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雾里【完结番外】>第121章 蝉旧

  大家都很震惊于楚瑾竟然能够从毒枭手中全身而退,但刘天生等人对见到熟人这件事还是闭口不提,可楚瑾倒未必。

  “……瑾哥,你怎么样?”刘天生旋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楚瑾的表现却很自然,她接过水但没喝,目光只是望着警员从厂房里拉出来的一箱又一箱毒品,从箱身上的标记就得以看出这次缴获的毒品的种类十分繁多:“谢谢。”

  刘天生拍了拍那块大石头上的沙砾灰尘,而后在楚瑾身边坐下:“总之你不要想这么多,秦霜野就是个叛徒,何必对这么为了名利而放弃底线原则的亡命徒而多想呢,反正瑾哥你要知道,咱们走的可是阳关道,可不能想不开去挤那阴沟独木桥。”

  楚瑾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你说,秦骇就这么放弃这里的毒品了?”

  “管他做什么?反正早晚都是要收缴的。”刘天生拍拍手上的灰,“不过也许是这孙子并不缺钱。”

  “不,据春生给的情报来看,秦骇他并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并且他也不会轻易地就放弃这么多的货,除非是还有比这些更大更值钱的。”楚瑾想着,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以及袖口上的血渍。

  秦霜野不是想杀我吗?楚瑾很疑惑她为什么要赌上命来为自己赢得一条生路,并且说劫持还真的为了让这场逢场作戏更真来割自己的脖子,手劲大到连楚瑾都控制不住。

  刘天生嗅着空气中难以言喻的化学混合味,随即从裤兜里取出烟盒,拆封之后凑到一直在托腮思考的楚大小姐面前:“瑾哥,来一根?”

  楚瑾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过来捏在手心里把玩,远处的警车闪烁着警灯,殡仪馆的人把在厂房里发现的尸体一具一具抬上车。刘天生见她一直没点火,于是把自己的打火机递给她。

  “不好意思,我戒烟了,纯属就是无聊揉烟草玩。”楚瑾很有礼貌地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说到戒烟,是楚瑾刚确诊时才开始慢慢在王敏的监督下戒掉的,她本身的烟瘾也不是很重,不到半年就彻底戒掉了,其实还有一半的功劳是归功于秦霜野。

  楚瑾记得秦霜野不喜欢烟草味。

  但可惜世事弄人,她戒掉了烟瘾,而秦霜野却开始抽烟了。

  她想着,抬手一摸自己的右耳,莫约半秒后发现自己的微型纽扣联络器不见了。

  “刘天生,你是怎么听见我们谈话的?”楚瑾猛地扭过头问道。

  按理来说,如果楚瑾不碰联络器的话是不会有信息传递这个功能的,但这玩意可是许文智联合省厅的技侦大佬一起整出来的,不可能说会出这种故障,而楚瑾的那枚刚好又被秦霜野一直攥在手心里。

  二次元少年刘天生正咕噜咕噜喝着水,冷不防被楚瑾这一声给吓得呛咳起来,那瓶矿泉水没拿稳全贡献给了他那条已经被磨得锃亮锃亮的警裤上了:“我还以为是你一直按着呢……卧槽。”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有人想让我再玩一次狼人杀呢。”楚瑾脸色阴沉地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给林雨桐打电话,“嫂子,你帮我去我家看一眼我衣帽间那个靠右边的衣柜最底下的箱子里有没有个硬壳文件夹,有的话你帮我打开拍个照发我,不,等会你直接拿到市局叫实习生放我桌面上。”

  她之前大装修的时候把秦霜野的衣服物品全收拾到两个收纳箱里去了,整理的时候在秦霜野的藏病历本的木头盒子里发现个用牛皮纸袋密封好的硬壳文件夹,出于隐私权,楚瑾没有打开它就直接放进箱子里了。

  林雨桐刚生了二胎,上个星期才出月子,现在就窝在家里看着两只四脚吞金兽,正愁没理由出去耍呢。

  一旁思考着的刘天生脑子打了结,下意识地问道:“那是谁啊?”

