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儿微微一愣,心道:“莫非我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了?不过这徐清却也不像传闻那般刻薄霸道。‘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位师弟短短数年就有如此成就,连我都不由得心生嫉妒,遭受他人非议也不足为奇。”更觉徐清乃是可交之人,欣然笑道:“师弟此言真让为兄自感惭愧啊!今日之过还请师弟见谅。”

  就在二人对饮相谈之时,忽然又从外头冲来一道银光,落下一个白衣银剑的少年,正是李元化的大弟子白侠孙南。因为上次元江取宝曾与徐清并肩作战,二人也算是熟络些。适才孙南出门访友刚回来,正好看见受伤的白鹤。赶紧找来两个正给那仙鹤敷药的外门弟子,才知赵燕儿刚才气冲冲的走了,再问明方向更不难猜到去处。孙南深知徐清的本事远在赵燕儿之上,唯恐师弟吃亏赶紧过来劝解。循着赵燕儿的踪迹飞来,居然看见亭中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孙南不禁心头疑惑:“刚才不是说赵师弟怒火中烧前来找人算账,怎么转眼间又成了挚友?”

  赵燕儿一见孙南前来也不禁一愣,徐清反应更快,赶紧起身迎上去,笑道:“难得孙师兄闲来聚首,今日就与二位师兄好好叙叙友谊。”孙南还没弄清状况,就被拉入亭中,三人饮茶闲聊。开始孙南还有些疑惑,但见赵燕儿全无异常,还对徐清推崇备至,也渐渐放下疑心。天南海北,奇闻异事,只等三壶茶见底才尽兴散去。

  待徐清把孙、赵二人送出碧筠院,正要转身返回,乎觉心念一颤。自从踏入五重中段之后,精神力倍增,徐清对危险的预感也愈加精准。他立刻感觉不对,身影一闪横着掠出十余丈,再回身一看,前一刻立身之处霍地闪出一点蓝光。随即就听有人朗声笑道:“哈哈!小子行啊!竟连为师的手段都能事先察觉!”

  话音一落顿见精光一闪,醉道人穿着一身体面整洁的道袍从天而降,更见容光焕发,英气勃勃。徐清立刻大喜,赶紧迎上前去,道:“果然是师父!我就知最近几日师父也该回来。”

  醉道人笑道:“十年大考原是一件大事,加之此次还涉及开府分支,虽然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我这个长老也得跟着出席。”

  徐清微笑道:“若弟子说的没错,只怕师父早就来了吧!是否意在看看弟子如何处置赵燕儿?”

  醉道人微微一愕,旋即笑道:“你小子果然是个人精!不错!你那白灵才回来为师就已到了。”说着又点了点头道:“为师还唯恐这些年你修为突飞猛进,一味恃强好勇却迷失了本性。不过如今看来处事有张有弛,分别对待,还算让人放心。”

  徐清笑道:“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人生在世谁不愿平平安安的,凡事若有希望和解,我大凡是不愿与人动手的。奈何世上还有好多人不这样想,才使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成了血海深仇。”

  醉道人上上下下打量徐清,似笑非笑道:“我说你小子到底几岁,怎么听这话说的好像比我还老?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全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气么。”

  徐清笑了笑也不愿在这问题多做研讨,就将从施龙姑那得来的针术卷轴取了出来,道:“师父看看这东西如何?”

  醉道人翻看扫了几眼,不由微微变色,道:“这不是金针圣母的练针法诀,你是如何得到?”徐清遂把上次路遇施龙姑,后来又救他们二人性命,以及导引二人改邪归正的事扼要说了一遍。醉道人微微皱眉,沉吟道:“嗯!要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桩功德,不过报仇之事绝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武当派还未露出结盟邓隐的迹象,武当毕竟是正道名门,万不可轻率行事。”

  徐清应道:“这事弟子省得!说出来不怕师父笑话,其实当初我也心存妄念,贪图人家的针术。师父也知我从极乐真人那得了一套乾坤针,奈何修针之法早就没落,我空守着一件绝顶法宝却难发挥威力。那时弟子还不像如今这般家底丰厚,又怎能不动私心。”说罢又叹了一声,接道:“如今方始知道因果循环,天道不亏。我得了施龙姑的针术,便种了前因,日后早晚还得偿还。那施龙姑一心要为金针圣母报仇,若日后因果应在此事上,只怕还要引出许多纙滥。”

  醉道人问道:“你知道就好,打算如何应对?”

