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锦鲤错付了◎
对于这条写作金沙沙, 读作“金傻傻”的蠢鱼,做出这种傻事来,不光是白小凡无语, 连展猫都看不下去了。
张启墨和金九娘现在一个被关在大牢,一个自尽未遂半死不活,不拿了金沙沙归案,这案子就没法了结。
先前因为兰若寺的事出紧急, 当时以为白小凡的妹妹真是被大妖绑架,他和白玉堂难得联手出动,没想到还去地府枉死城和黑山王过了回招, 虽然没暴露真身,可他和白玉堂的名声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黑山老妖回过神来, 想要追查,早晚会找到他们头上。
他正准备清理一下手头的案子,再找个人少的地方进修一下,若是黑山老妖找来,也不至于连累了汴京城和开封府的普通人。
结果金沙沙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很好。
这种小案子,原本都不用他出手,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 张启墨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原本还打算把公主许配给他,结果他自陈早有婚约, 重情重义, 信守承诺, 传为一时美谈, 却难免打了皇帝的脸。
结果可好, 前脚在皇帝面前表现得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后脚在新婚之夜就反悔,还差点逼死了新娘。
金家告上了开封府,自然就有人第一时间禀告了皇帝,这小案子就变成了通天的大案子,连皇帝都在关注,自然就落在了开封府御前带刀侍卫展昭的头上。
这个御前带刀侍卫的名头,是荣誉,也是麻烦。
展昭一接触张启墨,就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叫金沙沙的假金九娘是妖怪,他身上金光闪闪的锦鲤祝福,亮得都快晃瞎人眼了。
也不知那只锦鲤到底懂不懂人事,就这么拼命往一个人身上堆祝福的,就不怕人承受不住,过犹不及难道不懂吗?
现在看到金沙沙真面目后,展猫明白了,她是真不懂。
这种完全没有族群和长辈以及师父□□过的野生妖怪,行事完全靠直觉。
以前就有不少曾经得过凡人庇护或帮助的小妖,为了渡劫前去报恩,结果全心全意的报恩,甚至以身相许,结果把自己反倒搭进去,赔钱赔心还赔命。
这下倒是真不用担心渡劫的事了——连命都没了还渡什么劫。
作为御前带刀侍卫,开封府七扇门的捕头,展昭的确要站在人类的这边替他们找出“元凶”,可站在妖族的一方,金沙沙只是想报恩,虽然法子蠢了点,但本心来说,并没有伤害人类或是谋求利益的想法。
可在人类的角度,她是妖,那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罪责,就应该由她来背。
这是由个人所在的立场决定,而不是由谁对谁错来决定的结果。
就像人类常说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句话,就注定了在人类的世界里,妖怪的出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更何况,这件事里,说起来,谁都不能算有错,可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变成了现在这般三败俱伤,无人幸免的结局。
展猫要金沙沙到开封府归案,白小凡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去给人当下酒菜了,叮嘱兰若帮忙照顾小宝母子,暂时放下那棵奇奇怪怪千年古树里的娃娃叫声的事,前去帮金沙沙打这场官司。
说起来开封府的人也够辛苦,包青天日审人夜审鬼,碰到人+妖是不分日夜,别人996,他这是007连睡觉做梦都不带休息的,比后世的社畜还要社畜。
金沙沙一听要去开封府,先是吓得半死,最后听白小凡说如果她不出面,那张启墨就会被定罪,不光是始乱终弃之罪,还有个欺君之罪,两样罪名加起来,不光是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功名没了,轻则可能被流放,重则或许直接就会被斩首示众。
她一听就傻眼了:“怎么会这么严重……我明明……明明把我的福运都给了他,可以庇佑他金榜高中,姻缘美满的啊!”
