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其他的祖宗们继续开始了多对一的极限责骂。

  至于王乔思和谢逾明,他们一个早就习惯了祖宗们在身边的嘈杂,一个压根就听不见。

  两个人的相处倒还算正常。

  王乔思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接过谢逾明受伤的纸巾, 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尽管鼻子还有点红,声音也是嗡嗡的,但是王乔思的语气却很平静,“谢谢。”

  谢逾明没有追问王乔思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安全楼梯里哭,既然她没有主动吐露, 就一定有不愿意说的原因。

  他则对别人的隐私没有兴趣。

  不过, 想到在国外孟婆婆对他的嘱托,谢逾明选择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姿态清闲随意,并没有因为撞见王乔思的哭泣而变得小心翼翼, “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 你可以来找我。”

  王乔思的目光多少还是有点哭过后的怔楞, “谢谢,但是不用了, 一点琐事, 我自己可以解决。”

  谢逾明轻声应下, 月光透过楼道里的窗户洒在谢逾明身上,像是为他镀了层柔和的银光。

  “好。”

  两个人的气氛重新归于平静,这个时候的王乔思,或许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安慰,她本身就是一个信念感很强的人, 倒是谢逾明,明明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但他仿佛能看穿王乔思的心思,总做的恰到好处。

  过了有一会儿,王乔思心里的那股沮丧慢慢消弭,她的理智彻底回笼,看着一直静静陪在自己身旁的谢逾明,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她宛如闲话家常般,“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逾明看到王乔思脸上的表情,至多她终于缓过劲了,遂轻笑一声,“视察。”

  “你是这的领导?”王乔思颇为疑惑,“但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医生。”

  面对王乔思真心实意的疑惑目光,谢逾明笑了,“那医生该是什么样的,满脸疲倦,发量稀疏吗?”

  王乔思知道是自己刻板印象了,但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谢逾明和救死扶伤的医生,却是不太相似,他更像是一个……

  嗯,有钱人。

  还是富裕了祖宗十八代的有钱人。

  而且他总给王乔思一种时间很充裕的错觉,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

  尽管如此,指不定人家就是刚好家里有钱,又做了医生呢,自己刚才那番话,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显得不像医生那么稳重。

  仿佛是那种因为人家的头发多,就质疑人家医生的专业水准的人。

  王乔思有点点尴尬和不好意思,“抱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抱歉,你猜的其实也没错,我确实不是医生。”谢逾明突然道。

  “啊?”王乔思没反应过来,不过因为这个插曲,她已经完全忘记王家人的事情了,只是下意识地问,“那你怎么会来视察?”

  谢逾明脸上的神色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是我家的产业。”

  王乔思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谢逾明的一举一动看着都很昂贵,家里有一家医院仿佛时能理解的。

  但在这种环境下,她不太能夸人,只是干巴巴的说,“你家真有钱。”

  很久没听过这么朴素的夸奖的谢逾明忍不住看向王乔思,很给面子的跟着附和,“还可以。”

  就在王乔思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谢逾明紧接着又道,“所以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不妨来找我,毕竟我家……还可以,说不定能解决。”

  说到还可以的时候,谢逾明停顿了会,像是在呼应王乔思刚才夸奖他家的有钱,眼里浮起氤氲笑意。

  王乔思现在的心情已经松快多了,能和人聊天,多少转移了注意力,加上谢逾明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她微微仰头,目光澄澈,“如果真的是钱能解决的事就好了,哈哈哈。”

  她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弯,像是藏进了时间最璀璨的星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种话,再往前两个月,我最想要、最缺的就是钱了。

  我当时还觉得电视里有钱人说有钱也不一定真的会拥有快乐,很矫情。

  当然,我现在有钱了,大部分时间是真的很快乐。

  但是世上总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对吗?”

  王乔思侧头去看谢逾明。

  谢逾明丰神俊朗的面貌完全落进王乔思的目光里,他的眼神沉稳温和,又很睿智,似乎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望着这样的眼睛,王乔思突然觉得他似乎有些熟悉。

  可谢逾明随之而来的话,打断了王乔思对这份熟悉的回忆,他说,“对,世上总有些事是钱解决不了的。但有钱,你会拥有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开心。

  不是吗?”

