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隔着胸膛,她也能感觉到姐姐悲伤的情绪,连着自己的心都揪痛起来。
“姐姐, 对不起,我没想过害大王, 我只想看着他, 让他好好待你。”王晓霜愧疚地道。
当然, 她看着大王是不给大王做任何不利于皇帝的帝位或让洛国的朝局产生动荡的事情, 一旦大王做了这些事,自寻麻烦不说,也会连累她的姐姐。
一方面她是为了王家能在这场排挤和打压士族的变革中活下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家国,私心则是为了她的姐姐。
这么久以来, 她都会将大王的一些动向告诉安排她过来的范晔, 虽然来了豫州后,逐渐减少了跟建康那边的联络, 但她始终没想过去通过谋害大王来取得建康那边的重用。
原想着,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大家相安无事,她也算不负所托了。
可没想到,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王似乎依旧受到了谋害和压迫?!
“姐姐, 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说可好?”王晓霜不忍王摇霜一直悲痛和自责,哀求道。
王摇霜轻拭眼角, 将泫然欲滴的眼泪给擦拭掉。斟酌再三, 才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妹妹。
王晓霜闻言也是愕然, 旋即不寒而栗。
显然,以她那颗玲珑剔透的玲珑心,很快便能想通透大王中毒背后所涉及的杀人于无形的计划。
原来让她来监视大王是假,他们想用她来转移大王的视线,好让暗处已经安排好的人给大王下毒。
大王所中的毒是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来的,一年看起来并无大碍,两年只是身子稍欠安康,三年也只是体质下降,四年、五年身子出现大问题时,谁也不清楚病因,只当是大王饮酒过度伤了身子……
恐怕直到大王死去,大家都只当大王是病死的,除了凶手,无人知晓这其中的阴谋毒害,而真凶亦能保全名声逍遥法外!
王晓霜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安慰姐姐的话,只好道:“姐姐无需自责,你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背后的阴谋,那人只是利用了你。况且,有神医在此,相信她能治好大王的!”
经她提醒,王摇霜才想明白当日应厘为何说“根治”。
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大王不就是肝火太旺,只需调理身体而已么?怎么就需要根治了?
想来是那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而平日的施针只能调理身体,真正要想治好大王,还需别的方法!
想到这儿,王摇霜已无心向妹妹诉苦,急匆匆地去找应厘了。
只是她来迟了,她刚得到消息,说应厘已经决定回到燕国去,而大王亲自“押解”她前往颍川郡,以此让华阴公主退兵。
王摇霜既惊且慌,问负责留下处理豫州事务的陈长史:“大王不是答应过应神医不会将其送回燕国的吗?为何言而无信!”
陈长史满脸不赞同:“这怎么能算言而无信呢?大王这也是为了解豫州的围,更何况,那华阴公主花了一万两黄金来赎人,还愿意退兵,这笔买卖怎么都划算。”
王摇霜生气极了。
好在碧河知晓了此事,特意来向王妃解释:“王妃莫要着急,这并非大王言而无信,是那神医与大王商定的计策。神医知晓华阴公主见不到她便不会放弃撤兵,所以主动提出要回到华阴公主的身边去。原本华阴公主准备用三千匹马来赎人,但神医担忧华阴公主会给马喂药,于是劝大王改要黄金……”
王摇霜又气又急:“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应神医回到燕国去?!她走了,大王的毒怎么办?”
碧河闻言,便知道王妃已经知晓了真相。
她一点儿都不好奇王妃是怎么知道的,毕竟王妃也是个聪明人,而且当初她调查大王中毒之事时,为了不给幕后之人缓冲的时间,闹出来的动静颇大,也有许多疏漏之处。
王摇霜打理王府已经一年半载,王府内部有很大变动的话,她自然能察觉到。
大王撒谎也料定了瞒不了一辈子,可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快就查到了。
可即便如此,碧河也不能承认,她道:“什么毒?”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王摇霜不悦地盯着碧河。
她知晓碧河对大王的忠心,可自己这一年多对碧河掏心掏肺,竟得不到她半点真心吗?
见不得王摇霜失望的神情,碧河垂下头去。
一仆难侍二主,她为奴婢,首先要听大王的吩咐,在不与大王的命令冲突的前提下才会去听王妃的吩咐。
这是她的原则,哪怕王妃对她再好,她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我都已经查清楚了,大王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病小痛,她中毒了!你告诉我,应神医是怎么说的?大王为何要放她回去?”
在得知大王真实的身体情况后,王摇霜决定卑鄙一回——不管如何都要留下应厘,直到大王的身体康复。
可谁能料到,大王再次没有与她商议就将应厘送了回去!
王妃红着眼睛,一副失去了理智却被身份所束缚而不得不装冷静的模样,碧河见了着实也有些心疼,在不违背自己的原则的前提下,她道:“应神医临走前给了大王一瓶护肝片,说能解肝毒,后续只要注意饮食,还有锻炼身体,慢慢地就会恢复。”
“真的能恢复?”王摇霜好像又看到了曙光,可她更担心这又是赵商容的谎言。
“大王还年轻,说身体会有什么代谢,将毒排出,加上应神医留下的药,肯定能恢复的。”碧河在不知不觉中,语气也软了许多,像是在哄孩子。
王摇霜的不安情绪果然稍减。
旋即她又追问:“那万一护肝片吃完了呢?”
