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如焦雷,在烈定侯当头炸响,震得他面色惨白,全身簌簌颤抖起来。

  众人愕然,满船寂寂,血战突然顿止。

  尹祁公主妙目圆睁,俏脸雪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共工翊身悬半空,张大了嘴,满脸茫然惊愕狂乱,抬头怔怔望着相繇,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相繇碧眼仇火熊熊,狞笑道:“姓烈的,你背主叛友,天地不容,想不到也有今日吧?当年老子抢了你的崽子,原想一下捏死,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和这小杂种么?思前想后,索性把他丢给了高辛狗,作了帝喾的奴隶。等这小崽子受了十几年的苦头,老子再把他从毫都救了出来,告诉他他就是共工的孙子,让他时时刻刻记着杀了你报仇雪恨。哈哈,老子等了四十几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你的小儿子杀了大儿子,你又亲手杀了小儿子,这滋味可真妙得紧啊!”

  他纵声狂笑,激动之下,连泪水都溅了出来。

  话语阴毒森寒,仇恨刻骨,尹祁公主听得心底发冷,握紧双手,莫名地颤抖起来。烈定侯面如死灰,嘴唇翕动,刹那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相繇的双眸凶光闪耀,突然大喝道:“杀了他!”

  尹祁公主脑中嗡然一响,冥冥之中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忽地拾起地上的长矛,猛力朝蛇国公的后背刺去。

  敖少贤大吃一惊,急忙将她脉门扣住,喝道:“公主!”

  就在这时,匍匐在蛇国公背上的放勋突然发出一声怪吼,双目凶光怒放,反手拔出割虎刀,闪电似的刺入烈定侯的后心。

  两人胸背相贴,烈定侯又自震骇迷乱,哪能避得开去?

  “吃!”两尺来长的利刃直没入柄,鲜血喷舞,溅得放勋一脸都是。

  他目光呆滞凶厉,狂吼着欲拔刀再刺,蛇国公霍然惊醒,发出愤怒痛楚的大吼,双臂一振,放勋倒飞而出,“砰”地撞在舱板上,登时晕迷。

  “放勋!”尹祁公主大叫一声,陡然清醒,抢身上前,将他紧紧抱住。

  相繇哈哈狞笑道:“哎呀,原来陶唐侯不是来给你赐婚的,是来要你命的。作高幸走狗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美得连心肝都疼啦?”

  尹祁公主又惊又怒,突然明白了,是“灵犀蚕”!

  在“归雁驿”内,翊将食心虫塞入自己姐弟腹中时,便已设计好了这一切。以相繇的摄神念力,再加上这妖蛊,自己和放勋又怎能抵挡得住?难怪当时她和敖少贤可以从翊的身旁从容逃脱,这一切的一切多半都在他们算计之内。但翊却万万没有料到,他连自己也一齐算计了……

  蛇国公纵声狂吼,悲郁、愤怒、痛苦、悔恨……层层交杂喷涌,声浪冲天,震耳欲聋。

  白云离散,群鸟惊逃,众人气息翻涌,难受已极。

  “轰!”炎天赤蛇反弹冲起,紫风如狂,赤火连天喷薄,重重地扫向相繇。

  相繇狂笑声中,碧光迸舞,气刀扭曲,亦化作一条巨大的九头黑蛇,咆哮卷舞,轰然相撞。

  “轰隆!”宛如万千惊雷交叠奏响,天地一亮,绚光霞彩流离奔窜,太阳为之失色。

  群舰摇晃,大浪冲天,不住有人捂耳惨叫,摔落水中。

  尹祁公主目眩神迷,几乎窒息。

  敖少弦护在她身前,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将真气绵绵不绝地传入其体内。

  炎天赤蛇当空扭舞飞腾,烈定侯怒吼声中,御风飞掠,骑乘其上。

  赤蛇反向抛舞,突然俯冲而下,将翊、尹祁公主、放勋与敖少贤缠卷其中,猛一弓身,朝着淼淼大泽疾冲而去。

  “哗啦!”大浪滔滔,水花如雨。

  等到相繇回过神来时,已经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但此时,对于相繇来说,他们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他昂然站在桅尖,悲喜交集,发出阵阵狂笑。

  苍茫大泽,金光万里,鼓声悲奏,号角凄厉。在呼呼的风声里,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悲凉。

  高辛二十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叛军相繇在桂林集西湾大破水蛇军,攻占九蟒城。蛇国公重伤,挟持陶唐侯、尹祁公主等人下落不明。

  八月二十九日,兵相箭神公指挥赤虎、白象、金猴、青鹰诸侯军扫荡北泽,剿灭共工四股叛党,俘获酋首古鼋、蛮仡,寸磔处死。

  九月七日,叛军相繇攻占蛇国全境,共工叛党咸归附臣服。八日,相繇定都九蟒城,拥立共工孙方野为帝,国号共工。

  九月九日,帝喾病重驾崩,太子挚即位,国号延承高辛,大赦天下,封逢蒙、讙兜为辅国公、护国公。

  那年秋天,云梦泽暴雨磅礴,波涛泛滥,淹没四国五十六州,百姓流离失所。南荒有谶:“九月九日风波恶,天地裂,山河决。圣人不出,如苍生何!”

  滔滔云梦大泽,正孕育着新的传说。

  后记:

  《云梦泽传说》到此结束了,但关于共工翊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云梦泽传说》只是《蛮荒》第三部的序曲。

  按照狐狸的写作计划,《蛮荒》的第二部和第三部将在明年四月开始动笔,在此之前,我将全力填完两个坑,一个是去年年初挖的《白蛇》,还有一个就是即将开始连载的《仙楚》。

  和《搜神》一样,这两个故事都是狐狸一贯坚持的“新古典主义神魔小说”(好大的旗,扛得偶肩膀脱臼,呵呵),但比起《搜神》,应该会轻松许多。希望继续得到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