  他此刻的神情,活脱脱诠释了什么叫年轻俊朗的资本家,用最温和的笑容,最平静的语言,道破真相。

  王乔思顺着他的话一想,还真是。

  如果没有钱,她同样要苦恼王家人的不公,并且没有办法解决学费,爷爷的手术费,种种问题。现在的她,只需要解决王家的事情就好了。

  至于他们喜不喜欢她,有什么重要的吗?

  他们算什么?

  说到底,等到将来脱离关系,也只是群陌生人,她何必为陌生人而难过。没有父母又怎么样,她还有爷爷奶奶的爱,还有很多很多的钱,足够以后吃穿不愁,她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在酷暑发着传单,被刻薄的老板责骂,担心交不起学费。

  难过?那是多奢侈的事啊。

  王乔思成功把自己安慰好了。

  刚刚还萦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话,此时此刻完全消散。

  她抬头对上谢逾明的目光,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你说的很对,是我庸人自扰了。”

  恢复理智的王乔思,脑子转的很快,她便能察觉到,谢逾明不是不安慰,而是换了种不窥探她隐私的安慰方法。

  不由自主的,王乔思道,“谢谢你。”

  “不用谢。”他也展露清浅笑容,“作为有钱人,你得过得开心点才是,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以前的想法。”

  王乔思现在的面色一脸轻松,跟着他开玩笑,“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开心,要不然不是辜负了银行卡里的余额,它们要难过的。”

  眼见王乔思算是彻底想开了,谢逾明没有再待下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和王乔思轻松的开了两句玩笑之后,他就起身离开了楼梯间。

  而王乔思,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重新站起身。

  她并不觉得王有为的突发情况是因为自己对联姻的拒绝,陈依君的那些指责,没有任何一个是她的错。

  王乔思的心里素质并不弱,她方才之所以那么沮丧,更多的是被突如其然的颠倒式地指责,以及被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那般嫌恶地对待。

  但想清楚了王乔思,压根就不会再在乎这些。

  她为什么要独自走开,她偏不。

  王乔思精神奕奕地离开楼梯间,坐电梯下楼,先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然后才往医院的方向走。

  没办法,之前事发突然,本来就是在吃晚饭,闹了那么一出,谁都没吃好,王乔思还是全程花最大力气的那个,当然就饿得格外明显。

  尤其她还哭了一场,对身体的消耗格外大。

  吃完饭的王乔思,想起自己刚去的快餐店,因为靠近医院所以价格昂贵,随随便便一个盖浇饭竟然都要三十多。

  如果是以前,她宁可去超市买一罐八宝粥,但是现在,她不仅可以安心坐下,甚至还能再点一份二十五的炖罐。

  本来谢逾明就把王乔思劝好了,而在又经过现实体验之后,王乔思式半点沮丧的情绪都没有了。她现在有这么多钱,怎么还可以不快乐呢,那岂不是对钱们的不尊重?

  想通了这一切的王乔思,格外愉快,连脚下的步子都是轻泛的。

  而当她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王有为先生已经住进了单人病房,他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后面有好好休养,对生活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王乔思进病房的时候,王有为还没有醒。

  倒是陈依君和王瑾瑜姐弟,看到王乔思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话不像刚才那么伤人,但是也没好话,反正就是各种嫌弃。

  王乔思统统没放在心上。

  但她也没走。

  王有为到底是她血缘上的生父,在他病之前,还曾经和她发生过激烈争吵。

  不管是何重原因,王乔思都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至少要待到王有为醒过来,到时候再离开,她也会心安很多。

  而这个时候,群视频里的祖宗们已经安静了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卫国,也就是她血缘关系上的亲爷爷,退出了视频,可能是被骂的太惨,又孤立无援。