  楚瑾挂了电话,望着公路上越开越远的指挥车,阴森森地嗤笑说:“不是那个姓陈的王八蛋还能是谁啊?”

  刘天生:“……”

  ·

  “您这个伤口不能沾水哈,待会我还是照常给您开点控制情绪与安神易入睡的药,顺便再拿点治外伤的。”春生收拾着药箱,说来他还真是全能型医生,秦骇之前找他过来是为了安稳秦霜野情绪的,而现在在缅北找不到靠谱医生的情况下还能临时上阵。

  春生说他姓李,但秦霜野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随意爆出来,能在这边卧底这么多年的肯定都是那种戒备心极强的,而他们又互相顾忌对方是个双面卧底。

  双面卧底就是为自己利益可以在黑白两道之间游走的那一类人,也许他表面上是忠诚地为警察捞情报并在最后围剿时与警方里应外合,但内里却被这边的灯红酒绿迷了眼暗戳戳地踩了自己伙伴一脚。现在在秦骇这边埋伏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由于春生无法在短期之内就达到核心位置窃取情报只能勉强做一个传递人,所以便只能由秦霜野每日与狼共舞骗取对方的信任。

  但比起春生,秦霜野就很容易成为那个双面卧底,因此春生有没有怀疑她也很难说。他们两个在这边共事了三年,哪怕是百分之十的信任还是有的。

  秦霜野把领子拉上去,看着春生手上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秦骇对于春生还是偏信任的,不过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于是就没让保镖跟着,一是怕被秦霜野顾忌,二是秦霜野不允许保镖随意进出她的房间。他这个人变态是挺变态的,但总不至于变态到要在秦霜野房间里装监听设备。

  但他们两个在这边还是以谨慎为主,一般话不会说得太露骨。

  秦霜野瞥到她医药箱里有一张小孩子的照片,于是开口随意地调侃道:“哟,这谁家的小姑娘啊,长得还挺可爱的。”

  春申莞尔,随即把那张缺了一角的照片取出来捏在手里:“怎么样?这我闺女,思琪。”

  秦霜野接过来:“这小肉球像你。”

  春生平时在秦霜野的印象里都是那种温文尔雅到不苟言笑的那类人,可现在一提到女儿眉眼都笑开了:“还小肉球呢,这是她一岁时拍的,我都好多年没回去了,这还是我费尽心思托人拿过来的呢,现在算算她应该是八九岁这样子了。”

  “那等事情忙完之后回去看看。”秦霜野翘着二郎腿,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之后才皱起眉,“诶你等一下,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春生对于秦霜野见没见过自己女儿这件事表示无所谓:“也许吧,总之她可宝贝我爸做的那个竹蜻蜓了,小时候睡觉都要拿在手里,可惜我是有家不敢回诶,现在我弟就在外面就勉强假扮我,要是我现在回去了,娃儿估计都不认得我了。”

  他虽然嘴上说笑着的,但鼻子却开始发酸了。

  秦霜野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并把手中的照片还回去。

  “别看我。”秦霜野猝然开口,声音低得犹如耳语。

  春生把药放在桌上就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医药箱。

  吴拙在门口敲了敲门,语气不耐烦道:“老大叫你过去一起吃晚饭,秦酒鹤带着她生的两个拖油瓶过来了。”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春生,随即戏谑地吹了一声口哨:“你俩有情况啊。”

  “知道了,等会就过去。”秦霜野同样也用十分不耐烦的语气回怼,“你又不是丘比特,怎么说谁是一对就一对啊,不过要是我们真的有情况,秦骇是不是头顶就有一片青青草原了啊?”

  吴拙的脸色刷得绿了下来:“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情报泄露这件事就是你干的吧。”

  秦霜野放松地往后一靠:“我说过你有病就去治,再说了,你跟一个小姐置什么气?”