白小凡叹口气:“那是你想的,可并不是他想要的。”
金家当初对张启墨做的事,可谓十分恶劣。
毁约、退婚、逐出门外,设计打压……如果不是金沙沙当时出现,救下了张启墨,还出钱出人帮他重新开始读书,只怕他早已经落魄潦倒,别说考上探花郎,可能连饭都吃不起,不知冻死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这种剧情,要是换到某点奇幻小说里,那男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成长后不回来灭他满门都算是大度。
按照张启墨原本的性格,就算东山再起,也不会以德报怨,再跟金家有来往。
可偏偏金沙沙自以为是地冒充金九娘,在他陷入困境时拯救了他,让他以为还有一点希望在人间。
结果……直到入了洞房,一无所知的金九娘对上张启墨,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暴露了。
张启墨由始至终想要报答,想要娶的,是那个不顾名誉和父母之命帮他陪他度过最困难日子的金沙沙,而不是这个曾经与他有婚约而又遵从父母之命退婚的金九娘。
他能够在落魄之极的境地逆袭而上,固然有金沙沙的福运相助的原因,可更主要的是他还有坚定的信念和斗志,才能够从无数考生中脱颖而出。
所以他哪怕发现了事情不对,也不肯将错就错娶了金九娘,甚至因此更加仇恨金家人。
于是金沙沙给予的祝福反倒成了他的桎梏,他不愿按照金沙沙的意思和金九娘成就良缘,昔日的祝福便反噬到他身上,从皇帝的青睐到皇帝的不满,探花郎便成了欺君之罪的阶下囚。
等白小凡拎着小鱼缸,带着缩小了的金色小锦鲤到开封府衙门正堂门口时,展昭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看了眼她手中提着的小鱼缸,里面那条小金鲤半死不活地翻着肚皮。
展猫的嘴角抿了一下,这种本在他食谱上的生物,看到他就会本能害怕,他已经习惯了。
“你就这样带着她上堂?”
白小凡摊摊手,一脸无奈:“没办法,她被你吓到了,本来就没给自己剩多少灵力,这下更是连化形的灵气都不够了。”
“可这样……你觉得他们会信吗?”展猫额头都快蹦出十字青筋了,“你带条鱼来,说这是骗了张探花的妖怪……”
“传金沙沙上堂……”
里面的人显然等不及了,催着包拯下令,传这个骗子上堂。
白小凡就不再理会展猫,直接拎着小鱼缸就走了进去。
“沙沙!”已经被剥去官服,穿着一身白衣的张启墨跪在堂中,闻言转头朝门口望去,看到白小凡时,眸光一黯,立刻回头朝堂上的包拯说道:“禀包大人,此女并非我认识的金沙沙!”
白小凡:“我又没说我是金沙沙,我是负责替她打官司的讼师白小凡,见过包大人。”
包拯上次在钱玉娘一案时,就已经见过白小凡,也知道她跟七扇门的关系,便点了点头:“白姑娘免礼,那金沙沙何在?”
白小凡举起手中的小鱼缸,将里面金灿灿的小锦鲤亮给众人看。
“在这里,它就是金沙沙。”
“胡扯!”
“骗人!”
“那分明是一条鱼!怎么可能是金沙沙……”
不光是张启墨不信,金家父女更是不肯相信,反而怀疑是张启墨跟人装神弄鬼。
“别以为随便找个江湖骗子,弄条鱼来冒充妖怪,我们就会相信。张启墨,你在皇上面前,可是亲口承认,与九娘有婚约,想要反悔的话,就等于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嘁——说是是江湖骗子呢?”
白小凡不满地说道:“你没见过的事,不等于这世上就不存在。更何况,张启墨只说与金九娘有婚约,又没说是你家的金九娘,是你们自己见人家考上了探花,就巴巴的赶去相认,厚着脸皮当自己没退过婚……要说欺君之罪,难道你们不是?”
金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张启墨明明说的是人,你带条鱼来,分明就是骗人!”
“我从不骗人。”白小凡笑眯眯地说道:“包大人可以替我作证。”
这次开堂审案并没有对外,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都是开封府自己的人,这也是白小凡毫不掩饰金沙沙身份的原因。
包大人晚上连鬼都能审,大白天的,审几个妖怪算得了什么。
不过就连包拯显然也没想到她如此简单粗暴,居然要他来作证,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本官可以作证,白姑娘所带的金鲤,正是帮助张启墨东山再起的金沙沙。”
“沙沙?!它真……真的是金沙沙?”
张启墨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小凡手中的鱼缸,里面的金色小鲤鱼虽然半死不活的模样,可他仔细看时,心中竟有种莫名悸动的感觉,让他终于确定,眼前这条鱼,真的是曾经为他红袖添香,雪中送炭的金沙沙。
“她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难道不能变成人吗?”