  但是神奇的是,王卫国并没有退出群聊,只是群里的祖宗们@他教子无方的时候,他都装缩头乌龟不敢露面。

  王乔思打开手机,仔细想了想,还是选择申请添加王卫国。

  她觉得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完全承担孩子的错误。

  王有为和陈依君同她发生龌龊,也许王卫国生前教育孩子的方式有问题,才让王有为这么狂悖,但由始至终,在王乔思的问题上,王卫国都没有参与过。

  王乔思被找回来的时候,王卫国都过世三年了。

  当然,正是因为这样,王乔思对王卫国也没有什么感情,她心目中真正的爷爷奶奶是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乔爷爷乔奶奶。

  但是王乔思的措辞都很尊重,她先是向王卫国道了歉,这些都不关及王卫国的事,害他平白被骂,而自己作为群主,没能及时阻止。然后,王乔思又保证了等会在群里解释,如果王卫国愿意,可以继续留在群里,她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代替其他祖宗向他道歉,并且每年清明冬至都会去上香看他。

  如果他在地府缺什么,也可以告诉她,她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不得不说,王乔思虽然从小在贫苦的条件下长大,可是她的品德远胜于王瑾瑜,王家四个人加在一起,也根本比不上她。

  王乔思给王卫国发的消息,谦逊有礼,并且完全没有逃避责任,勇于承担一切。

  可以说,这样的品性的王乔思,是王卫国生前做梦都想要有的继承人。

  奈何他死的太早了,但凡能看见王乔思再死,即便王乔思才刚成年,他都愿意先把所有的股份转到王乔思的名下,让她来掌握公司的大权。

  总比都给了王有为要好,接手三年,公司都快给搞垮了。

  王卫国对王乔思这个大孙女,是真的很满意。

  他会王乔思也回的很快。

  【王卫国:爷爷怎么会怪你,你放心,都是你爸这个不成器的错,爷爷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再之后,不管王乔思发什么,王卫国都没有再回了。

  让王乔思不由开始担心,也不知道王卫国准备要做什么。但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王有为恐怕要不好过了。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病床上,王有为的眉头蜷缩,不知道梦中遇见了怎样惊恐的事。

  王有为是第二天清晨彻底清醒过来的。

  陈依君最先被王有为清醒地动作弄醒,只见陈依君一脸惊喜,“有为,你醒了?”

  王有为手上还吊着瓶,他目光先是虚浮的,然后才渐渐清明。

  陈依君小心翼翼地扶王有为起来,她地动作和语气,足以透露出,两人虽是豪门联姻,但多多少少是有真感情的,像王有为遭难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心疼,而不是一心一意只有珠宝华服和向其他富太太炫耀两件事。

  陈依君先是对王有为嘘寒问暖,而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也惊醒了王瑾瑜姐弟和王乔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有为身上,王瑾瑜直接上前帮陈依君一起照顾王有为。

  不知怎的,王有为的目光落在了王乔思的身上,只见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微微蹙眉。

  一直关切的注视着王有为的陈依君瞧见了,她语气很不好的说,“你看看你把你爸爸害成什么样了,扫把星,赶快出去!”

  王有为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经历,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动作,朝着王乔思伸手,“别!”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王有为,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此之前,王有为比任何人都更讨厌王乔思。准确些说,他是瞧不上王乔思,觉得有这样的女儿玷污他家的血脉。

  可昨晚在梦里,他竟然看见了自己死了三年的亲爹。

  在王卫国生前,王有为一直被他压制着,说是压制,恐怕还算夸奖王有为了。

  因为王卫国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大权在握,跟王卫国这样的老狐狸比起来,王有为永远都显得过于愚钝,他私心里一直很怕自己的父亲。

  但是他不像别的豪门父子,想方设法的争权,他对王卫国,那是又怕又敬仰。

  王有为自己不够聪明,所以在他的眼里面,自己的父亲是自己一切行为的标杆。

  王卫国做父亲的时候,不苟言笑,对他很苛刻要求高,动不动就嫌弃他丢了王家的脸,所以王有为自己做了父亲,更是把不近人情的严父表现到了极致。

  可以说,正是受到了王卫国的影响,王有为才会这么在乎子女们的优秀程度,在乎到胜过血缘。

  因此对王乔思十分嫌弃和苛刻。

  但王有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把亲爹的行为举止矫枉过正地学了个加倍,而被魂归地府的亲爹骂的狗血喷头。