  吴拙这才收声扭头离开。

  秦霜野一副得胜将军的模样,悠悠闲闲地抬手摆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中国Y省琼山以北四十里,山上有雾,一个月后与‘大Z’进行合作交易,小心有狗咬人。”

  虽然别看秦霜野面上的状态和动作那么无所谓,但嘴上说的话轻如耳语但字字分量极足。

  春生用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三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霜野摆摆手,春生自然而然地提着药箱离开。

  莫约五分钟后,秦霜野在心里打着拍子来到餐厅,照常自然地走到秦骇身边时被他一把拽到他怀里坐下,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小姑娘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她勉强认了认,那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秦骇同父异母的姐姐秦酒鹤,虽然身形有些臃肿了并且看她破旧衣服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知道她怀着孕,但从五官形状不难看出秦酒鹤年轻时是一个妥妥的美人,那么她带来的两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秦骇的侄女了。

  秦骇见秦霜野眉头紧皱,而后温和道:“阿姊,你也别带着孩子站着了,坐啊。”

  秦酒鹤这才回过神来,她战战兢兢地点头应下,不过她看着秦骇怀里长相惊艳的女人实在是面熟,思考片刻还是问道:“这是弟妹吗?”

  秦骇刚想出声应下,秦霜野却大大方方地纠正道:“不是,我是秦霜野,孩子叫小姨就好。”

  秦骇还是偏头吻了下她唇角,暧昧补充:“但她现在是我的人。”

  秦霜野脸上的职业假笑都要笑僵掉了,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无不无聊?

  为了缓解饭桌上莫名其妙的尴尬,秦酒鹤笑着让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俩孩子向他们问好:“沈棣,沈艺,快叫舅舅和小姨,快啊。”

  俩孩子这才站起身唯唯诺诺地问了声好。

  秦酒鹤当初跟着秦蔚到中国看货时被房嘉吉拐卖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山村给人当媳妇去了,但由于一连两胎都是女儿,那个丈夫就经常打骂她说她和她的孩子是扫把星。秦酒鹤受不了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徒步几天跑到边境,接了电话拨通了秦骇的不知道是哪个号码,也许是老天开眼,秦骇恰好用的就是那个电话号码。

  于是秦骇就派车将她接了回来,但与她预想中的扑倒父亲怀里嚎啕大哭的温馨场面完全不一样,秦蔚早就死在秦骇手里了,那么她要在这里活下去也是一件很大的难题,当初她可是站在老头那边的人。

  这秦霜野在上大学时也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老头儿的组队申请,并一同策划了那场爆炸案,可和秦霜野想的根本不一样,他们两人原本获得的利益是老头儿成功借警方之手除掉了那个死妈仔,而秦霜野也可以彻底摆脱秦骇对于自己的监视骚扰,并且这缉毒任务也是十分正当的理由。真到了行动开始的那一天,秦骇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秦霜野要与老头儿联手弄死自己的计划,抢先一步将老头儿逼走并给秦霜野留下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最后的获利人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两座大山扳倒了的秦骇。

  老头儿死了,盛夏也在两年前被执行死刑了,而秦霜野早已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秦骇可谓是三杀到手,世界我有,但还有最后一个隐患是他必须要在年前除掉的,那便是楚瑾。

  只要她一死,那么他就可以逍遥一世了,也不会再有担心自己床上的人胳膊肘往外拐的心了。

  ·

  11月23日,缅甸掸邦。

  秦霜野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疤痕。她之前都是窝在二楼,今早好不容易有兴致下楼到客厅里,露台上种着的玫瑰花在风中摇曳牵连,金丝雀在笼中叽叽喳喳。

  秦霜野侧坐在黑色皮沙发上,手边搁着一杯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热茶,绛紫色连衣裙的砂制裙摆刚好到小腿,裸粉色高跟鞋系带松松垮垮地搭在白皙的脚踝上。她轻轻翻过一页书,而后端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眼镜上垂下来的金链埋没在她的长发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合上书,手指抚过扉页上的“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秦霜野把金丝眼镜摘下来揉揉眉心,靠在沙发上看着金笼中雀跃的鸟儿发了会呆后起身走过去。