金沙沙吐了几个泡泡,十分无奈。
她倒是想,可现在不是变不出来吗?
白小凡望向张启墨,说道:“你身上,可有她曾经送给你的物件?”
张启墨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指指自己的心口处,“有——但我拿不出来。”
他先前已经被剥去了外袍,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做为一个被投入大牢的阶下囚,本就不容许他带着任何私人物件。
可那是他的沙沙在他前去赶考时,送给他的护身符,他当时以为是她求来的灵符,可没想到等他出了考场,那护身符居然消失了。他到处找也没找到,急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直到沐浴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心口处,多了个金色的扇形印记,依稀仿佛是沙沙送给他的灵符折成的模样。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变化。
只是素来一心向学的他,读的书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根本不曾往神神怪怪的方向猜测,还当时哪家寺庙还是道观用了特殊的符水,弄得灵符染色,才搞出这样的痕迹,还想着有机会问问沙沙是从哪请来的灵符,去找人洗掉这个印记。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并不是什么掉色的灵符留下的印记,而是金沙沙的金麟,融入了他的身体,在保护和祝福他,让他能够一举得中,成为人人称羡的探花郎。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感觉那处已然发烫,望向白小凡手中的小鱼缸,不禁声音颤抖:“沙沙……这……真的是你的鳞片吗?”
白小凡淡淡地说道:“沙沙是福运锦鲤所化,她把自己的护心麟给了你,保护你百病不侵,可她自己,因为灵气匮乏,又被开封府的人打伤,所以无法再变成人。除非……你将护心麟还给她……”
“好,我还给她。”张启墨毫不犹豫地说道:“请姑娘帮我拿出来,还给……金……沙沙。”
他已经看出,这位白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市井讼师,江湖骗子,连包大人都肯为她作证的,显然不是一般人,她能如此大大方方地带着金沙沙上堂待审,就肯定能帮他取出鳞片,还给金沙沙。
白小凡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知道,这护心麟替你挡过的灾病,给你带来的福运,如果一旦取下来,都会加倍反噬到你身上。就如同现在你从探花郎变成阶下囚,取掉护心麟,可能还会突发疾病,暴毙当场……那位金九娘金姑娘,可就要变成寡妇了……”
“不能还!”张启墨还没开口,金老爷就抢着叫了起来。
说罢,他俯身凑到张启墨耳边,低声说道:“那可是福运锦鲤的护心麟啊!贤婿你可要想好了,金沙沙是个妖怪,如今连人都变不了,就是条半死不活的鱼。”
顿了顿,接着说道:“只要你留着护心麟,承认和九娘的婚事,我就既往不咎,收回诉状,如此你还可以做你的探花郎,我金家的女婿,名利双收,还是为一条鱼去死,想清楚了再说啊……”
他自以为说的声音不大,只入了张启墨一人之耳,却不知道,这堂上除了他们父女和张启墨,一大半都不是人,就算堂上坐着的包拯,既有慧眼断阴阳的本事,隔着这点距离,听到他自以为是的耳语,同样轻而易举。
只是谁也没去揭穿他,都看着张启墨。
因为谁都知道,他说什么并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张启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也好,清楚明白这个选择会带来的利弊,才能做出真正发自内心的选择,这个考验,或许才是他面临的真正难题。
白小凡敲了敲鱼缸,金沙沙直接翻肚躺平,不愿去看张启墨。
[不用敲我,我不会要的,也不会求他……给他的就是给他了,我才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鱼呢!]
别人听不到她传给白小凡的心声,只能看到她翻肚吐泡泡,显然已经是快要不行了的模样。
张启墨从确定她就是金沙沙开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尤其担心,根本就没管金老爷在耳边唧唧歪歪说了些什么,直接跪在地上朝着白小凡拜了下去。
“我愿取下护心麟,还给沙沙,包大人在上,众人皆可为证,不论我是死是活,求白姑娘成全。”
金老爷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个蠢货!你不要就给我……”
他伸手就扯着张启墨的衣领撕开衣襟,露出的心口处,果然有一块肌肤上印有个小扇子模样的金色印记。
若是不说,旁人只当是个扇形的金色印痕,可说穿了之后,从颜色到形状,就越看越像是白小凡手中那条金色小鲤鱼身上的鳞片。
“你疯了吗?”张启墨大吃一惊,一把推开了金老爷,“这又不是你的东西!”