  想到自己亲爹阴森森泛绿光的脸,他就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整整三年了,他都没被这样骂过。

  大概是从小养起地深刻恐惧,比起鬼来找自己,他更怕的还是自家亲爹熟悉的脸。

  在梦里,亲爹还骂他把公司管理的乱七八糟,有负家里几代人的拼搏。而且识人不清,仿着王乔思这么好的女儿不疼,去疼假千金。

  他都好吃好喝地养大了王瑾瑜,现在还愿意继续出钱养王瑾瑜,维持王瑾瑜大小姐的身份,已经是仁义了,怎么能因为王瑾瑜看似比王乔思优秀,就处处薄待王乔思。

  最最不该的,是把王乔思送出去和品行不端的浪荡公子哥联姻。

  被王乔思拒绝以后,竟然还敢恼羞成怒,一点为人父的样子都没有。

  总之,在梦中,王卫国对王有为发了好一通脾气,还让王有为在梦礼罚跪,直到王有为想清楚为止。

  惹得王有为在梦里百般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对王乔思,将来一定把王乔思当成继承人好好培养。

  等到王有为终于把亲爹哄得满意以后,再睁开眼,就是现在的场景了。

  王有为不认为做完那场梦是普通的梦,因为一切都记得十分清晰,他甚至能记得自己亲爹的每一句数落。

  想到自己亲爹死了以后更加可怕的脸,王有为面上的神情便逐渐苦涩。

  但他嘴上还不忘继续道:“乔思,你先别走。”

  王有为和王乔思说完以后,转头又看向陈依君,顶着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语重心长的说教,“依君啊,你也别对乔思那么凶,我被砸到头怎么能怪乔思呢。

  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呢。”

  王有为的话,游荡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可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还是王有为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更别说王有为一直以来都很厌恶王乔思,因为王乔思不但不优秀,行为举止还没有经过上流社会的调教,显得很粗鄙。

  他们哪知道王有为在梦里经历过什么。

  他被亲爹指着脑门说小名,“铁娃,我说你是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是我们家有钱,那是因为我们奋斗了几代人,不断累积,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至于什么上流社会,什么老钱家族,你能不能把你脑袋里的水抖干净,做个聪明点的人呐!

  往上多数几代,谁家没在地里刨过活?就你,因为几代人的努力,过上了好点的日子,你就飘了是不是,还血脉还粗鄙,你以为你是狗,要论品种的吗?

  我告诉你,看人最重要的,是品行和能力。王瑾瑜再好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更何况她从小眼神就不正,迟早有一天要跌下来的。至于王瑾珲,他虽和你一样,多了块肉,可也随了你的脑子,半点生意人的精明都没有。

  我死之前,是百般忧虑,真不知道你们以后该怎么办,难不成几代人的努力,传到我这里,就撑不过三代了吗?

  现在好了,你亲生女儿是王乔思。这孩子聪明伶俐,心眼好主意正,为人谦逊不自傲,待人接物那叫一个好啊。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王家的好大孙女,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要是我好大孙女真的和你断绝关系,就此离开,呵呵,你应该知道后果。”

  王卫国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就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孽,他嫌弃的移开眼,“跪什么地板,去,给我跪旁边的榴莲。”

  王卫国仗着现在是在梦里,教训起儿子毫不手软。

  这也引得王有为清醒以后,还是心有余悸。

  眼看陈依君被自己的话弄得呆楞住,王有为并不介意,他甚至转头看向王瑾珲,“瑾珲,你在家里也要对姐姐尊敬一点,乔思从小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作为弟弟你要更尊重她、保护她才对,以后不许直呼姐姐的名字。”

  王有为的目光甚至都没有留给王瑾瑜,而是像个慈父一样,看着王乔思,对她招手,“乔思,你过来,爸爸看看你。”