  她逗了逗鸟,那金丝雀也是十分配合,随着木条的靠近而往后推并用嘴啄它。秦霜野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在手心里撒了一把鸟粮,把笼子打开让它飞到自己手上啄东西吃,但金丝雀无法飞走,因为秦骇早就拿银链子将它的脚束缚起来了。

  说来这小东西也十分讨人喜欢,机灵又乖巧,主人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反抗,它天生就是用来被人观赏把玩的,除此之外,秦霜野再说不出它的其他价值了。

  金丝雀是她的玩物,亦如她和秦骇。

  他埋没了她原本的名字,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雾里还是阿野,就好比玫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月季还是蔷薇那样迷茫无措。可从始至终,让秦骇为之眷恋的永远都是死在了十岁那年的陶小霜,天真烂漫,又腼腆内向,对待所有人都是拿出自己的一腔孤勇。

  “阿……阿雾。”刘晓琳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秦霜野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去,她一挑眉:“怎么了?”

  刘晓琳勉强平复好自己的呼吸,看着秦霜野半秒之后还是于心不忍道:“老板叫你过去,他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很坏的消息,秦霜野眼皮重重一跳。

  ……

  秦霜野靠在车门上微微皱着眉,忽然吴拙走进敲了敲车窗并为她开了车门,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对她进行过多的“寒暄”,直接朝着那头泱泱人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到她看清了面前的景象时,秦霜野的瞳孔瞬间缩小,仿佛灵魂出窍般愣在原地。

  秦骇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并在她耳边轻轻哈了一口气:“礼物,喜欢吗?”

  秦霜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喜欢,怎么不喜欢?”

  河滩上的沙砾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围在旁边的村民都麻木不仁地注视着这一切,几个小孩子还牵着父母的手笑着想让保镖抽打得更狠一些。紧接着又是一鞭子,啪!

  春生躺在血泊里,他被打得遍体鳞伤,白衬衫被血染得通红,他见秦霜野来了就一点一点爬起来想离开,却被吴拙一脚踹倒。

  “说,你的同伙是谁?谁指使你过来的?”春生被人拎起来,却只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不知道。

  他好似血葫芦般趴在地上,秦骇摆摆手,吴拙心领神会:“拿支药过来给他打上,看看他还会不会死鸭子嘴硬。”

  春生看着保镖手中的铁托盘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睁大眼睛一点一点往后移动,毫无血色的唇翕动着,秦霜野总是和他对唇语,她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就读出了他一直重复说着的那句话是什么:“别过来,把它拿开。”

  要冷静,要冷静!秦霜野不停在心里跟着自己重复着这句话,身子却不住战栗起来。

  随着注射器液面一点一点降低,春生痛苦的哀嚎也不断加大,不停在地面上翻滚,铿锵!注射器重重摔在地面上成了一堆玻璃碎片。

  终于,秦骇发现秦霜野的不对劲,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秦霜野旋即回神,扯了一个笑容并摇了摇头:“我没事。”

  周遭气氛越发诡异,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秦骇还是轻轻抬起秦霜野的手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吻:“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秦霜野的脖颈像是生了锈,咯吱咯吱将目光转向他:“什么?”

  秦骇专心致志地解开了她连衣裙领口的两颗扣子,而后凑前含住她耳垂上的黑色耳钉:“什么都可以,无论是狡辩还是表态,甚至是你向我求饶。”

  她扶着他宽大的肩膀,面无表情道:“你在心里已经给我定罪了,我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对吗?”