金老爷看到那枚金色鳞片时,就两眼发直,恨不得立刻抠下来贴到自己身上,不料竟被张启墨推开,他这会儿已经疯魔,哪里管自己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张启墨的对手,就直接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朝着张启墨扑了过去。
“是我的……是我的……给我……”
他的面目狰狞扭曲,双目发红,扑过来竟然将张启墨压倒在地上,伸手就朝着他的心口抓去。
张启墨没想到他发狂后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他被关在大牢几日,几乎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身体疲累之极,全靠一口气撑着,被金老爷压倒之后,竟然一时没能挣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朝着护心麟抓去。
“不要——”
一道金光从护心麟上冒出来,忽地变成了一个金色的气泡,将张启墨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而金老爷被那金色的气泡一弹,原本就胖乎乎的身体便如一个球,被弹飞了出去,几乎“滚着”飞出了公堂。
“啪!——”惊堂木一响,包拯在堂上厉喝一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当众行凶,给本官抓回来,重打五十大板!”
“大人饶命啊!”直到此时,一直跪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金九娘方才开口。
“家父一时糊涂,求大人看在他年迈昏庸,饶他一命。小女子愿代父受罚,求大人开恩!”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一字一顿,显然说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先前她一直低着头,此时抬头说话,才能看到她一双美目红肿如桃,颈间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紫红色印痕,正是先前上吊自尽时留下的痕迹。
说罢,她又转头朝着张启墨重重磕了个响头,“张……公子,求你看在昔日两家情分,原谅家父一次!我……我愿自此削发为尼,撤回诉状,再不纠缠与你。”
白小凡朝着展猫投去个得意的眼神,瞧吧,一片护心麟,就能让人疯狂至此,更何况一条金麟锦鲤?金沙沙这条蠢鱼,没被吃掉真是福大命大。
张启墨躺在那个金色的泡泡里,一时懵然,接着便翻身而起,膝行到白小凡面前,朝着她手里的小鱼缸伸出手去。
“白姑娘,求你……把护心麟还给她。”
“在我死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
白小凡故意说道:“有什么好见的,她的化身跟金九娘长得一模一样,你看金九娘不就行了。”
张启墨摇摇头,说道:“不一样,她就是她,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这下别说是白小凡,连金沙沙都感觉好奇了,“你怎么认出来的?难道她变的模样不像金九娘?”
[难道我化形的本事不够?变得不像吗?]
张启墨苦笑了一下:“像,光看容貌,是一模一样,可我看到金九娘,就知道她不是沙沙。”
哦吼,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能感应到灵气?看破金沙沙的化形伪装?白小凡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心口的鳞片上。
说不定只是因为这护心麟和主人之间的感应,取掉就不会再这么痴缠恋爱脑了吧?
“那我就先替你拿下护心麟还给她,等她化形之后,再看你能不能认得出她。”
白小凡如今对灵力的运用已非同前日,只分出了一小股灵气,刺破了他身上的金色气泡,附着在他心口处的印记上,稍稍一用力,就见金光闪动,从他的心口处浮现出一枚金色的鳞片,随着她的灵气,缓缓升到半空中,朝着她飞了过去。
已经被衙役们从公堂外拎回来按倒在地上的金老爷,见此情形,拼命地挣扎起来,“那是我的——给我——给我啊!”
