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综武侠]我那柔弱纯良的教主夫君【完结番外】>第7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①

  对这一代的许多人来说,苏梦枕是一个传奇。

  他是金风细雨楼的第二任楼主,却也是最为惊心动魄,宜泣宜歌,令世人感叹惋惜一任。

  苏梦枕年幼时在襁褓之中便被敌人所伤,终其一生注定身负沉疴难以治愈,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可以拖着虚弱却不孱弱的身躯拜师学艺,练就绝学,继承金风细雨楼。

  然而命运并没有对他温柔相待。

  先帝并无出众德行,登基乃是因其兄弟叔伯为皇位互相残杀,只有他侥幸存活。

  登基后整日沉迷书画丝竹乐器,不理朝政。朝中奸相一手遮天,佞臣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苏梦枕虽冷傲,却始终以国家兴亡昌衰为毕生己任,纵然金风细雨楼只是一介江湖势力,却统领江湖白道,与魑魅魍魉之辈分庭抗礼,镇压京城,护佑家国朝廷。

  然而好景不长,“苦水铺”一战,苏梦枕染上剧毒,不得已截掉一条腿保住性命,下半生注定卧病在榻。

  因为重病在身,他将金风细雨楼交给了原本全心信任扶持的兄弟,却不料所托非人,被亲近的兄弟下毒暗杀意欲谋权篡位。

  所幸他即使对兄弟爱重,十分欣赏有才能的年轻人,却始终为自己留有一番退路,这才得了一线生机。

  之后拖着已然病入膏肓的沉疴之躯算计筹谋,最终将存有不轨之心的人尽数扳倒,夺回了金风细雨楼。

  就在人们怅惘这位举世再难见到第二的人物便要就此陨落时,苏梦枕的身体却有如神助一般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好了起来。

  断肢不能重生,但他却可以凭借轮椅之力自由来去,腰间的红袖刀依旧殷红似血。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苏梦枕并没有扩张手中势力,而是尽可能收敛金风细雨楼。

  先帝猝然驾崩,朝堂大乱之时,苏梦枕一力扶持边疆归来并无任何朝堂根基、尚未加冠的七皇子登基,却并未接受任何封赏。

  第二年,苏梦枕自请率领金风细雨楼远赴南疆对抗入侵外族,而后以少胜多打下了朝廷从未有过的大胜之战,战死边疆。

  曾经江湖白道大名鼎鼎的金风细雨楼,也随之淹没在了历史的记载中。

  苏梦枕这个名字,也在这之后,不仅仅响彻在江湖,代表着金风细雨楼,也因此传入大明上下每一个百姓的耳中,成为了一个英雄,一个传奇。

  ……

  深谷潭水边起了一座竹楼,那竹楼面朝碧绿的湖面,背靠连绵婀娜的雪山,四周蔓延生长着为晏鸿音与玉罗刹带路的红玉荆棘藤蔓。

  男人坐在轮椅之中,远远朝着他们走近的方向看来。

  清隽的眉眼间带着轻漫的疏狂,那双眼睛很亮,堆积着岁月燃尽的寒焰,燃烧着最艳丽执着的生命力。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撒下来在男人身周镀上一层金边,不复许多年前那连绵不断的凄冷决绝的阴雨天,暖意生辉。

  ——苏梦枕。

  晏鸿音的脚下一顿。

  她从未想过她会亲眼见到那个在故事中惊才绝艳的人物,而这个男人如今还是正值壮年的模样,仿佛终于被命运爱怜,又好似被岁月遗忘。

  “小荆果然还是很喜欢你。”苏梦枕看向被红玉荆棘时不时挨挨蹭蹭一下的玉罗刹,唇角染上笑意。

  一路走来和红玉荆棘玩的十分投入的玉罗刹愣怔了一下:“前辈曾见过晚辈?”