  王乔思自己也被突然变了个人的王有为弄惊了,她甚至以为王卫国所谓的想办法,就是魂穿到王有为的身体里。

  但仔细看看王有为的行为举止,还有一些下意识地小动作,和过去分明没有差别。

  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顾忌王有为目前是一个病人,所以王乔思走上前去,但却保持沉默。

  王有为是第一次不怀任何偏见地打量自己的亲生女儿。

  正是这样地打量,才让王有为发觉出不对。王乔思钟灵毓秀,眉目清明,哪像是一个毫无教养的村姑呢,尽管她对上流社会的很多礼仪不清楚,可她举止大方,朗朗如明月,并没有半分小家子气。

  他再仔细的看着王乔思,惊觉王乔思和他长得还挺相似,一模一样的脸型,眼睛也像,都是祖传的灵动秀气。

  从前的王有为怀有偏见,所以这些摆在面前的东西,全都被遮蔽住,完全没有往心底去,但是现在,看着王乔思和自己相似的面容,还有梦中父亲的严厉教导,竟然让王有为心中奇异的升起一股羁绊。

  他越看王乔思越顺眼,越觉得她不愧是自己的女儿,一种怜惜喜爱的情绪溢满胸腔。

  王有为的脸上,由衷出现慈爱的笑容,“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休息。”

  紧接着,他又道:“昨天是爸爸不好,逼着你结婚。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这么早结婚的,我记得你是不是考上了海城的大学?是不是过几天就开学了?你这个年纪,多读点书也好,学业为重,将来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人家嫁了。”

  原本王乔思还以为王卫国做了什么,让王有为仿佛变了一个人,直到听见后面的话,王乔思才知道自己天真了,王有为说到底还是王有为,他的脾气秉性压根没变。

  只是看起来变好了。

  这种好,谁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总之,王乔思从虚假的温情中清醒过来,她的面色重归冷静,仿佛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王先生,很抱歉,你现在身体不大舒服,但我仍旧要提出来。或许我们并无做父女的缘分,不仅是你,包括整个王家,和我都没有缘分。

  以后,我的学费,包括爷爷奶奶治病的钱,我都会自己出。

  从今以后,我们两家不必再有联系。

  之前您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都会如数奉还。

  包括将来,等到您年老之后,如果有需要我支付赡养的钱,不必打官司,我同样会每月支付您和陈依君女士的赡养费。”

  王乔思根本不顾其他王家人的脸色,她冷静的说完,然后对着王有为和陈依君鞠躬。

  抬头时,她的目光清明,没有任何畏惧。

  “愿今后,您和陈依君女士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更希望,我和王家所有人,山水无相逢。”

  看的出来,王乔思真的完全放下了所谓的血缘亲人。

  她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再犹豫,而是选择离开了病房。反正也已经看到王有为清醒,也知道王有为没有大碍。

  至于王有为的挽留声,她全然不入耳,自己走自己的。

  而在王有为的呼唤声中,还夹杂着三个人的安慰,她们都在叫王有为不要因为自己动气。

  说到底,王家也是不欢迎她的。

  王乔思是真的走了,她在自己住过的阁楼的桌子上,放了一张银行卡。

  她不清楚王家给爷爷奶奶花了多少钱,所以她估量着在卡里存了一百万。然后将自己的东西带走,没有拿王家的任何一件衣物。

  走出王家的时候,她穿着来时洗得发白的衣裳和鞋子。

  而她的神情与面容,和过去似乎完全不相同了。

  她是王乔思,却又不是王乔思。

  现在的她,有钱,有历朝历代经验丰富的祖宗们,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谁都抢不走的学识智慧。

  有钱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她丝毫不在乎价钱,买了一张飞往北平的机票,去看望爷爷奶奶。

  到了北平以后,她联系上了冯真真,在冯真真的帮忙下,为爷爷奶奶办了转院手续。冯真真家或许不像王家是来历悠久的豪门,奈何专业对口,冯真真妈妈家说是医学世家毫不为过,而且出过好几个大佬。