  “聪明。”秦骇夸道,“现在你不想过去和李医生聊聊天吗?当然,如果不是的话,以你的审讯能力,帮我问个所以然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霜野懒得再和他周旋,径直走上前蹲下。春生的身体扭曲,保镖已经不需要再抽打他了,因为他自己都可以把自己的手臂和脸抓挠得伤痕累累,见秦霜野来了害怕得后退了几寸,结果下一秒就被吴拙狠狠揪住衣领拽到秦霜野跟前。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秦霜野声音平淡。

  春生战栗不成声:“南榆……南榆公安局任……任副局……”

  秦骇一挑眉,随即抬手示意吴拙过来,两人互相咬着对方的耳朵吩咐完事情后,吴拙拿出手机解锁点进通讯录开始翻找联系人。

  春生哆哆嗦嗦地摸过那片碎玻璃渣,手掌瞬间被割开:“我要回家……我想我爸妈了……我女儿还没叫过我爸爸……我想要我嬢嬢给我做抄手吃……”

  他的哭声在风中碎成无数片,破风箱似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下一下刺痛着秦霜野的耳膜。

  秦霜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把我供出来吧。”

  春生的脸因为用手抹眼泪,已经变得血淋淋的了,但还是可以清楚得看出他眼中的茫然。

  “反正他们也不信任我啊,你又是天天和我有接触的人,到最后都是一个死,我倒不如直接掩护你的同伴,和秦骇作对,其实也是蛮爽的一件事。”秦霜野耸耸肩膀,悠然自得地说。

  春生的嘴唇翕动着,但从其他人的角度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波澜,从秦霜野这里却刚刚好,他的声音如耳语般轻盈,可又响彻秦霜野的大脑:“好好活着。”

  秦霜野眼皮重重一跳,下一秒她就被春生扑倒,一道寒光从他布满血的指缝中亮起——那是注射器上的针头。

  他将手举高朝着秦霜野脆弱的脖颈刺去,秦霜野脑子一片空白,只听——砰!春生的眉心中弹,他发出几声刺耳的捯气声就直挺挺地倒下,扬起一片灰尘。

  秦霜野眼眶微红,身子止不住地战栗着,下一秒就被秦骇猝然拽起,并拉着她往越野车那走。秦霜野深深受着他的桎梏,但还是不断地挣扎:“你放开我!是,我和李医生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胳膊肘往外拐了,他还是个卧底,我不小心把那些事情都抖出来了行吗?!”

  “这不正好吗?”秦骇拉开车门把秦霜野丢进去,与前排的隔板缓缓升起,关上车门之后就创造出了一个私密空间。

  “你别在这,算我求你了。”秦霜野不断挣扎,自己无论出什么招数都会被钳制。秦骇挑起她的下巴,随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之前在哪都玩过了,不差这一次。”

  最终,裂帛声盖过了求救声。

  ·

  陈尧咨哼着歌儿整了整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衣,悠悠走上昏暗的楼道,墙面上的小广告贴得密密麻麻,走到门口时他在垫子上蹭了蹭脚底的灰尘,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从腰间的那一大串钥匙里找出自己的家门钥匙准备开门。

  邻居家的小孩拿着妈妈给的钱嘻嘻哈哈准备到楼下的小卖铺那里去买几包盐和酱油,撞到这老头儿时还稚嫩地喊了一声:“陈叔叔好。”

  陈尧咨只是寒暄了几句类似于“你又长高了”“你爷爷最近有没有空出来下棋”的话就一旋钥匙推门进去,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与阵阵饭香,陈尧咨边换拖鞋边习惯性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但他一出玄关就看见了楚瑾这王八蛋在给自己三年级的小孙子辅导功课。

  他霎时愣在原地,这狗X平时节假日放假也不会过来看看她干爹,怎么现在就无缘无故跑过来献殷勤了?还辅导功课呢,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压根就没安啥好心。

  陈尧咨的牙开始疼了。

  楚瑾抬起头人畜无害地朝着他说了句:“晚上好,干爹。”