  苏梦枕指了指竹楼后的雪山:“你从上面掉下来过,是小荆将你捡了回来。只不过你还没从昏迷中醒来,阿伽那孩子便孤身一人深入谷中,将你带了回去。”

  玉罗刹:“……”

  年幼之时便开始在关外摸爬滚打,他重伤垂危的次数实在太多,其中有许多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是被阿伽捡回去,如今这样冷不丁提起,玉罗刹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这一茬。

  但这么说来的话——

  “您是那时收阿伽为徒的?”

  苏梦枕却摇了摇头:“我未曾收过徒弟,只是教他识文断字罢了。”

  而后他看向晏鸿音,轻轻点了下头:“微臣苏梦枕,见过殿下。”

  苏梦枕在自请远赴边关时,朝廷是封了他将军职位的,他如今称呼晏鸿音的也依旧是中原朝廷的身份称谓,哪怕身处关外,也仍旧以中原之人自居。

  晏鸿音抿唇,抬手前曲深深一礼:“曲雅见过苏将军。”

  这一礼不仅仅是代表了晏鸿音,代表了中原朝廷,也代表了当年被苏梦枕所救下的一城百姓。

  苏梦枕坦然受了这一礼,看着晏鸿音,缓声道:“殿下会武。”

  晏鸿音眼中乍起凝然。

  苏梦枕是迄今为止,晏鸿音遇到的唯一一个,只是一个照面便看出曲雅公主或是晏大夫会武的人。

  苏梦枕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刀。

  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刀锋,刀身是宛若流动着生命的绯红色,足以令人一见便为之倾倒,钟情难忘。

  ——红袖刀!

  他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这似乎只是一种习惯,却将他身上的眸中特质无限放大开来,周身的气势让几步远的玉罗刹也不由得身体紧绷起来。

  苏梦枕问道:“不知苏某可有荣幸讨教一二?”

  晏鸿音缓缓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转伴随着铮鸣声乍起,剑身注入内力,霎时间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请前辈赐教。”

  玉罗刹往后退了两步,挑了块表面干爽的石头,揣着手盘膝坐了下来。

  ……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间便已经过了数十招。

  晏鸿音手中的袖剑断成了两截,虽然气息不顺面色却并无大碍。

  苏梦枕收起手中的兵器,眸中刺骨的孤傲与灼烧的专注缓缓褪去。

  “果然,想必殿下便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了。”

  晏鸿音在动手之前,便不意外这个武功超绝,智多近妖的人物会猜出她的身份,被叫破也不过是抱拳应下。

  苏梦枕笑了一笑,又咳了几声,这才伸手转动轮椅侧过身,道:“不若入内再叙。”

  ……

  “前辈是说,是这红玉荆棘将自己的生命力给了您,从而使得您活下来?”晏鸿音看向一边正收敛了尖刺搭在玉罗刹腿上一翘一翘的红玉荆棘,欲言又止了一瞬,“那前辈当年在战场……”

  “我的确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来到了这里。”

  苏梦枕揭开茶壶的盖子,当着晏鸿音的面往里面扔了两朵白色小花,而后斟了两杯茶水出来。

  “小荆不同颜色的花药效不同,白色的平心静气,滋味甘醇留香,不妨尝尝看。”

  窗边两人相对而坐,斟茶而谈。

  屋子另一边,玉罗刹的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拽了根羽毛,此时正像是逗猫似的左右晃荡着逗荆棘玩。

  那荆棘的确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巴巴地追着羽毛左右摇摆,急切之时还会开出鹅黄色的小花,不一会儿就开满了一条荆棘,抖落了一地气呼呼的嫩黄色。

  玉罗刹被逗得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小东西比猫猫狗狗什么的好玩多了,甚至要比小崽子都好玩。

  小荆将自己团成一盘生了半天闷气,而后气冲冲跑到窗台边上将自己的花盆卷过来,砰地一声放在玉罗刹面前,荆枝伸过来催促玉罗刹重来一次。

  ——我把脑子带过来了,咱们继续!

  “还玩啊?但你又赢不了我~”玉罗刹贱兮兮地嘲笑小荆棘,故意道,“总是赢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玩了。”

  正与晏鸿音相谈甚欢的苏梦枕只觉下摆一紧,低头看去,就见小荆委屈巴巴地拽着他的衣摆,拧巴着翻腾。

  之前便听见玉罗刹的笑声和言语,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的晏鸿音:“……”

  玉罗刹不服气道:“它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告状呢?!”