  徐清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尽早将这段因果填上,总好过日后措手不及。”

  醉道人仿佛也看出些端倪,笑道:“哦!那你又想如何偿还人家?”

  徐清贼兮兮的笑道:“这还不得求师父指点。”

  醉道人笑骂道:“我还纳闷前几次遇上天大的事,你都敢独断专行,这次怎么无缘无故虚心请教来了。还一五一十的说这么清楚,原来是想让为师给你擦屁股啊!你既然得了她的针术,再还她一套法诀便是。”复又沉吟道:“不过这事还有些难办,那施龙姑乃是天生命薄之人,只怕无缘入我峨眉门墙。而且她出身旁门,又曾荒淫无度,大约也没人能收她为徒。”又等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云贵交界之处有一处险恶之地名为恶鬼峡,峡中一座大庙里藏着一部前辈仙人的奇书,名为《合沙奇书》,正可当此一用。”

  徐清立刻恍然大悟,心道:“哎呀!我怎么就把那《合沙奇书》给忘了!”

  原来那恶鬼峡中藏着一部道书,乃是前辈仙人合沙道长所遗仙术,内藏五行真气变化玄机,乃是旁门中最著名的修炼真诀。要提起这位合沙道长可是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东晋时便已得道。现在旁门散仙中最著名的仙人,大方真人神驼乙休就是合沙道长的同门师侄。

  醉道人又叮嘱道:“不过清儿切记,前去恶鬼峡切不可将道书原本取走,也不要再誊写成文,只需自己先记在心间,日后传给施龙姑即可。日后另有人的机缘应在此书上,没有必要为此多结因果。”说罢就将手上针术递还徐清,又接道:“此番来前掌教师弟已与我谈过,清儿能有不争之心实为不易。至于炎关火宅的道力测试也免了,依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也不需再跟人证明什么。索性就去恶鬼峡走一趟,也好让一些人放心。那合沙道长最善五行法术,你虽学会了圣姑的乾罡五神雷,但对天地五行的体悟还差得远。正好趁机悉心参悟《合沙奇书》,对你日后修炼更大有益处。”

  徐清应了一声之后,稍微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憋在心中多日,还请师父为弟子解惑。”

  第二百六十五回 飞针要诀

  醉道人瞥了徐清一眼,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什么解惑不解惑的,跟为师还拽文。”

  徐清讪讪的笑道:“师父!你能不能先告诉弟子咱们到底是哪头的?也好让弟子心里稍微有点数。”

  醉道人笑骂道:“什么哪头的!我看你小子是没事闲得,刚才不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一转眼就忘了。”

  徐清无奈道:“也并非弟子好奇,只不过有些事揣在心里终觉不安,万一日后站错了队,可就真后患无穷了。”

  醉道人无奈叹道:“你小子就是太精明,其实刚才你与人英那幡谈话我也都听见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识,更能抽丝剥茧看出其中一些端倪。不过有时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当年你三师伯灭尘子也是聪明绝顶洞悉一切,结果怎样!如今却成了堕入旁门的晓月禅师。你也就是遇上为师,还说什么站错了队,难道你还能舍了一头青丝,剃度出家当和尚去吗?切记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却永远不要说出来!无论佛门还是道门全是修真正统,全是正道仙侠,不分彼此,无论中外。”

  徐清微笑道:“弟子明白,不分彼此,无论中外。”同时心中暗道:“实际上还是有彼此,只是暂时不分清,当然也有中外之别,只是姑且不论。若真有一天旁门被消灭干净,是否就该佛道两家划清界线了?”想到这里却又洒然一笑,暗道:“刚才掌教大真人不是还说‘人心辜恶,魔道永存!灭之不竭,杀之不尽’,莫非借指魔永远不尽,则佛道永远联盟?奈何两家人终究是两家人,终究也得争个主次之分啊!”

