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道人也不好再多说,倒是极乐真人开口说道:“我说你这小孩倒是有些胆量,不过咱们这些大人,难道此等危险之事还用你一个小孩儿去么?”

  徐清道:“众位前辈修为厉害,但若亲自前去约战,却显不出我等正义之士的蔑视之意。正因我是个晚辈,孤身前往才显出那些妖人在我正派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李静虚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小孩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也罢!谁让我老人家欠了你这么大人情呢!”说着见他小手从腰里解下来一个白色的小香囊,轻轻一拍就飞出来一只银亮的大锥子,道:“这乾坤针的威力那日你也见了,我就将它送给你吧。”

  徐清微微一愣,没想到极乐真人竟如此上道,但他转念一想倒也不难理解。修真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欠人人情,今日徐清帮了极乐真人如此大忙,他心里焉能没有心结!正好能借此机会稍微抚平心中波澜,又怎会吝惜一件外物。

  徐清也不推让,毫不矫情的接过乾坤针,细细打量那仿佛丝麻的表面,道:“前日见了真人这乾坤针的威力就羡慕不已,却没想过能够拥有。真人放心,今日这宝物到了我手上也绝不会辱没了它。”

  李静虚面带笑容,道:“此乾坤针一共三万六千根牛毛子针,炼化之后随你神念一动,就能飞出洪流般的针雨,袭向敌人,无孔不入,极难防备。”

  刚才徐清没有假惺惺的推拒,让李静虚心间又是一亮。不难看出在场之人看乾坤针的眼神皆有贪婪之意,若是刚才徐清推拒,反倒显得为人虚伪,不堪深交。

  徐清疑惑道:“哦?只需神念一动便可?但前日我看真人施展此宝,怎还会念咒剑诀,方才放出去呢?”

  李静虚笑道:“难得你这小孩还如此细心,不错!这就是此乾坤针的玄机所在。若直接将其炼化御使,也如寻常飞剑无甚区别,但你若能真正修炼精通,更能以神念驾驭每一枚子针,仿佛三万六千柄飞剑同时攻出!”

  徐清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看见落地的百毒金蚕蛊尸体上竟都只有一个小孔,原来是极乐真人有意驾驭!

  虽然看徐清得了乾坤针有些眼红,但是众人也知道实际上那是人家下棋赢去的,若是他们有本事也轮不到今儿徐清风光了。

  散会之后徐清自然是跟着李静虚学习祭炼乾坤针的法术去了。

  第四十八回 慈云寺

  三日之后,徐清一身素袍,踏剑而飞,只见腰间已经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香囊。香囊做的十分精巧,乃是北极白鹿皮的材质,还绣了梅花压枝的精细图案甚是雅趣,里面装的正是那杀人夺命的乾坤针。

  仅仅三日之功,徐清就将这法宝练熟,纵是不能与极乐真人那般操纵纤毫,也倚仗强大的精神力,能将乾坤针分成十道洪流同时操纵。设计了攻守招式,使其威力提升数倍,就连李静虚看着也不由赞叹。

  冬季天黑的也早,尚未到卯时就已经见了星星。徐清立在霜蛟剑上,轻轻的抚着白灵的脑袋。本来此番赶奔慈云寺下战书是不想带它的,但是这厮竟撒泼耍赖,就是不离开徐清,最后没有办法也只能由得它了。

  其实慈云寺与碧筠庵相距也不远,都在成都郊区,一转眼就已经到了。飞在云头之上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红墙黑瓦建筑,依着一个不高的小山坡营建,方圆不下三百丈,真是好大一处佛门寺庙!前后一共五层大院落,四座十丈见方的大殿。尤其是第三重正殿,乃是前朝万历皇帝御赐营建的大雄宝殿。是整个西南之地少有的皇家寺院,因此这慈云寺也叫‘敕建慈云寺’。

  只不过此时这肃穆威严的皇家宝刹之中却萦绕一团晦气,远观黑气涌动,近闻鬼哭狼嚎,还哪有些佛门之地的清净。大雄宝殿中十来只如儿臂粗的大蜡熊熊燃烧,火苗摇曳‘突突’轻响,将整个大殿都照的通明,只有正中的释迦宝相因为角度,落在了一片黑暗的阴影之中。