“老实点!不许动!——”
衙役厉喝一声,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背上,压得他再也起不了身,只能疯狂而绝望地看着白小凡接住了金麟,将它投入手中的鱼缸里。
只见那片金光闪闪的鳞片,明明比鱼缸中的小鲤鱼身上的鳞片大的多,可到了鱼缸里,就化作一团金光,将它整个包裹在里面。
这次并不像先前包裹在张启墨身上的金色气泡,而是一团浓稠的金色灵气,包得小锦鲤都看不到了。
白小凡干脆将小鱼缸放在了地上,静静地看着其中的变化。
整个公堂上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团金色的光球,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生机和温暖的气息从那里散发出来,让人心旷神怡,浑身的疲累和烦躁都一扫而空。
就连刚才还在发疯的金老爷,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只是盯着小鱼缸里的金光,那贪婪的眼神,别说锦鲤的福运,就是神仙来了也无法改变。
过了好一会儿,金色的光球突然变大,扩散到鱼缸之外,白小凡后退了一步,等到那金光散去,面前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妙龄少女,与地上跪着的金九娘果然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连金九娘此时的衣着打扮,红肿的双眼和颈间的伤痕,都一模一样。
白小凡简直不忍直视,这条蠢鱼,哪里是化形,她这分明就是模仿秀……完全照着金九娘的样子复制粘贴,也难怪当初谨守礼教,不曾真正接近过自己未婚妻的张启墨会认错了人。
她转头朝着堂上的包拯行了一礼,说道:“金沙沙在此,还请大人派人验明正身。”
“金沙沙虽为妖怪,但见张启墨被金家退婚羞辱,还让地痞流氓将其逐出汴京,全然不顾张金两家昔日的情分和早已定下的婚约。出于同情和报恩之心,方才变化成金九娘的模样,救助张启墨,帮他重登科举之路,才有如今的探花郎。”
“金家为人无情无义在先,得知张启墨高中后,厚颜无耻再续婚约在后。可当初张金两家的婚约,是金家父女亲口毁约,当着张启墨的面撕毁庚帖,而后张启墨在皇上面前所说的续缘之人,本就是金沙沙金九娘,而不是那位金九娘,又何来欺君之罪?”
“更何况……”白小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金九娘,借着说道:“金家毁弃婚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金九娘,洞房之夜,你真的是因为张启墨认出你并非金沙沙要退婚才自尽的吗?”
“还是……因为你嫁给探花郎不成,再拖下去,你的身子就藏不住了的缘故?若是以死相逼,或许还能让张启墨回心转意,只是你们父女俩都没想到,张启墨会如此固执。”
“尤其是你,只怕也没想到,金沙沙的护心麟,竟然真的能帮张启墨翻身。”
“啊……你……你怎么知道?!”
金九娘彻底瘫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向白小凡。
白小凡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说,可你……若是没见过金沙沙,她又如何能与你绑定灵犀锁,变成你的模样?”
她并没说出口的话:金沙沙是条蠢鱼,可我不是啊!
以金沙沙这半桶水的化形术,如果没有见过金九娘,没有她的许可,根本不可能变成与她一模一样,还能同步更新的外表。
这就不是简单的化形术能够做到的了。
正好吸收完传承记忆的白小凡,也学会了白玉堂用灵气集中在眼部,可以看到人身上的气运和妖怪的伪装变化。
她能看到金老爷身上的黑气滚滚,也能看到张启墨身上的淡金色气运,还有包大人身上的功德金光,唯有金九娘,是一团灰色不说,还有一小团白色的光球,在她的腹部凝聚。
那——是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
这技能简直堪比后世的X光了!
这事情就很明显了。
张启墨并非汴京人士,是因为父母双亡,家道败落,才上京投靠早有婚约的金家。可没想到金家得知他家破人亡,只剩他一人,还是个落第的举子,就立刻翻脸无情,撕毁婚约不说,还将他赶出汴京,想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而金沙沙原本就没见过张启墨,又何来报恩之说?
真正对金沙沙有恩的,应该是金九娘才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白小凡清楚地看到,哪怕张启墨无惧生死地要将护心麟还给金沙沙,小金鲤口口声声依然只是要完成帮助张启墨的任务,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里,都绝对绝对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男女之情。
这可跟那些聊斋故事和话本小说里,金风玉露一相逢,就双双变成恋爱脑的剧情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金沙沙是小锦鲤化形,在化形之前的脑子不够大,盛不下恋爱脑这种极其消耗身心的物件?
人傻了没药医,鱼傻一点嘛,还可以叫蠢萌,问题不大。
哪怕傻点,不会因为恋爱脑就放弃修炼,就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百十年过去,人的骨头都化成灰了,还谈什么情恋什么爱。
爱情这东西,绝对是所有修炼的人和妖怪上升途径中最大的阻碍。
以金沙沙的脑容量,当初根本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只是源于妖怪本能的有恩必报的天性,看到金家恩将仇报撕毁婚约赶走了张启墨,就劝说自己的恩人金九娘,莫欺少年穷,万一张启墨以后咸鱼翻身了呢?
