦禾殿下的说辞也不会一模一样的。”
心思被点破,康乐恼羞成怒,指着她斥道:“你竟然敢管本公主?”
芝朱低下了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嘛,悦禾殿下她又不是傻子,哪儿会任由殿下胡来。”
每每康乐在悦禾那里受挫,皆会懊悔自己没发挥好。于是在脑中复盘几回,便又燃起斗志,追回去吵,谁料不是以悦禾不理她告终,便是几句话就败下阵来,回回如此,无一例外,可康乐就是改不了这性子。
芝朱趁机劝道:“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与其费那起子工夫,倒不如去吃些好吃的?去醉香楼如何?”
康乐一时没了言语,因芝朱所言非虚,这悦禾着实可恶,次次都胜她,可是今日在房中闻到的肘子,是真的好香啊。
康乐双手环胸,傲娇地抬起头,“本公主可不是怕她姜舒窈,本公主是大发慈悲,看她身子不适,本公主不想趁人之危,所以暂且放过她。”
芝朱赶紧附和道:“是是是,殿下仁慈,才不跟悦禾殿下计较呢。”
康乐闻之喜笑颜开,又走向轿子,“快走,待会儿去晚了,肘子可就没有了。”
“是。”
康乐走了,悦禾本想为时卿换药,但以她当前的状态,实在支撑不了她做这事儿,便让曦月代劳,还好溢出鲜血的地方只在手臂与肩膀,所以也没有暴露时卿为女子的身份。
司音为悦禾宽衣,随后又扶她到了床上。
司音与曦月一齐退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时卿悦禾二人。
这是自那日洞房后,二人又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不同的是,那时二人都想着如何摆脱。
“夫君,当真不想用些吃食吗?”
时卿醒后,也就只喝了几杯水,不免让悦禾有些担忧。
“不了,夫人在我昏迷时一直照顾我,也该好生歇歇,待我们一觉睡醒,再一道用膳。”
“好。”
悦禾闭上眼,虽换了被褥,但因靠得近,鼻腔钻入一股淡淡的药香,很奇怪,明明是药香,却又不像是药,中药大多是苦涩的。但是她嗅到的就像是夹杂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出奇的不让她讨厌,甚至还伴有一丝心安。
这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陌生到让她有些恍惚,熟悉到一经嗅觉的刺激,便触发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情绪,那不该,也不能出现的情绪。
悦禾放慢了呼吸,她侧过身,背对着时卿,想来也是因她太累了才会如此。
悦禾将目光落在幔帐之上,若怎么想都得不到答案,兴许问出口,是最好的方式。
她犹豫了一阵,开口道:“夫君,你睡着了吗?”
时卿缓缓道:“快了,怎么了?”
“夫君是否异于常人?”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夫君脱臼的手不痛吗?”
“我也是一介凡人,手脱臼,自然是痛的。”
“既然痛,夫君当时为何不松开手?”
起初虽说得委婉,但之后问得又直接,或许她根本就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可她还是想知道。
“是痛不假,可..”
还未说完,一阵敲门声便打断了时卿。
“扣扣扣——”
司音的声音随即传来,“殿下,您睡着了吗?”
悦禾道:“何事?”
司音道:“恒王殿下来了,说是来探望殿下与驸马爷。”
“说本宫与驸马已经歇下了,不宜见客。”
司音面露难色,又道:“恒王殿下带了许多补品,恐下人交代不清,说是想当面交给殿下。”
悦禾闻言坐起了身,“进来吧。”
“是。”
悦禾对时卿道:“夫君,我去去便回。”
时卿颔首道:“夫人早去早回。”
“嗯。”
悦禾穿好衣裳后,便去了大厅见恒王。
恒王满脸的担忧,见到悦禾来了,他慌忙站起,“皇妹,你没事儿吧?”
“可有伤到哪儿?”
恒王本想去握悦禾的手,却又见她不动声色地躲开,惊觉自己失态了,“这几日,本王被政事所困,父皇又几番寻本王,今日还是在街上遇到了康乐,从她嘴里才得知,皇妹遇刺受伤了。”
“多谢皇兄关心,幸得驸马拼死相救,本宫这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恒王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恒王又向手下招手,手下随即抱着许多补品走过来,他道:“这些都是一些补品,虽不是神丹妙药,但也能养养身子。”
恒王取下一补品,又道:“上回本王去淮阳时,听闻司音说,皇妹的旧疾犯了,恰巧本王在途中遇到一游医,说此方子兴许能缓解皇妹的旧疾,便向他讨了来,也不知这方子管不管用,可让御医查查,再看服不服用。”
司音接过后,悦禾笑道:“有劳皇兄挂念了。”
“你我兄妹之间,无需客气,还望皇妹要保重身子,刺客一事,因牵扯到了云兮山庄,想必父皇定会命人严查。”
悦禾微微颔首,“嗯。”
“从淮阳回来时,本王买了小玩意儿,前几日倒也忘记给你了,今日本王一并给你带来了,愿皇妹能够喜欢。”
恒王眼中带着笑,每说一句,皆看着悦禾,那赤ꞏ裸的情绪近乎都要涌出来了。
悦禾低眉,躲开了与恒王的对视,“多谢皇兄。”
见恒王一直看着悦禾,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司音提醒道:“驸马爷身受重伤,而殿下为照顾驸马爷,已经三天三夜都没好好歇息了..”
恒王闻之心中已是不悦,为了照顾那个病秧子,竟三天三夜未能好好歇息..
连他都舍不得让悦禾这般操劳,时卿她怎么敢?!
再瞧悦禾,确实有些憔悴,恐她不能好好歇息,恒王只叮嘱了几句,便离了公主府。
等悦禾一回来,见时卿已经睡着了,那个答案也被其带入了梦乡,她心生无奈,只得作罢,毕竟总不能再将时卿叫起来回答她吧。
即便那声叹息再轻,司音还是听到了,她担心道:“殿下何故叹气?”
悦禾摇了摇头,“去书房吧。”
方走出一步,悦禾又扭头对正关门的司音道:“轻些,别将驸马吵醒了。”
司音微怔,又点了点头,“是。”
在悦禾离开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越想得到的答案,越是得不到,岂不是更有意思?
司音跟在悦禾身后,“殿下,恒王此番真的找到了?”
悦禾面色凝重,“不知,但愿吧,但愿他真找到了治本宫旧疾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