  醉道人视而不见的态度倒是给徐清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想必醉道人也希望门下弟子能远离是非的漩涡,但在两边的角逐当中,徐清就真能置身事外吗?

  师徒二人又聊了些闲话,徐清本要跟醉道人求些材料炼制玄冰神砂,但醉道人一听他的设想也不禁起了兴致。索性将寒光剑坯和玄寒水墨要去,直接帮徐清炼好了。徐清自然大喜过望,毕竟他炼器的经验太少,就算东西全都齐备,也未必敢保证不出差池。

  闲言少叙,待醉道人离去之后,徐清也带着芷仙和白灵往回走去。只等快要进屋时,芷仙伸手拽住了徐清袖子,微露怯色的问道:“师父!刚才师祖说那恶鬼峡有道书,让师父前去修行,能带芷仙同去吗?也好有个护法放风的人,免得给一些宵小之徒可乘之机。”

  其实徐清本来就想此次出门带上芷仙,毕竟她修为已到了一定程度。加之得到七修剑辅助,也算可堪一用,若一味姑息雪藏反倒误了芷仙修行。不过徐清却不想这么容易就答应,故作为难的沉吟片刻,道:“若带你去也未尝不可,再有十二日就是开府分宗的但日子,我准备提前三日离开凝碧崖。芷仙若能在九日之内,练成刚才我对付赵燕儿施展的技巧就带你同去,若不行就还得在家多多磨练。”

  芷仙并没讨价还价,只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师父说九天练成,那芷仙就一定在九天之内练成此招!”说完一扭身就往外走去。其实刚才徐清用那招式倒也没有多少稀罕,对飞剑的精准控制达到一等层次,想要放出精准玄妙的剑术自然不是难事。

  放下芷仙如何练剑不提,单说徐清回到屋里,将那黄绫子绢帛展开。前面半阙乃是如何炼制飞针,可直接略过不看,后半阙才是修炼施展飞针的技巧法诀。前文就曾说过,古时修真界男子练剑女子练针,而这本来没有孰优孰劣之分。

  飞针一般都许多子针合成一套,因此即使如乾坤针子这样的至宝,在绝对攻击力上也不及一柄银色飞剑。若不知其中玄妙用法,甚至飞针都不能破开敌人护身罡气。以至于原来在李静虚手中时,只能用来对付诸如百毒金蚕蛊这样数量众多,本身防御力不强的东西。

  当然真正的飞针绝不是这样,否则当年修炼飞针的女修真,又如何在修真界立足!其实说白了飞针的威力就全在两个字。一个‘幻’字,能幻化无尽虚影,令敌人不知虚实防不胜防。一个‘破’字,飞针一出就能刺破敌人护身罡气法宝,破入体内伤其内府。

  至于如今的传世飞针,也只有金针圣母的玄女针勉强兼具二者。不过因为金针圣母早年也修炼飞剑,思维造成了定式,即便得到此书最终练出的玄女针也有些不伦不类。玄女针一共八十一枚,金针圣母偏偏自作聪明将其分为九组,如同剑阵般可分可合。飞针放出规整有致,乍一看去仿佛比散乱使用更具威力,却不知此举毁了那个‘幻’字。至于那个‘破’字诀,也因为玄女针炼制材料的限制,没能完全发挥出来。否则飞针使出,幻化亿万,寸寸针芒,透筋入骨,入体之后,直攻心房,当者披靡,中者毙命。