  大殿中左右摆了两列椅子,在座的不下十多个人,僧道俗皆有,中间一把极气派的大太师椅里却坐了又瘦又小的怪物。只见那人鬼不知的东西,身子不满三尺高,却顶了一个栲栳大的脑袋。面相异常丑陋,焦乱的胡须和头发乱草般搅作一团,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着森森寒光,好似看的正前方,实际视线却在众人的心肺之间扫动,隐现贪婪之色。只穿了一件绿色的袍子,细若芦柴棒的腿上还有几撮黑毛,浑身的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至于旁边那十多人倒还都是僧袍干净,道袍整洁,长的也五官端正,仿佛道貌岸然。只是那眼神皆是毒辣阴险,一看就知不是正派之人。

  那正中做的怪物正是凶名赫赫的绿袍老祖,下面则是法元、智通、俞德、飞龙等等汇聚慈云寺的群邪。此时众人刚刚用过晚饭,所谓‘饱暖思淫欲’,那智通和尚作为地主,自然不能怠慢。才吩咐了几个小和尚,上后院密室之中弄来几个幽禁的女子以供淫乐。

  却见陡然从天上射下一道闪着红焰的银虹,竟然直接飞到了这大雄宝殿的门口,掀起一阵劲风吹得烛光剧烈晃动险些湮灭。就在那摇曳不定的烛光之中,只见一个英俊的白袍少年挺身立在一道剑光之上,身边还蹲了一只极大的白猫。那少年右手背负,左手随意的抚弄着那白猫的脑袋,气度淡然,仿佛屋里之人皆不放在他眼中。

  虽然在座的法元、俞德等人皆是行走天下,消息灵通之人,却不认识来人是谁。不过看那气度,再看那柄灵光涌动的飞剑,却不敢存有小窥之心。

  智通和尚眉头一皱,喝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御剑冲入我慈云寺大殿,是敌是友却要说个清楚,否则……”

  徐清扫了那智通和尚一眼,一点也不掩饰其中的蔑视,遥遥朝众人一抱拳,淡淡笑道:“众位道友安好,贫道徐清,奉我峨嵋派教宗之命,嵩山二老之请,今日特来有话与众位传达。”

  其实徐清可哪里是道士,人家嵩山二老也不曾请他,不过如此说话却是藏着玄机。在修真界中,虽然没有规定,但一般初出茅庐的小辈是极少自称‘贫道’的,只有那些游走了数百年,历经沧桑的前辈道士才会如此自称,加之在说到‘嵩山二老’时他还用了‘请’字,那群邪自然心中忐忑,怀疑他的身份。

  说罢放眼扫视众人,道:“此间何人领袖,便请出来一叙。”

  只见一个胖大的黄衣和尚站起身来,正是五台派的法元和尚。高声道:“如今我等皆为百蛮山绿袍老祖马首是瞻!你是何人报出来历,洒家却要看看有没有资格与老祖说话。”

  徐清冷笑一声,看了正座上的绿袍老祖一眼,道:“早闻昔日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师修为高深,虽然门下品类良莠不齐,但也能节制上下,维持修真之人的身份。却不想为了维护一班作恶的孽徒,终于落得自家身败名裂,教毁人亡的结局。时至今日尔等尚不知悔改,苦行修行佛法,反倒变本加厉,与邪魔之人为伍。认贼做亲,反以为荣,啧啧啧……”微微一顿之后,又接道:“如今!我正道三仙二老皆已亲赴成都,眼见年关将至,便容尔等苟活一年,待到年后正月十五,但有一战,恩恩怨怨,一体结清,看最后是邪存!还是正胜!”

  “小贼猖狂!”

  只待徐清话音一落,就见法元和尚身旁,一个彪壮的蓝衫大汉,挥手打出一道浓厚的青光,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直向徐清袭去。同时他身后两个汉子也各自将法宝取了出来,跃跃欲试。正待施放之际,却见法元和尚打了一个眼色,阻住二人,示意静观其变。

  别看徐清来了之后谈笑风生,仿佛没事人一般,其实他心里已经害怕死了。且不说那绿袍老祖如何,单是这殿中的邪派修士,点出来一个就绝不会弱于他。就算新得了乾坤针,单打独斗尚可应付,若是群起而攻,万无侥幸之理。

  但徐清还非要如此淡然处之,也不仅仅是虚张声势,要让群邪心存顾忌,更要做给在他身后窥视的人看。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暗中相助,但是徐清却明白,醉道人那些人是不可能放心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单独担此大任。

  徐清刚才只一打眼,就看出那蓝衣大汉要出手袭击,旁人虽然有心出手,却还存有忐忑。此刻眼见那青光袭来,他不慌不忙,甚至连手都没动。只见眼中的神光一闪,“嚓嚓……”一阵极细微却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万点红光呼啸而出,仿佛一道洪流般就迎向了那袭来的青光。

