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半,不知推杯换盏了几轮,沈居安才姗姗来迟。
他地位很高,一来,席间众人都站了起来,予以注目礼。
一位上流名媛目光盈盈,用不熟练的中文说:“敬,沈先森。”
沈居安臂间揽着外套,长身玉立,目光淡淡。
“多谢。”他把外套递给助理,接过这杯酒。
但是没有喝。
他随意晃着酒杯,把玩。
白祺的关注点不在沈居安身上。
坐下后,她继续跟丹尼尔交流,直到沈居安坐在他们之间的那个位置。
他看了白祺一眼,用中文,清清淡淡说:“需不需要我让出来?”
他这里是主位,让出来会让人想入非非,白祺轻轻摇摇头。
她朝丹尼尔敬一杯酒,食指跟小拇指比在一起,是个打电话的姿势。
丹尼尔点点头,回敬她。
他眼角含着笑意,显然跟白祺相谈甚欢。
没了心事,白祺朝四周望了望,回眸间,目光跟克劳斯不经意对了一下,于是,他倾身过来,温声说:“喝醉了吗?”
白祺红唇微启,呼吸间有淡淡的酒气,她眼眸微湿,目光却很清醒:“我千杯不倒。”
克劳斯笑了下,抬手压住她胳膊,盯着她眼睛,赞美道:“你的裙子真美。”
白祺礼貌恭维,“你的衬衫也很好看。”她指了指他的袖口,问道:“这是兰花吗?”
克劳斯微微颔首 ,手指压在白祺袖口,离得更近:“是素冠荷鼎。”
然后他跟白祺讲了一番素冠荷鼎来历和珍奇之处。
白祺听得很入神。
说来惭愧,她自诩喜欢兰花,但几乎对它们没有了解。
两个人于是你来我往聊起来。
白祺看着克劳斯的目光充满敬佩。
霍华德看见 ,心里不大舒服,于是抬眼看沈居安。
沈先生还是保持一贯从容 ,谈笑风生,运筹帷幄,眉目温润 ,丝毫看不出不悦。
名媛小姐频频向他敬酒,把自己喝了个半醉,沈先生却还拿着一开始的那杯香槟,酒液甚至没有润湿他的唇角。
有时,他的目光也会漫不经心掠过白祺,但也仅仅一瞬。
如一阵微风,甚至不能在湖面上掀起涟漪。
白祺好像没意识到。
结束的时候,她给霍华德发了短信:“不用跟着我,我跟克劳斯聊一聊。”
霍华德脸沉了下。
白祺又发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大意——把一切阴谋扼杀在摇篮中。
霍华德捏了捏眉心 ,有点无奈。
她倒用不着跟他解释。
——
白祺跟克劳斯坐在森林公园的原木长椅上聊天。
国外的月亮一点也不圆,形状仍然是弯弯的,看着很稀薄。
晚上温度很低,呼吸之间空气中会弥漫出淡淡的白雾。
克劳斯握住白祺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白祺用力把手抽出来。
克劳斯笑起来,漫不经心问她:“你有男朋友了?”
白祺摇摇头。
“那为什么要避嫌?”
白祺认真说:“因为不想跟你重新开始。”
克劳斯笑了下,眼神很淡,碧绿色的眼睛深邃。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白祺点点头,不置可否。
刚好,她也想跟他讲个故事。
“我以前有个很爱的女朋友。”克劳斯目光淡淡望着远方,语气漫不经心:“但是她抛弃了我,她认为比起爱情我会更想要家族的继承权,但她错了。”
他回望她,轻笑:“她不知道,在我心里,她最重要。所谓继承权,不值一提。”
白祺把藏到羽绒服袖口,带着粉嫩嫩的兔耳朵帽子,整个人可可爱爱。
她微微睁大眼睛,神情丝毫没有羞愧之情,仿佛克劳斯口中的那个“女朋友”不是她。
她也说道:“我也有一个故事,你听不听?”
克劳斯眼睛弯起,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讲。”
白祺组织一下语言,说道:“从前有个小男孩,他跟养母在旧金山Tenderloin区长大,他花费很多努力考上斯坦福,在那里获得了知识。”
白祺声音转淡:“有一天他看见了报纸,报道萨尔森财阀第二继承人将继承萨尔森财阀的所有资产,通过某种渠道,他知道自己是萨尔森集团失踪的第一继承人,他想重回慕尼黑,夺回属于他的财产。”
“恰好,他找到了渠道。”白祺微微歪头,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他知道跟他同级同学校的白祺正在跟萨尔森财阀洽谈合作,她曾经花巨资买下萨尔森家族的夏娃之心钻石,以此助萨尔森集团渡过难关,萨尔森财阀跟她的关系很好,于是,他觉得可以去接近她。”
“然后,通过一些手段,他成为她的男朋友。”白祺轻轻摊手,说道:“我一直知道在联谊晚会上,你递给我的酒不干净,并且顺着这条线,我去调查你,意外得知你的前世今生。”
“我就顺水推舟了,助你重回萨尔森家族,反正,我们是互利的。”白祺笑了起来,看向他:“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克劳斯笑容早已敛去,唇角抿出冰冷弧度,眼睛像冻住的路易斯湖。
白祺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羽绒服,拂去从松树垂落的雪沫。
她没再说什么,向着路灯照亮的地方走过去。
沈居安就站在路灯下。
他身姿挺拔,气度雍容,眉目如画,目光是温淡的,轻轻落在白祺身上。
白祺不知道他等了她多久,也不知他听了多少。
总之,她心底是不慌的。
白祺在他身前停下,先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霍华德发来捷报:——收购完成,正在走协议流程。
白祺微微挑下眉。
真奇怪,沈家竟然没有雪中送炭,任由她把白氏集团的柏林分部吞了?
