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南都城外官道客栈。

  李微凝坐在窗前,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发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虚无。

  这几日,她逐渐相信小鱼已经逝世的这个想法,连全尸都没有,想来也追随她那么久,等回安临城要立个碑给小鱼。

  一阵困意来袭,李微凝起身,呆滞地往床上去。

  “禀告郡主,姚将军求见。”门外护卫地声音传来。

  准备坐下的李微凝悬在半空中停留了下,眼神朝门方向觑了一眼,又站了起来,往门前走。

  这几日姚杜二人都在帮她找小鱼,调查村子尸体的事情,一直没有消息,现在不知道亲舅舅前来带着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几日了都没有好消息,现在能有什么好消息。她对小鱼去世虽然有点底了,却也不想有人亲口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站在门前,李微凝的手停在门把手处犹豫不决,眼里难掩地不是滋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强忍着憋了回去。

  门外姚绍元见还不开门,也没有声音,作为长辈喊道:“微凝,还在睡觉…”

  “嘎吱”门开了。

  门前李微凝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眼里带着血丝,嘴唇裂出了口子,整个人看着憔悴虚弱。

  只是几日不见,她的样子让姚绍元心痛之余感到惊讶。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李微凝不想回答为什么,身体的疲惫全来自精神上,只能等时间的治愈。

  “没事,舅舅先进来吧。”转身,她移动着缓慢地步子,如即刻倾倒的大树般不稳。

  “唉。”姚绍元挥袖大步走向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语重心长道:“不管我们家微凝怎么调皮捣蛋,都可以,只是舅舅希望你一直快乐下去,所以开心点,不管小鱼找到没有都不必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

  停下脚步的李微凝心中一颤,没想到掩盖下的保护伞被一下拆穿,心思暴露在阳光之下蓬勃生长,愧疚的暗面躲进了墙角。

  贪玩无赖不过是她欲盖弥彰的一面之词,内心深处藏着稚嫩的脆弱,易碎易剥离。

  亲人地安慰理解,好似河水浇灌幼苗给了李微凝面对地勇气,哽咽地喊道:“舅舅。”

  “没事,微凝别怕,舅舅的人在山中发现了一处关人的山洞,里面的人好像和那个村子有关系,不如去看看,有可能里面的人有关于小鱼的消息了。”

  李微凝知道这是安慰,能有什么消息了,人要是活着早就找到了,她没有抱希望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

  到山谷时,已经是下午,山洞守卫地面具人已经全部倒下,血染红了雪,铺出了一条红色地毯,延绵至门前。

  走上洞前最后一个台阶,李微凝看着眼前偌大的山洞觉得不可思议,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说不定小鱼就在这。

  她手握紧拳头,鼓舞着在空中敲击了几下,咬紧牙关一步步的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挪开大箱子,地下室缓缓显露出来,一股湿臭腐烂味从里面传来,李微凝紧捂着口鼻,蹙着眉忍着干呕的感觉,往下走。

  楼下一条一眼望到底的长廊,两边连排的牢门,火把地照耀下,牢里一个穿着单薄骨瘦如柴的小孩瑟瑟发抖地窝在角落。

  “打开。”李微凝指着那个孩子的牢笼。

  士兵上前打开,她走进,蹲下身子想问问有没有见过小鱼。

  还未来得及开口,孩子见她,害怕地往后缩得更紧。

  李微凝只能作罢退出了牢房,往更里面走。

  每个牢里都住着人,或多或少,都是穿着布衣的老人小孩,每一个人看见她地表情或多或少都带着恐惧和害怕。

  走到底,李微凝停住了,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家,一看被困在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叹息了身,转身准备离开,走过最后一个牢房之时,她的余光看见火光下,坐着一个晃眼一看与小鱼相像的女子。

  李微凝停住脚步,隔着铁门看清了那张脸,流畅的脸部线条没有丝毫赘肉,眼眸深邃眉毛细长,饱满的卧蚕很是好看,高挺的鼻梁显得五官格外立体。

  女子的美貌没有被苍白的脸色掩盖丝毫,反而看着让人动容的清冷。

  这张脸,李微凝的视线为此停留了几秒。

  没有小鱼地音讯,她没有像平日一样不正经,转身对着士兵。

  “这些人都交给舅舅吧,等有小鱼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语气强调带着焦急。

  “是,郡主。”