  其他人不知此宝厉害倒也无妨,但此间却有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前日绿袍老祖袭击碧筠庵之时,那群邪之中的俞德飞龙二人也正要查勘地利,正巧看见李静虚驾驭乾坤针毁了绿袍老祖的百毒金蚕蛊。只是二人深知绿袍脾气暴戾,恐其恼羞成怒,没敢声张此事。如今一看这万点红光再现,知道此宝厉害,连绿袍老祖都抵挡不住,不由得心惊胆寒。

  而那绿袍老祖更加愤怒,自己苦炼多年百毒金蚕蛊方才大成,正要大显身手,没想到出师未捷就折损半数。同时他也着实惊愕对手的修为,如今还不知栽到了何人手上,今日一见徐清祭出乾坤针,还以为前日之人就是他呢!有心报复但一想那日,红光万点的威势,又有些心虚。

  也并不是绿袍老祖胆怯,怕胜不了徐清,在他看来上次之失,不过是偷袭之举罢了。绿袍老祖不愿出手是另有原因,他不是怕不能胜,而是怕不能在三两招之内完胜。此番亲赴慈云寺坐镇,说是应了毒龙尊者之邀,但俗话说‘无利不起早’,绿袍老祖自然还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第四十九回 威慑群邪

  此番慈云寺群邪汇聚,所来之人多是当年五台派的余孽,或是散游天下的邪修,众人相聚多是为了朋友情意而来,再者就是与正派有仇。

  绿袍老祖自恃魔功有成,正想将南方魔教发扬光大,自然要扩充门人,广撒人脉,方能振奋声威。此番北来慈云寺正是为了一震威名而来,才好将一些闲散人等收入他南方魔教之中。虽然绿袍知道乾坤针的玄机,但在座众人明显是不知厉害。若此时对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出手,三两招之内还不能取胜,无异于落了自己名头。

  却说徐清放出了乾坤针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不能一击挫敌,镇住这些宵小之辈,他就马上御剑逃遁。

  只见那青光撞入了乾坤针之中,瞬间“叮叮叮”一连串绵密的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啪啦”一声如铁锅坠地,落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龙头大刀。那刀上仿佛如蜂窝般,密密麻麻穿出不知多少孔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此刀就被乾坤针击中不下万次,刀中的灵气早被击散,已然成了一片废铁。

  再看徐清面带从容微笑,负在身后的右手向上一挥,袍袖兜风乍起,瞬间将那万点红芒收入其中。而他左手还一如既往的抚弄着懒洋洋的白灵,那悠闲的意态,在无言之中更显出对敌人的蔑视。

  群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还跃跃欲试之人也都打住了心思。尤其是那出手的蓝衣大汉,更加心惊,竟然一个照面都没过,一柄祭炼多年的宝刀就废了!他是心疼加窝火,有心再耍横,但思及那绵密如雨的红光,无论如何也提不起胆量来。

  不过殿中群邪却不知道,就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去了徐清大半法力。若是此刻那蓝衣汉子执意再战,徐清也只有落荒而逃一途。但此刻徐清看着群邪眼中那惊惧忌惮的神色,还有绿袍老祖患得患失的踌躇心思,就知道他已经赢得了这场心理游戏的胜利。

  徐清淡淡道:“众位皆是有名有姓的修真,若真有本领,只管等到正月十五一决雌雄。贫道此来,孤身一人,乃是诚心拜访,诸位气势汹汹,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那法元和尚心中既怒,却不愿亲自出手,绿袍老祖心存贪图,难道法元和尚就是省油的灯么!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将离散各地的五台派弟子重新聚齐,更窥窃那新教宗主之位久矣。只觉得对方孤身一人,若是群起而攻之,胜负且不论,传出去岂不坏了自家名声。

  本来法元以为绿袍老祖会出手,他正可借此机会煽风点火,让绿袍老祖与峨嵋派结下死仇。却不想一向暴力凶恶的绿袍老祖,竟然被人欺到门前没有反击,反倒通情达理起来。这更让他疑惑徐清的身份和修为,如何还敢轻举妄动。

  只见绿袍老祖忽然站起身来,一双碧绿如鬼的眼睛盯着徐清,摇晃着那栲栳大的脑袋,不阴不阳的道:“徐清是吧!好!敢孤身前来下书,这份胆量让人佩服。”

  徐清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单等绿袍老祖继续说下去。不过此时他的心里已经紧张极了,不断的考量在这种距离,若是绿袍老祖突然出手,自己能不能安全脱身而去。但在此情况下,他却更不能显出一丝胆怯,否则前面一切算计都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