沈居安一直看着她。
见她看完,他才说了句:“满意了吗?”
这话听着不辨喜怒,实则含着种问责意味,好像她逼着他不帮白家一样。
白祺觉得他非常扫兴,忍不住道:“你是被魂穿了吗?非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沈居安笑了下,向前走两步,俯身抱住她。他在她耳边轻道:“是谁说只喜欢我的?结果却跟别人谈情说爱,都懒得看我一眼。”
白祺踮脚亲一下他的唇。
太冷了,他的唇也是冰的,掺和着森林公园的松木气息。
沈居安低下头,扣住她的腰,轻咬她嘴唇。
“你在哪个酒店?”他说道,跟她呼吸相间。
白祺说了个在衣帽间没有男士服装的酒店。
——
第二天早上,白祺在酒店顶层游泳池游泳。
她把手机放在泳池边,从水里出来时,发现手机屏幕亮着。
有人给她打电话。
白祺拿浴巾裹住自己,慢条斯理擦着身上的水滴,把电话拨回去。
“宝贝,你跟沈先生复合了?”刚一打通,朱利安就急匆匆道。
白祺向房间内瞥一眼,没看见人影,暗忖他可能在书房。
她径自坐在泳池边,把脚趟到水里,有意无意晃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刚复合,今天就知道了?
这不正常。
朱利安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昨晚我一直在酒店等着你,看你不回来,就跟你打电话,然后是沈先生接的!”
她至今忘不了他的语气。
充满挑衅的:“嗯,她累了,已经睡下了。”
白祺想了想,昨晚她确实睡得挺早,好像只做了一次,她就累到不行。
没等她说话,朱利安又急吼吼问:“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怎么又在一起了!”
白祺挑下眉,干脆道:“我们根本就没分手啊。”
朱利安:……
白祺轻声细语解释:“你知道的,我每次分手都会赠给前男友丰厚的分手费。”
顿了顿,她说:“我还没给沈居安分手费,分手流程就不算走完,我们就不算分手。”
朱利安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戳穿她:“什么分手流程没走完!要是白氏集团没有顺利被收购,你还会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白祺默然一会儿,才说:“不会。”
朱利安:?
白祺看向客厅。
沈居安已经从书房出来,站在落地窗前注视她,眉眼如画,长身玉立,仿若画中人。
她说道:“即使因为他的原因收购失败,我也不会跟他分手——如果当时我还喜欢他。”
白祺向来知道得很清楚——感情与利益之间必须清晰明确。
在利益相关时,她不会容许感情的存在,直到交易结束,也许,她会考虑重新开始。
朱利安感叹:“没想到你的感情还挺纯粹。”
白祺笑了下,抬手拢住微湿的头发,轻缓走进客厅。
天晴了,雪散了,又是好风光。
——
峰会举办在晚上。
在辉煌璀璨的晚宴后是冗长的报告演讲。
演讲嘉宾众多,一晚上根本报告不完,明天还有一整天。
一晚上,白祺没怎么闲下来,在某些方面,她称得上长袖善舞。
跟几位酋长谈过合作事宜,听完致辞,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白祺端起酒杯走到她的专属休息室。
出乎意料,她在里面看见了沈居安。
他抬眸,冲她招手。
白祺有点好奇坐过去,“你不是在米歇尔哪里吗?”
她记得,刚刚致辞完,他就被峰会主席请走了。
沈居安没答她,倾身亲她额头,扣住她的手,哑声道:“今天很漂亮。”
无疑,她在名流中是最鲜艳的风景,美不胜收。
白祺闻到他衣角的酒气,知道他有点醉了,便很温柔说:“接下来的报告你要不要听?不听我就跟米歇尔说一声,我们一起回去。”
他笑起来,声音低沉:“你不要听一下世界经济发展的大方向吗?”
他记得她一向很关注这些,很多政策刚出来,她就能立刻站在浪尖上。
不然,她这么年轻,也不会积累如此可怖的财富。
霍华德站在休息室外面,守着门,听着里面的对话,面无表情。
他只期望大boss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不要说什么让人情不自禁的话。
毕竟,这里是休息室而不是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