  苏梦枕和晏鸿音的对话,玉罗刹也听得见。

  依照苏梦枕的叙述,这荆棘是他一手从种子养大,逐渐长成如今蔓延到整个山谷的架势,怎么也不是个小宝宝了吧?

  小荆开出一朵红艳艳的小花,拽着苏梦枕的衣服下摆,另一条荆枝连连指向玉罗刹,告状的意味甚浓。

  苏梦枕抬手压下小荆指着玉罗刹的荆枝,温和耐心道:“小荆不是一直都想同人玩耍?倘若不想输,就要努力想办法靠自己去赢才是。”

  “还有,不可以这样指人,今晚的大字加两页。”

  红玉荆棘像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噩耗,整条荆棘都暗淡下来,松开苏梦枕的下摆,蔫哒哒地往小缩,直到一头栽进玉罗刹身边的花盆里,变成了一株栽种在土里一动不动的红珊瑚。

  “荆棘……也要读书写字?”玉罗刹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苏梦枕轻轻啜饮茶水,淡淡道:“它也是孩子,心性未定之前,自然要读书写字,识人明理。”

  “前辈所言甚是。”晏鸿音很赞同这一点,孩子的心智极为容易扭曲,小荆这样的特殊存在,更需好生教导。

  玉罗刹:“……”

  无语了好一会儿,他低头看着花盆里总感觉在掉眼泪的小荆,抬手伸进去碰了碰表面光滑的红玉荆棘,试探道:“要不……咱们出去玩?”

  小荆立刻支棱起来,卷了玉罗刹的手腕就往屋子外面拽。

  “晚上按时回来。”苏梦枕的声音从竹楼里飘了出来。

  玉罗刹只觉得小荆拽着他跑路的力道更重了两分。

  ……

  时间在晏鸿音与苏梦枕的交谈中相继流逝,苏梦枕给晏鸿音送去请柬的原因也明朗起来。

  小荆说不清是如何将他带来昆仑山谷的,但是苏梦枕曾经试过,一旦他踏出山谷入口的分界线,小荆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他的身体越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败下来,距离死亡只有短短几个呼吸的距离。

  昆仑山谷地处偏僻,关外的百姓又对此地避之唯恐不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梦枕与外界几乎是阻隔了联系。

  直到小荆开始积蓄从前为了救苏梦枕消耗过多的力量后,它开始能逐渐朝着山谷外延伸一些,也是因为这样,它才会捡到重伤垂危的玉罗刹,才会给在山谷处徘徊的阿伽指路,将他引到了这里。

  自此之后,有了阿伽的眼睛,苏梦枕才开始陆陆续续得知一些外界的事务。

  比如中原朝廷的现状、比如神侯府、比如六扇门、比如锦衣卫……

  当年的金风细雨楼并未随着苏梦枕葬身边关,而是改头换面诈死脱身,避开了羽翼渐丰,对江湖怀有浓重戒备之心的帝王。

  帝王不会在意这些人是否是真的死了,只要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消失在京城,将京城还给本应当掌控她的帝王手中便足矣。

  只是数十年过去,曾经的故人已然失去踪影,或游历江湖自此销声匿迹,或黄土一捧反哺故土,但仅仅凭着阿伽的身份能力,打探不到太多关于当年的秘幸与牵扯甚多的故人。

  晏鸿音的不凡让嗅觉灵敏的苏梦枕隐隐猜测到什么,他与当今陛下曾有过短暂的接触,他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怎样为人处事的皇子。

  苏梦枕赌这位曲雅公主的身份并不一般——如果帝王真的会信任一个人,将暗部的暗卫势力交付,那么这个人,必定出身皇室,与帝王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联系才是。

  这才是为什么苏梦枕会在得知晏鸿音身处关外后,写信约见的原因。

  ——他到底还是挂念曾经那些舍命相陪的兄弟的。

  而苏梦枕赌对了,帝王曾经查过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残留之人的踪迹,相关的线报的确留存在锦衣卫记载中。

  除却高坐明堂的帝王与已然逝去的晏梨落,只有晏鸿音能回答苏梦枕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样啊……也好。”听到晏鸿音一一叙述故人旧事,苏梦枕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茶杯。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幸福平淡或是志向实现的日子,但至少他们都是自由畅快地活了下来。

  晏鸿音顿了顿,没忍住道:“您不想问问雷纯堂主吗?”