金九娘当时压根没将这条小鱼的话当回事,她不过是在元宵夜的街头捞金鱼时捞回了这条小鱼,随手就放了生,可没想到连着几晚都梦到这小鱼絮絮叨叨地说她金家不义,就很恼火。
一气之下,她随口就说,你要是觉得张启墨能翻身,那就替我去帮他啊,就当时报恩了。
小鱼便问她:“真的只要我帮张启墨翻身,就算给你报恩了吗?”
金九娘笑道:“是啊,你若能榜他考上个状元或探花,让他记得是我帮了他,那就等于替我还了人情,自然算你报答了我的恩情啊!”
小鱼高兴得在她脑海里转了几圈,“一言为定,我就用你的模样,去帮他翻身!”
“好!”
金九娘当时只以为是一场梦,直到三年后,她因为金老爷挑挑拣拣一直未能嫁出去,私下与情郎有了身孕,本想逼金老爷答应婚事,没想到张启墨却真的考上了探花,还在皇帝面前声称自己与金九娘有婚约,谢绝了皇帝赐婚。
她才知道,这不是梦。好在她怀孕时日尚浅,便想着法子催着金老爷匆匆办了婚事,以为可以成为人人称羡的探花娘子。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张启墨在新婚之夜,第一眼看到她时,居然就认出她并非小鱼。
金沙沙帮助张启墨科举成功,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报恩目标,当然功成身退,继续做条无忧无虑的咸鱼,在金明池吃吃喝喝不香吗?
可那两人撕破了脸,金九娘死不承认另有其人,张启墨宁可担着欺君之罪,也拒不接受她,闹到开封府,展猫一眼看出张启墨身上的锦鲤灵气,结果又找到了金沙沙的头上,差点就把她给打废了。
白小凡揭穿了金九娘的心思,金沙沙知道自己和她当时定下的契约已结,松了口气之余,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金沙沙十分委屈地看着展猫,“我只是想报恩,完成任务,好好修炼,既没有害过人,还送钱送东西,为什么还要抓我啊?”
白小凡:“综上所述,我的当事人金沙沙,只是按照恩人金九娘的要求,代替她照顾张启墨,既无害人之心,亦无害人之举,金张两家的恩怨,本就当由他们自己解决,请包大人明断,准许金沙沙无罪释放。”
不等包拯开口宣判,金九娘却抢着说道:“禀大人,金沙沙是向我报恩,却在梦中说的含糊不清,当初是我买下了她,还请大人将她判给我。”
包拯皱了皱眉:“人妖有别,你当初既已放了她,她也替你照顾张启墨,偿还你们金家所欠,你们之间恩怨两清。金沙沙虽然是妖,但有情有义,并非任何人的奴仆,现已查明她并无过错,她便是自由身,本府岂能胡乱将她判与他人?”
金九娘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立刻转头望向金沙沙,“沙沙,我以为那是一场梦,并不知道你竟然替我做了那么多事。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金沙沙听着她嘶哑的声音,满面凄婉哀绝之色,心头一软,刚想点头,就被白小凡一把按住。
“呦,这是强抢不成,又开始卖惨诱拐了吗?”
白小凡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人心,尤其是金家父女这样,反复无常,见利忘义的小人,光看金老爷见到护心麟就已经疯魔成那样,用脚指头也能猜出金九娘拐回金沙沙去是要怎么作陪。
“要沙沙陪你?她可是妖怪哎,你难道不怕吗?还是打算剐了她的鳞片做护身符呢?或者干脆吃了她看看能不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金沙沙是我救的,已经跟我签了契约,是我的人……我的鱼!你自己当初看不上她,玩够了就扔,还真以为对她有多少恩情吗?”
