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深没太吃出美名在外的H大食堂的饭菜什么味儿。平心而言,就卖相来看,食堂里的每一道菜看上去都各有各的美味。不过,兴许是手上的玫瑰香气太浓,沈深像是突然鼻塞了似的。他闻不到食物的气味,味觉也在这时候失灵,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他梦一般地吃完了一顿饭。吃饭期间凌溪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还关切地问了他几句。沈深不好说他被身旁的玫瑰弄得食欲全无,只好搪塞着糊弄了两句。凌溪也知道他大概是不想说,于是也没有追问下去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直到一顿饭都吃完了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沈深明白这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没话找话道:“你们学校的饭确实好吃,果然名不虚传。”
“是吗?”凌溪却无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看你刚刚吃得兴致缺缺,我还以为你对晚饭很不满意呢。”
没想到凌溪会拆台,沈深尴尬地挠挠头,努力找理由解释:“那是因为……因为……呃……”
沈深一个劲儿地拼命找理由,却遗憾地发现自己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解释。好在凌溪也没太纠结这个,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深手上的玫瑰上:“你喜欢玫瑰?”
一点也不喜欢,沈深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但话到嘴边又生生转了个弯:“对,我喜欢玫瑰。”
凌溪笑了起来,刚刚还略显严肃地脸现在又变得温柔了:“好巧,我也喜欢玫瑰。你手上的这朵玫瑰非常漂亮。”
这句话说得很温柔,春风似的吹在沈深的心头。
“真的吗?”沈深又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朵玫瑰。它确实是朵漂亮的玫瑰,绚烂热烈得不像话。
“当然是真的,”凌溪目光如波,进一步肯定道,“你的眼光很好。”
这朵玫瑰其实不是沈深挑出来的,但凌溪的话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沈深听得高兴了不少。现在离盛谦和黎步下课还早,但两人都决定先去地下室。
本以为地下室里应该没人,但沈深刚走进去,就听到了杨其熟悉的带着打趣的声音:“哟,小沈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啊!”
“小沈来了?”还没等沈深回答,杨息就先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贝斯,看来他刚刚是想先弹一手的。闻言,他把沈深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不错,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基本没变,没瘦。”
在凌溪每天投喂的各种滋补养人的汤汤肉肉下,即使沈深是每天去上工地里搬砖做苦力,也根本不可能会瘦。
沈深笑着回了他们几句,四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围坐在一起。
太久没见,沈深本以为再见面会有点生疏尴尬之类。但真到了见面,沈深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杨其和杨息比他想象中还要热情,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有把自己当作朋友的。沈深很感动,心里没由来的暖。
几人一起相谈甚欢,杨家兄弟给他分享这些日子以来乐队里发生了哪些趣事、去了哪里表演以及接下来的打算。沈深认真听着,时不时地也说上两句。
凌溪看着开怀大笑的沈深,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在讲完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后,杨其突然起了疑问:“话说,你今天怎么拿了朵玫瑰过来啊?”
不提起玫瑰还好,提起玫瑰沈深又忍不住地开始惆怅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凌溪就意识到了沈深情绪的低落,他皱起眉,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哪儿。但还没来得及等他问,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盛谦和黎步来了。
盛谦还是老样子,板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不过比起沈深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张充满了阴郁的脸色,今天的表情已经正常了很多。反倒是黎步,仍然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大概是混得稍微有点熟了,从前沈深看到黎步,老觉得他温润如玉;而现在看到黎步,总觉得他笑起来贱贱的。
“小沈,好久不见了。”笑得贱贱的黎步开口了,“考得怎么样啊?”
“还成。”沈深说。
比起杨家兄弟,这两个明显都不是什么很外向的人。沈深也不是个擅长说话的,因此只是说了两句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反而是凌溪,比起杨家兄弟,他明显是和他俩关系要好一点,尤其是盛谦,据说两人是打娘胎里的交情。备考期间,辛苦的不止是沈深,就连凌溪这些日子里和他们的联系都少了不少,乍一见面,他们也有不少话要讲。
于是凌溪、盛谦、沈深三个人说他们自己的,而沈深和杨家兄弟在小房间里围在一起自说自话。杨其还没忘记那个玫瑰花的事儿,继续追问着:“刚刚还没说完呢,你手里怎么有朵玫瑰?我瞅着你也不像是喜欢玫瑰的人啊。”
这时候凌溪不在这边,杨其的表情瞬间八卦不少,连杨息也是一副“听你狡辩”的模样。
沈深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向杨其提问:“大杨,凌溪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
杨其疑道:“不然呢?难道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杨息挠挠头:“虽然我和我哥没有真的见到过谁和三少表过白,但就看三少那个长相,那个身材,那个气质,那个谈吐……被很多人喜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这倒确实。沈深在心里附和着,但眼神却忽然暗了下来。
杨其补充道:“况且盛爷好像也说过,三少从小就招同龄人喜欢,用他的话来说,追过三少的人都可以坐满一栋教学楼了。不过这也正常,但凡我和三少中有一个人是女孩子,或者我不这么直的话,我也会喜欢三少的。”
这么想很正常,哪怕沈深既不是女孩也不是男同,不也照样喜欢上凌溪了?
“但这和玫瑰花有什么关系?”大杨终于发现了盲点。
沈深闷着声儿,把玫瑰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听完后,杨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你给三少买了一支玫瑰花,然后在没有送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男的捧着一大把玫瑰表白,于是你不敢送出去了?”