  苏楼主与雷纯堂主之间的爱恨权势纠葛,在当时也是世人皆知的轰轰烈烈。

  在当年苏梦枕自请前往南疆之后,六分半堂的主事人雷纯与狄飞惊也相继失踪。

  六分半堂群雄无首,最终被朝廷分而击破,以罪论处,从此消失在京城之中。

  苏梦枕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沉默了良久,他摇了摇头,只道:“不必了。”

  竹楼外传来脚步声和荆棘滑过地面的沙沙声。

  是玉罗刹和小荆回来了。

  晏鸿音偏头看了眼天色,便起身告辞:“晚辈今日叨扰已久,还请前辈见谅。”

  苏梦枕眼中浮现出笑意:“谈何叨扰?苏某只觉得今日时辰过的着实快了些。”

  晏鸿音也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晚辈将在昆仑山脉停留数月,不知这段时间可否常来拜会前辈?”

  苏梦枕虽然被困于此,但他却从未有过自怨自艾,疯狂颓废。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或许是死而复生应当付出的代价,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可以做许多事情。

  他是苏梦枕,他绝不会让自己浑浑噩噩地生存,他会让自己所存于这世间的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活得有价值。

  他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刻在竹简之上,武功秘籍,身法刀法,智谋策略,治理经纶……

  晏鸿音在看到那几乎堆满了一间房间的竹简时,只觉得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苏梦枕眸光微暖:“自无不可。”

  ……

  走出去好一阵子,晏鸿音道:“如何?”

  “那荆棘还挺有意思的,像个小孩子,没什么戒心,虽然不会说话但能在地上写字,看来苏前辈教导得不错。”玉罗刹捏着下巴,完全没有套小孩子话的害臊,饶有兴趣道,“我都有点心动想养一个了。”

  “是么?”

  晏鸿音眸光微沉。

  就在方才晏鸿音正要走出房门时,她忽然转身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前辈,这等玄妙奇特的种子是从何得来?”

  苏梦枕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只听他道:“是一家花店。”

  “开在何处?如何模样?”

  “你何时需要它,它便开在何处。”苏梦枕想起那个凄冷的雨夜,垂眸而笑,“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

  罗刹教主院内

  睡在内间的叶孤城眉心紧紧皱在一起,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沁出,不知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睡得极其不安稳。

  “父亲……父亲!”

  ……

  “城儿,你母亲病故一事,你心中存有疑虑,为父明白。”哪怕在春日的天气身上都披着厚实大氅的男人站在十五岁的叶孤城身前,抬头看着城中府中的一片缟素,“可你真的做好准备,去知晓一切了吗?”

  白衣的少年神情坚定:“是,父亲。”

  他跟着父亲走进只有白云城历代城主才有资格开启进入的地下暗室中,在父亲的默许下将曾经根本无法接触到的秘幸一一看过。

  前朝后裔……

  复国责任……

  血统混淆……

  为祸中原……

  叶孤城端坐在石桌之后,手中是摊开的一方折子。

  地下阴冷,城主低头咳嗽了几声,而后像是牵动了什么一般咳得越发撕心裂肺。

  “父亲!”

  城主抬手阻止了儿子的搀扶,撑着桌面,抬头看向对面已经进入议亲年岁的独子,缓缓开口:“阿城,你看到了什么?”

  叶孤城沉默了许久,一字一顿道:“蚍蜉撼树。”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温瑞安老先生的《说英雄谁是英雄》

  苏梦枕的原著结局太让我意难平了QAQ

  阿城的身世和白云城的秘辛马上要揭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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