  徐清将那针术细细研读三遍,才放下绢书闭目沉思。良久之后挣开双目,心中暗道:“这修针之法果然有他独到之处啊!仅仅将真元收敛成丝就不容易,飞针与飞剑完全不同,那飞剑祭了出去须得光芒大盛,越亮越长才显得气势恢宏。但飞针灌入真元却需要不泄芒光最好,将真元全都韵在针内。尤其难在祭出飞针之后,施展之人还要快速的变换虚实。”

  徐清又读了一变那绢书,不禁笑道:“怪不得金针圣母得了这部针术,也没能将飞针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看来古时女子更注重修炼精神,若没有强大的精神力,千般变化的针术根本就施展不出。金针圣母旁门出身,并不善于修炼精神力,也始终没能抓住针术精要。莫非上天眷顾,让我得到了这套法诀!”

  待徐清修炼三日,完全熟悉了阵法要诀,终于开始了第一次试验。飞身到屋后寻了一处僻静所在,只见徐清口中念念有词,蓦地一扬手就把乾坤针祭到天上。顿时三万六千根乾坤针飞散开来,但这次却没看见满天红云,只有阳光照在银针上,反射出的些许银亮的针芒。但也并非所有飞针全都如此,若再细数那其中还有七十二跟牛毛针闪着晶亮的红芒。虽然红芒很淡却不难发现与其他飞针不同。

  徐清不禁叹了口气,将乾坤针收来,心中暗道:“果然没那么容易啊!”原来那三万六千乾坤针皆是掩护,其实真能破开敌人护身罡气的只有那七十二根飞针,也就是平均以五百跟飞针掩护一根。飞针的威力也正蕴含在这虚实结合之中,让敌人防不胜防。若与敌交手时还泄出红芒,岂非就等于告诉敌人,自己杀招在何处!还哪有变化无穷的玄妙。

  徐清在飞剑上足以自傲的精确掌控,到了乾坤针上却成了短脚,唯一克服的法子就是苦练。整整六天六夜,徐清几乎未曾休息,不断尝试把灌注飞针的真元收敛于无形。几乎是一丝一丝将溢出的真元收敛到飞针之内,其中困难艰辛更不足为外人道。

  总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第五天头上,徐清终于把飞针外逸散的真元纳入针内,使那些真正含了杀机打的飞针也与其他掩护飞针一般无二。至于御针之术跟御剑术一样变化无穷,徐清如今也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徐清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已取得些成就,何妨循序渐进日后再慢慢修炼。实践出真知,在家里练得再好也是死把式,只有真正用飞针与人交手,才能看出其中不足,才能逐步完善。徐清收起乾坤针回家入定打坐,如此苦练最耗精力,明日就要出门远行,自然要调整好自己状态。

  次日一大早徐清才入定醒来,芷仙就匆匆的跑了过来。徐清一看她那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定是练成了剑术,问道:“练成了?”

  也是因为兴奋,芷仙的小脸飞起两道粉霞,使劲点点头,道:“嗯!芷仙已练成了那日师父用的技巧!”说着正要祭出飞剑演示,却见徐清嘴角迁出一丝谐谑的笑意,仿佛没领会芷仙的意思,故意淡淡道:“既然学会了那咱们就走吧!”

  芷仙微微一愣,旋即气恼道:“师父又欺负人!前日吩咐人家练剑,如今学会竟都不看一眼!”

  徐清笑道:“看你着什么急啊!那恶鬼峡一听名字就不是善地,而且自古天才地宝皆有灵物守护,少不得让你展示修炼成果的机会,只怕到时候又被人家打的哭鼻子。”

  芷仙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掐腰嗔道:“师父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又哭鼻子,人家什么时候打不过别人哭鼻子了!”说到这仿佛想起前翻在玄龟殿回来,看见徐清就大哭起来,不禁脸蛋更红,恼羞成怒道:“上次那可不算,人家可不是打架吃亏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