“挟恩图报,要真是有恩情也急罢了,可你当初买鱼是因为贪玩,放鱼是因为没抓住……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做过,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白小凡本不想说那么多,可就在金九娘开口要留下沙沙作伴时,她突然看到了金九娘身上原本灰色的元气变成了黑色,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黑色恶意,从她心底释放出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周身都染成了黑色。
那恶意,是针对金沙沙的。
里面,还藏着她的心声。
白小凡意外地发觉,自己竟然能听到金九娘的心声,这才知道,原来金九娘所谓的救命之恩,是她小时候随家人在元宵夜上捞小鱼,正好捞到了尚未开智的金沙沙,后来去放河灯时,手滑没抓住,小鱼掉进了河水里,顺流游进了金明池。
正因为她当初完全无心,后来金沙沙来报恩时,她才会当成一个梦,一个无稽之谈,随口就应下金沙沙的提议作为报恩条件。
而那条傻鱼,辛辛苦苦替人做嫁,还觉得自己是为金家挽回名誉,替金九娘修补良缘,完全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名誉,也没看好张启墨,甚至还怕他咸鱼翻身,派了流氓前去打压。
直到如今,金九娘得知金沙沙竟然是福运锦鲤,张启墨能够翻身青云直上,都是因为她的祝福,简直后悔得头掉。
早知如此,她干嘛要金沙沙报恩报到张启墨头上,报到自己身上,让她再变得漂亮一些,嫁入权贵高官,甚至入宫为妃都不是没可能的啊!
那种感觉,后悔,心痛,简直就像是错过了无数唾手可得的金银财宝和绝世美貌……
所以她才开口,想要回金沙沙。有这条锦鲤在,就算没有张启墨,她也未必不能翻身。
大不了,将锦鲤的护心麟进献给皇帝,或许也能成为她人生的转机?
金九娘心里打了一副好算盘,正想着如何哄回金沙沙,却没想到,她的心思,全被白小凡看透说破,一时间,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沙沙刚刚心软了一下,想着当初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死在卖鱼人的手里,更没有机会游入金明池沾染到那年新科状元文曲星的灵气成精,还真就打算陪她度过这段日子,说到底,这里面也有她的责任。
若不是她误以为金九娘答应她以帮助张启墨为报恩方式,也不会闹到今日这般田地。
如今金九娘名声全毁,金老爷挨了打眼看也不成了,张启墨更是宁可戴罪都不愿娶她,已经这么惨了,金沙沙真没想到,她还能在这个时候想着算计自己。
要不是白小凡看穿了她的心思,要不是白小凡按住了她……金沙沙只怕已经答应下来,陪着金九娘回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金沙沙想起刚才白小凡说的话,就浑身冷汗直冒,后背上的鳞片都跟着冒了出来。
“会被剐光鳞片?会被吃掉?像吃生鱼片那样吗……呜呜……好可怕……”
金沙沙缩在白小凡身后,恨不得立刻变小变回小鱼,逃之夭夭,就不用再面对金九娘那可怕的眼神。
金老爷那眼神是贪婪,而金九娘那眼神,简直就想生吞活剥了她。
好可怕……
“沙沙……不用怕她,到我这里来,我会保护你的!”
金沙沙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正好对上张启墨深情款款的眼神,却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死?!”
“不是说护心麟还给了我,你就会死吗?”
空气,瞬间,凝滞。
作者有话说:
呼呼,三更合一,撒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请大家支持一下我的预收文《不肖帝(快穿)》id:6905790
文案:
子曰:三年不改父之道,可谓孝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既然都穿越当皇帝了,干嘛还要委屈自己?
彪悍的人生,从做一个不肖帝开始:
继位就改革,富国强兵基建发展是硬道理
没儿子还有女儿,立个女皇不香吗?
【秦始皇】不管谁是我亲爹,以后所有人都得管我叫爸爸。
今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秦始皇。
大家都叫我赵政,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嬴政,未来的秦始皇。
我有两个爹,哦不,后来还多了个后爹。一个自己病死了,两个被我搞死了。
所以,古往今来第一不肖父的皇帝,当然是我。
撕毁了那些人给我写下的乱七八糟的剧本,我开创了天下一统的大秦帝国。
后来,我穿越了,成了另外一个朝代的皇帝。
呵,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改变?笑话!
【宋孝宗】你做你的完颜构,我做我的赵不肖,首先,从给岳飞平反,发兵北伐开始。
【明孝宗】你爱你的万贵妃,我守我的张皇后,首先,从一夫一妻开始。
【汉孝惠帝】你做你的大流氓,我做我的小文青,首先,从哄好母后保住弟弟们开始。
【魏孝文帝】你修你的万佛宗,我改我的汉家裳,首先,从迁都开始。
【赵孝成王】你送你的和氏璧,我收我的十七城,首先,从教会赵括剪纸成兵开始。
其他待开……
注:架空历史文,穿不正经野史穿YY文或穿越后形成平行世界,非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