  爷爷的主治医生完全不逊于王家先前找的。

  王家虽然是豪门,但说到底没怎么上心,也就是不顾忌的花钱。

  王乔思成功将爷爷奶奶安顿好了之后,就不得不先回海城,因为她马上就要开学了。

  既然北平有能治疗乔爷爷的专家,还有冯真真家里人的照顾,王乔思多少可以放点心。可能是因为王乔思曾经在国外救过冯真真,所以冯真真的父母都对王乔思特别客气。

  冯真真的母亲亲自下厨做饭,她的父亲,传说中的冯影帝也特意赶回来一起吃饭,只为了谢谢王乔思。

  可以说,见过冯真真的父母,王乔思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冯真真说起要支使父亲带货可以说的那么随意自然,包括冯真真为什么可以永远自由快乐的像阵风。

  是因为家庭的幸福,冯真真的父母感情很好,又很疼爱她。

  在冯真真表示要和王乔思一起去海城玩几天后,她的父母虽然希望她在北平多养一段时间,但是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王乔思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前往北平,又带着一个大美人回到了海城。

  回到海城的王乔思,面带笑容,一身轻松。

  她早在离开王家的那天,把银行卡密码发给陈依君之后,就把王家的所有人全都拉黑,并且换了新的手机号,不愿意再和王家人扯上关系。

  现在的王乔思,是全新的、自由的王乔思。

  在王乔思到了酒店之后,她就想起自己先前曾经想过的,要去得到铜铃的道观,真正的进去参拜,而不是站在道观外面许愿。

  王乔思准备和冯真真交代清楚以后出门,奈何冯真真也想跟着,王乔思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冯真真一起。

  等到王乔思重新经过那座道观的时候,发现之前卖给她铜铃的老人家已经不见了。

  她进道观,看见的便是供奉在上的三清祖师。

  而左手边那位太清道德天尊,总觉得眼熟,仿佛和先前卖铜铃给她的老者十分相像。

  在见识过地府,与真正的飞升成仙的王淳言之后,王乔思便知道天地间自有其玄妙,恐怕自己当初遇见的,也不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家。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般机缘,但总归今日的一切,最该谢的便是这位太清道德天尊。

  王乔思潜心叩拜,在心中默念,拜谢太清的恩德。

  好不容易还完愿,冯真真却拉住王乔思,好奇的问她,“你许的是什么愿?”

  冯真真的母亲全家都信仰基督教,冯真真有受到影响,但是她并不信仰,因而可以来道观,但却并不参拜。

  王乔思微笑回应,“不是,我是来还愿的。”

  可能因为小时候在国外呆了很久,家里人又是信基督教多一些,所以冯真真对本土道教不太理解,她还颇为可惜,“还愿也不妨碍你再许愿啊,要我看,你要是缺什么,就再向神明许愿,来了应该把愿望都完成才对。”

  王乔思却摇头,“我已经拥有很多了,爷爷的病有的治,我的学能继续上,还有一笔不菲的钱,我暂时想不到什么缺的。”

  冯真真却比王乔思热心,“嗯,也不是什么都不缺,你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吗,横竖你快要上大学了,不如向神明许愿,要一个处处出色,容貌好家世好品行也好的男朋友。”

  听到冯真真所言,王乔思不由得浅笑,她对感情的执念没有那么深,更何况她还正当最好的青春年华,对未来有无限期许,男朋友暂时显得不那么重要。

  但冯真真一番好意,她的话还是应该好好回答,王乔思只好道:“我觉得男朋友这件事,是需要缘分的,如果真的有在一起的缘分,说不定他下一刻就会出现在面前。”

  在王乔思话音刚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地板发出被人踩踏的轻轻震动声。

  王乔思下意识地转头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但事实上,出现的人其实不止一个,但是刚好和王乔思四目相对的,却就是那么一个人。

  对方先向王乔思打的招呼,他面容清隽,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温和浅笑,周身却透着膏粱子弟的矜贵气质,“乔思,又碰见了。”

  王乔思愣了愣,旋即也反应过来,回以灿烂笑容,胜过春日盛开的桃花,“是啊,好巧,谢逾明。”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望,打招呼。

  倒是冯真真,她在见证了这一变故后,连忙看向上首的三清神像,在心里止不住可惜,她家信仰不同,要不然也能许个愿。

  不过要许什么愿,冯真真还真没缺的。

  她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是先前谈过好几个,多数是娱乐圈的男明星。所以冯真真还有一个小外号,男神收割机。

  而她身旁的王乔思这时候也意识到,谢逾明他们恐怕也是来拜神的。

  王乔思带着冯真真向旁边让了让,然后对着他们微笑点头,转而看向谢逾明,“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在王乔思马上要和谢逾明擦肩而过的时候,谢逾明突然叫住她,“你晚上有空吗?”