  说完她便匆匆离去。

  牢里,小鱼知道李微凝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她没想过到,李微凝一直在找她,没有血色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弯出了些许弧度。。

  -

  十一月底,气温再次下降,地牢里的人被一一盘问,没有任何关于小鱼的消息,最终都被遣散。

  至此村子尸体的事情李微凝不在过问,每日坐在府门前发呆,时常坐着莫名其妙就眼含泪花。

  小酥把小家伙框睡着,拿着大氅走到府门,给她披上。

  “郡主,你已经坐了一上午了,回屋吧。”

  李微凝抱紧双膝,擦了擦脸,偏过头看小酥时,眼里含着泪水,脸上还有泪水遗留的痕迹。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每日如此,小酥担心她吃不消,喊道:“郡主!小鱼姐看到你这样也会担心的,身体重要。”

  “郡主难不成又想耍赖不去书院?”淡漠地声音接过了小酥的话。

  寻着声音李微凝转过头,眼前是那个带着面具手握银剑,每日期盼见到的小鱼。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猛地站起身扑了过去,紧紧地将小鱼桎梏在怀。压抑的心情终于缓解,眼里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流。

  “你去哪了?让本郡主找了好久?”她责怪地问。

  小鱼手停留在半空中,想抱住李微凝说一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奈何尊卑有别,她的性子也不允许说出这句话,手还是收了回来,拧起李微凝转了个身,指着书房的方向。

  “有言在先,定时检查功课,郡主可别忘了。”

  这一个月,李微凝一直担心着小鱼安危,学习什么的早扔一旁去了。

  喜悦来临那一刻,大脑总是被冲昏,莫名有了无限的精力和勇气。

  她拂去泪花,睁大眼睛微笑看着小鱼,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后日就可以检查。”

  说完她往书房跑,打算通宵两晚学习来补上课程。

  看着李微凝远去的背影,小鱼瞟了眼左臂受伤的地方,刚刚被抱得发疼,无奈只能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小酥,把两人的一言一举看在眼里,歪着头感觉小鱼有点奇怪,也没有细想地进了门。

  -

  夜半,小鱼坐在蜡烛灯下,执笔书写着向摄政王回报的消息。

  后从那些被放出来的老人孩子口中得知,从姚辅来到边疆后,一开始鼓励村民耕种,但冬季很多作物长得慢,耕种效率也不高。

  姚辅为了提高成效,加长了村民的耕地时间,给的饭还少,村民不满就想要告官,其中一些被打残的打残,关的关。

  即便如此村民依旧想方设法想逃出去,姚辅下令挟持了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以此威胁。还修建新的村子,说让因耕种生病的人去住。

  而那些因为劳累过度进去的村民只有第一顿吃到了肉,还有茶水,之后就没有人再管,自生自灭。

  了解到情况后,小鱼收集了些罪证一并写了下来,写下最后一笔,她又拿起一封信纸继续执笔写给卢伯季。

  姚辅这次免不了痛罚,卢伯季免不了受难被牵连。

  小鱼不想牵连师兄,前几日本想联系师兄提前找理由离开姚辅,在老地方才得知师兄一月前家中有事回去了,只能写信相告。

  做完这一切,小鱼起身出门将信交给护卫。

  回来时,她没有直接进厢房,径直地往书房去了。

  书房的等光还亮着,屋内李微凝在烛光下的身影捧着书认真的翻看着。

  小鱼在地牢里看见李微凝时的憔悴,和今日的狼狈,都是真的在担心她,担心再也见不到她。

  这一刻她的内心动容了,心房的土地里也埋下了一颗未知的种子。

  她微笑着站在远处看着,想起那日,抱李微凝回房,她知道对方是喜欢那含笑花的香味,心想要是这次功课不错不妨奖励一个。

  书房里,李微凝捧着书紧盯着一页,许久没有往下翻看。

  小鱼现在回来了,她心中也没有什么记挂了,只是回想起那日在地牢的那个美女子,心思完全看不进去书。

  那张脸,李微凝想起来都感觉可惜,没有留下地址询问姓名,现在无处寻找此人。

  至于眼前的书,她也是后悔怎么就答应两日就学完一月课程,真是兴奋过头,啥都敢说。

  “哎,要死啊。”李微凝一下趴到了桌上,开始烦恼:“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一遍遍念叨着。

  “干脆不学了,大不了一个月不去花楼。”

  说罢,李微凝起身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