碧河不知道能不能将大王和应厘商议的事情说出来,良久,才道:“那瓶护肝片能服用到应神医回来。”
王摇霜精神一震:“应神医还会回来?可她回去后,那华阴公主怎么舍得放她回来?”
碧河:“……”
失控的王妃真可怕,问题真多!
碧河有些招架不住,只能盼着大王早些回来。
她合理怀疑大王是因为担忧王妃知道后,自己会遭遇此种情况,所以才亲自送应厘去颍川郡的。
——
此时,颍川郡城外,气氛冷肃。
赵商容骑着骏马,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下,遥望对面竖着的燕国华阴公主特有的旌旗。
在得到大王同意对方赎人的信息后,为表示诚意,华阴公主果真解除了对颍川郡的围攻,退了十里地。
赵商容率领三千自己的兵马、一千部曲及一千自己临时招募的兵士赶来颍川郡解围,同时跟华阴公主做交易。
忽然,赵商容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妃知道后,肯定刚要怪我言而无信了。”
一旁的应厘道:“你只管说实话就是了。”
“就算是你自愿回去的,但我总归是没有兑现我的诺言。”
“待将来我们重逢再说诺言也不迟。”
半晌,赵商容才问:“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这是我唯一了结这段孽缘的机会。”应厘说,“我总得要让她主动放下,否则她会一直执着于此。”
赵商容道:“其实……再过不久,燕国皇帝理应会病死,到时候她的弟弟继承皇位,将不会再有人阻挠你们,你确定要结束这段关系?”
应厘道:“在她决定下嫁万纽于岚时,我跟她的关系便已经结束了。这一年多一来,不过是她的执念、贪心,也是我的奢望与痛苦罢了。我已经清醒了,不能再让她有任何的希望让她以为我会永远在原地等她,不让她以为我会迫于权势而屈服于她,甚至不能让她太过自我,以为掌握了权力便能得到所有的东西。”
赵商容颔首,又十分佩服:“这才不负我们的九年义务教育、高等教育上的思政课呀!”
应厘:“……”
她说:“你在当代一定是一个逗比吧?”
赵商容笑了笑。
这番交流,彼此心中的紧张感都消弭了不少。
应厘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了,道别的话说得够多了,再见!”
赵商容点点头。
在作为大王的使臣的陆康带领下,应厘走到了两军中间,华阴公主则亲自骑着马奔来,她的身后则是拉着万两黄金的士兵。
华阴公主没有与身为使臣的陆康废话,她下马直接甩开缰绳,走到应厘的面前,见应厘好好的,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殿下怎么来了?”应厘没想到华阴公主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到这边来。
华阴公主望着她,道:“我来接你。”
应厘觉得自己该感动的,该为了华阴公主的这份情谊而抛弃一切离开她的念头。
但赵商容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她在这里并非孤身一人,天大地大,她至少能在同伴的身边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所以,收起那份自我感动的言辞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应厘的木然让华阴公主感到了不安,只是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一旦洛军前锋发起攻击,她很容易被生擒。
“走吧!”她扶着应厘上马。
那边的陆康也检查了一番,华阴公主给的都是真金白银,足可见她确实言而有信。
不过要凑齐万两黄金太难了,所以这里有不少赎金都是用白银及铜钱等价兑换的。
没有全部清点,陆康便让洛军将东西运走了。这里有足足三车赎金,沉甸甸的,又是单匹马拉的,速度一定很慢。
他担心华阴公主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后,会下令派人来劫掠——他信不过燕国人。
果不其然,才回到半路,燕军的银枪军就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陆康让人将所有不值钱的燕国铜币都移到了第三辆马车上,然后将马给杀了,如此一来,载着黄金的马车跑得最快,其次是白银,最后将燕国的铜币留在原地。
而赵商容反应也快,也派出了一支前锋前去接应。
最后那银枪军见追不上陆康,便拖回了铜币。
“那华阴公主果然阴险!”陆康大抵是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赵商容道:“兵者,诡道也!”
战场上谁跟你讲孔孟之道?还不是胜者为王!
虽然损失了一部分钱,但好歹也算是坑了对方一点赎金。
赵商容让人将这些金子融了打成金条,等应厘回来,她们五五分账。
……
华阴公主虽然抢钱了,但却兑现了她退兵的诺言,不再攻城。
当然,赵商容怀疑她退兵的原因是太久都没能攻下豫州的任何一座城池,本就打算撤退,但仍决定用退兵来诓她放了应厘。
局势的缓解对赵商容和洛国而言都是一个稍微好点的消息,洛国至少不用分散兵力,可以集中将战火局限在东边了。
赵商容在颍川郡休整了两日,当她准备回豫州时,忽然得到了碧河的传信,大意是王妃已经知晓她中毒的事,也知道了她将应神医送回燕国了,望她早做准备。
赵商容:“……”
这还能做什么准备?
赴死的准备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王妃生气超可怕的吼!
王妃: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机车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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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四千评论了……但愿今天能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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