  “嗯?”王乔思不解,“怎么了?”

  谢逾明轻笑出声,喉结随着他的笑声微动,阳春白雪说的恐怕就是谢逾明这样的人,永远能吸引住人所有的目光,不自觉为他所惊艳。

  “我想请你吃饭,回国之前答应过婆婆要照顾你,但是我貌似没有尽到承诺。”

  王乔思把谢逾明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很清晰客观的给出结论,“所以是请客弥补吗?那就不用了,上次你已经很照顾我,要谢也该是我谢谢你。”

  王乔思说着就对他粲然挥手,神情自由灵动,“我先走啦~”

  说完,她就带着冯真真出了门。

  倒是留在原地的谢逾明,似乎被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围着问什么。

  王乔思带着冯真真走出了好远,然后和冯真真商讨晚上应该吃什么。

  倒是冯真真,回忆着谢逾明的身段姿色,不无可惜的说,“你刚刚怎么不接受他的邀请呀。”

  王乔思不知道冯真真怎么问起了这个,真心吐露道,“平白无故受别人请客,感觉不太好。”

  冯真真总算看清了王乔思的心思,别看王乔思一天天的冷静睿智,但是说到底也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对情情爱爱是既不上头,又不上心。

  不比国外做生意的时候,这方面冯真真可是专家,她恨铁不成钢的说,“人家那是想平白无故吗,他就是不想再平白无故才请你吃饭的!

  凭他这副长相,就是比起我上个被人称作娱乐圈神颜的男朋友都不逊色,再看他的气度教养,甩我前男友十条街,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不像我前男友只剩下一张脸了。

  太可惜了。”

  冯真真嘴上感慨,但是看见王乔思微愣的神色,又及时改口,“不过也不一定非要看上他,我们乔思这么优秀,等上了大学,想追你的人可以从这排到南大街,还是得好好挑挑。

  再说了,他要是真有心,下次肯定还会出现在你面前,冷冷他也好。”

  说完,两个人就美美的去逛街了,完全忘了这一茬。

  令人没想到的是,谢逾明确实在不久后出现在了王乔思的面前,但到底是不是有心,却很难说。

  非常巧合,因为谢逾明出席了王乔思的开学典礼,他是作为杰出校友,并一个亿的捐赠人的身份出席的。

  台上的谢逾明沉稳内敛,面容如玉,他明明只是安静的讲话,却好像会发光。从他出现以后,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王乔思曾经学过鹤立鸡群的典故,虽然这么比喻未必恰当,但当谢逾明站在那,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光泽。

  王乔思能听见附近有同学偷偷讨论谢逾明的身份。

  “都说他是校友,也不知道他学的是什么专业,这么赚钱?”

  “我听学长说过,他好像是学医的。”

  “学医这么赚钱吗?”

  “当然不是,他后面没继续读,出国了。”

  “你们消息都落伍,人家有钱和专业可没什么关系,听说这位学长家里就有矿。”

  王乔思只听见只言片语,但却想起之前在医院楼梯间里,谢逾明的玩笑。到了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其实谢逾明也不全是逗自己,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曾学过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转学了其他,甚至出国,但想来肯定是有遗憾的。

  王乔思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台上的谢逾明身上。

  她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对谢逾明会产生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因为在她初到王家,最不适应的那段时间,曾好不容易争取到出来透口气的时间。

  而那个时候,她来了学校。

  在学校里,她曾经在宣传栏看到过谢逾明的侧面照片。

  其实,那才是王乔思第一次见到谢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