“不是不敢送出去,”沈深辩解道,但显然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声音蚊子似的嗡嗡叫,“只是那么大一捧玫瑰,我再看看我手上的那一支,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其实也不止这些。那时沈深拿着刚刚买来的玫瑰花兴高采烈地走向凌溪时,突然猝不及防地目睹了一场失败的告白。其实从他看到那个男人出现的第一眼时,他就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凌溪喜欢的那种类型。可是仔细想想,沈深也不知道凌溪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人,他甚至连凌溪喜欢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沈深又有多大概率刚好是凌溪喜欢的那一种呢?
沈深不是个自恋的人,他很清楚凌溪刚好也喜欢他的概率有多渺茫。既然都不是凌溪喜欢的类型,那么在本质上他和那个被拒绝的男人没有任何不同。凌溪不用说是很难追的,也许一车金子都不管用,那么自己手上的这朵玫瑰的意义突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沈深这时候才惊觉玫瑰背后包含的求爱的意思。就在刚刚,有人拿了一捧这个都告白失败了,而它甚至只有一支。
杨其看不到沈深内心的弯弯绕绕,他震惊:“那这还不是不敢送出去吗?不是,小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但我连他喜欢的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沈深低声喃喃。
“三少喜欢男的,真的,”杨息解释,“他以前交过男朋友。当时这事儿闹得挺大,好多人都知道。”
沈深这才看到了一点希望,他的眼里又恢复了点神采:“真的吗?他前男友是什么类型的呢?”不知道和他是不是同一种类型的。
杨息摇头:“那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前男友什么样呢?”
沈深好不容易亮起来的眸子又恢复了灰暗。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吧,”杨息安慰沈深,“毕竟分都分了这几年了,就算以前喜欢那款的,现在也不一定喜欢了吧。”
很显然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沈深,甚至让沈深更感绝望。几年前的凌溪好歹还有可以参考的攻略范本,但现在的凌溪却没有然后人能猜到他的心思。
杨其却不赞同地看向沈深,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哥们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支玫瑰而已,想送就送了,管别人干什么?”
“但……”
“没有什么但。别人送玫瑰是为了告白,你送玫瑰是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告白被拒绝很正常,况且他要是不被拒绝,也没有你什么事儿了——这不,他被拒绝了,你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杨其的话给了沈深一点信心,但很快新的疑虑又出现了:“我要是送了玫瑰,凌溪是不是会发现我喜欢他……”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深的话还没说完,杨家两兄弟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留下一脸懵的沈深在一旁发愣。
沈深不高兴:“你们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杨其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抹抹眼角,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小子,难道你以为你暗恋得很成功吗?”
“三少是一定知道你喜欢他的,”笑过之后,杨其这才认真地开始分析,他先抛出结论,“这一点就像三少一定有很多人喜欢那样毋庸置疑。”
沈深明显不信:“有那么明显吗?”
杨息接过话头:“岂止是明显,你看三少的眼神简直不要太赤、裸。像我和我哥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你以为三少会不知道?”
“不仅如此,我甚至觉得三少也是喜欢你的。”弟弟说完,哥哥迅速上前补充,“虽然我们兄弟两个和三少也说不上有多熟,但认识他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小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来除了盛爷外,无论是对谁,三少总是会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的感觉。而你是除了盛爷外有例外的第一人。”
“但盛爷和他确实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和三少的感情异于常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
说到这里,杨其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沈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也许……”
杨其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就算三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又怎么样呢?难道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追了吗?”
沈深下意识地摇头:“那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杨息接上话头,“既然你不会改变自己喜欢他的意志,又存着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希望,那么这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而且,万一你走了狗屎运,三少对你是有那个意思的,你想想,他对你已经够好了吧,又是补习又是送补汤的,这心思已经做足了。你怎么好意思最后一步也让他来走?”
这话给了沈深当头一棒,他瞬间醍醐灌顶。对啊,凌溪喜欢自己又怎样,不喜欢自己又怎样,最终也改变不了沈深想和他在一起的决心。况且也说了是自己喜欢凌溪,自己确实也应该付出点什么。沈深暗骂自己不自觉,几个月前他还会因为麻烦凌溪给自己补习而感到惭愧,怎么几个月过去了,他反倒开始希望不劳而获地得到凌溪的喜欢了?
不行,确实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沈深暗暗下定了决心,他看向自己受手中的玫瑰花,眼神坚定了几分。
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人努力争取的,更别提爱情这种事了。
叙旧叙了好一会儿,大家的兴致都还很高涨。沈深在和杨其杨息聊完问题后就被一起叫了出来。介于大家都聊得很开心,谁也不想终结这个话头,于是纷纷都决定今天先休息一天不排练,接着叫了个烧烤的外卖。
大家一边吃一边开始玩纸牌游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沈深,所有人明天都有早八,所以大家都回去了。而沈深则跟在凌溪后面,执意说要送他一程。
凌溪拧不过他,只好任由他跟着。到了校门口,他转过身来对沈深说:
“好了,已经到校门口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沈深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欲言又止,凌溪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深摇头,但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表白的话:“今晚月色真美。”
这样一句暧昧至极的话被沈深说得羞涩又清晰,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同被奉上的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凌溪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但仅仅也只是一瞬而已。他伸手接过玫瑰,眼里漾满了温柔,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朦胧,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他笑着启唇:“你也是。”
沈深一愣,遂而心脏狂跳。
小沈以为自己是直男,但小沈其实是深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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