  听到“干爹”这俩字他的牙更疼了,楚璇当初跟他开玩笑的话,楚瑾这逼崽子一下子就记了这么多年,并且次次拿过来开玩笑,不,应该是陈瑾。

  老伴这会拿着抹布走出来:“去,瓜娃子回你房间写去,你楚瑾姐现在和你爷有点事说,不过小瑾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么多大牌护肤品我也擦不惯啊。”

  楚瑾则乖巧地说:“没事,要是用的好的话我再给您拿。”

  陈尧咨只能在心里呸了无数遍。

  老伴扭着腰喜气洋洋地回到厨房准备炒最后一个菜,要不是她没受过专业训练,否则她上T台肯定走得比楚瑾和王敏还稳当。

  不知道电视里播放着的综艺进行到什么阶段了,歌舞表演结束后就是观众热情鼓掌,两人面对着面互相尴尬。

  陈尧咨喃喃道:“也许真该和你爸说一声,叫你不要随便到我家做客,这搞得我欠了你八辈子的钱没还,再说了就你家那点臭钱,够你们家几代人吃穿不愁了,用得着抓着我讨债嘛。”

  莫约五分钟后两人一个坐一个站在书房里,陈尧咨手上拿着的终于不是那个土到极致的银色保温杯了,而是青花瓷茶杯,他用杯盖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后开门见山说:“说吧,你来我家有何贵干?要是来蹭饭的就赶紧,蹭完就走,我家二十多年还在这种老小区里,可真没地方留你过夜。”

  楚瑾也并不打算跟他绕,于是直截了当道:“林相琇是谁?”

  陈局简直哭笑不得:“不是?你们都没见过面,你用得着知道她是谁吗?”

  “用得着。”楚瑾没好气道,“我敢说林相琇就是秦霜野。”

  陈局转了转身子,把鼻梁上一直架着的老花镜取下来揉了揉眉心:“做事得有原则,再说你理由呢?”

  他就晓得这胎神来肯定没啥好事。

  “因为楚字上面是林,霜字下面是相,而琇则和我用了同一个偏旁。”楚瑾用她城墙厚的脸一本正经道,“并且我上次的任务见到她了,要不是她,我可能真的就在那里光荣了。”

  这种“以你之姓冠我之名”的老梗听起来实在是太扯了点,但普通人根本想不到确实是真的。

  说罢,楚瑾拿出自己带过来的密封袋,而后当着陈尧咨的面拆开,里面是一个硬壳文件夹,打开之后就是几张合同纸,落款处都签上了秦霜野的名字。

  “那你有什么理由说秦霜野就一定是我们埋伏在那么三年的卧底?”陈尧咨看到这个自己亲手带过去的合同简直快要坐不住了,“并且为什么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又不是那个送合同并且教唆秦霜野去秦骇那边卧底的人。这签名肯定就是别人仿照的,然后偷偷潜入你家放进去的,也许是秦霜野为了给自己洗白而干的呢?”

  楚瑾勉勉强强翻了几页之后,朝着陈尧咨吊儿郎当地笑道:“很简单,别人的字没有秦霜野的好看,再说了这合同错别字一堆,要是秦霜野为了洗白肯定会特别严谨,并且我收拾东西时这个密封袋是在她床头柜最底下那个上锁的柜子里,一般的钥匙都是我和她拿着,你要是乘我不在偷偷拿进去那就不只是私闯民宅了。”

  说罢,她让陈尧咨打开电脑,她把自己的U盘插.上去,识别好之后她点开一个文件,里面赫然是当晚的监控回放。

  22:47:02,陈尧咨腋下夹着几个文件夹敲了敲楚瑾家的门。

  22:50:23,秦霜野穿着睡衣为他打开门,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她侧身让他进去。

  23:32:54,陈尧咨从楚瑾家离开,秦霜野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盯着监控摄像头看了很久之后才关门。

  01:56:38,秦霜野换了套衣服披着黑色风衣离开。

  这段监控视频逼得陈尧咨哑口无言,楚瑾最后将U盘退出来放进裤兜里,她把搭在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捋 ,两手一摊无辜道:“从你进屋到秦霜野离开不超过四个小时,而这四个小时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就好。据我刚才在合同里看到的,这里包括注意事项与生死状,以及什么除了她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春生会接应你,不出我所料的话秦霜野应该就是你之前说的蝉旧了吧。”

  她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来:“哦对了陈局,蝉旧这个代号,秦霜野曾经亲口对我说过的,她说这是她曾经放在最核心的那个女性卧底,可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意识到她说的其实就是她自己,我就说为什么我第一次听见这个代号就觉得挺耳熟的。”

  十一月的风飒飒作响,吹起窗帘的同时也将陈尧咨搭在桌面上的书吹得翻开来。陈尧咨只能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扔给楚瑾:“为什么你手上会有当年那份被我和你爸联合删掉的监控回放?这个寻光任务保密程度极高,相关的人或者事早就被我们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给抹杀掉了。”

  楚瑾此刻又要用上自己的天赋了:“我们小区当时是我撺掇我妈去收购的,一般的监控回放都会有备份,物业看我来了就调给我了呗,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会背叛组织的人。”

  美名其曰:会投胎就是好。

  陈尧咨生无可恋地扶了下太阳穴,最终还是十分无奈地说:“楚瑾,我知道你急切地想要知道秦霜野不是叛徒这件事情的真相,但你能不能多给你领导、你干爹我一点点的信任?”

  楚瑾斩钉截铁:“不,从我认识你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可信,再说了,我这次是用实力向你证明了姜不是老的辣这个观点。”

  “还好意思说,你都已经三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热血少年?当年那股次次打架不打进派出所就没面子的冲劲去哪了?你小时候写的厚厚一沓检讨书还在我这,写得一个比一个扯淡,我还听你妈说你高考语文一百四十多。”

  陈尧咨在心里默默骂了面前这个胎神一百零八遍,亦如当年楚瑾在心里暗戳戳骂他一样。

  楚瑾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轻度抑郁的精神病人。

  “秦霜野不是主动投靠的秦骇?”楚瑾搬了张桌子坐下,双手自然搭在大腿上。

  陈尧咨点点头。

  楚瑾想起来秦骇一星期前对自己说他和秦霜野的关系就来气,并发誓自己一定要在某天活逮了他,亲手送他蹲今天大牢然后扔到刑场上吃枪子。

  “按照秦霜野的部署,她第一步是和秦骇取得联系,然后开始漫长的蛰伏,她在这三年中想我们递出了无数份十分重要的情报,最近的那一份则是我们撕开云雾的前提。楚瑾,秦霜野她很棒,确确实实不应该背负所有人对她的恶意。等到任务结束,她也能沉冤得雪,最后将所有人的真相公布于天下。”陈尧咨双手自然搭在桌面上,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面前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斗志昂扬地说要闯出一番天地的人。

  一晃啊,这个少女也长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想要的都拥有,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以信任为地基,忠诚为水泥,热忱为屋顶浇筑成的建筑物才能叫做.爱情,但很显然我们在一开始认识就没能打下这个地基,也许后面有,但现如今也塌得连地基都灰飞烟灭了。”那天光撒在秦霜野身上,她极深极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远方山腰渐渐散去的云雾与天空中翻滚的云海,她对她说下这一句话。

  她说她会永远爱她,而秦霜野真的做到了。

  回忆的最后变成了秦霜野手上夹着一支烟,化着楚楚动人的妆容,拿枪指着楚瑾,并说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楚瑾很难想象这三年秦霜野到底经历了什么,岁月改变了秦霜野的很多特质,过去与现实反复拉扯着秦霜野,迫使她不停地朝自己重复要冷静。

  楚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秦霜野近期的事情:“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陈尧咨有些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说:“秦霜野也许是病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不要过多得担心。”

  楚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下去,最后书房中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产生的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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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你好,我是正经缉毒文,不存在任何宣扬非正义观点或行为的情节,也不存在厌女,雌竞观点。

  9568字,懂我的都知道干啥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