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公良笙来说,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从沉眠中醒来的她伸了个懒腰,从特调处给配好的小房间出来,看着外面明媚的天气,决定去东京旅游, 顺便看看学生们怎么样了。
刚到东京, 多年不见的好友打来电话, 与她聊起了最近的发展, 打趣她当了老师之后就像鸡妈妈一样想把孩子放在眼睛底下看着。
“感觉确实是这样, ”公良笙回答,随意的喝了一口手边的饮料,“好啦,不和你说了, 回国再聚。”
她将电话挂断, 就双手插兜, 朝高专方向移动。
自己这次带了很多礼物, 感觉应该他们会喜欢的。
不光是给几个大孩子的,听说最近五条悟又招到了新的孩子, 叫“虎杖悠仁”的,大概是个活泼有趣的男生,公良笙也带了礼物来。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歌慢慢往高专走,边走边想学生们看见她突然袭击一样到达的惊喜样子。
肯定会很开心的吧。
…直到她闻到了血腥味。
浓郁的、从涉谷方向飘来的, 几乎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这种程度的灾难,居然没有申请国际援助吗?怎么回事?
公良笙不由自主的将意识层层铺开,精神网的触角铺天盖地般的朝涉谷涌去。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 她这次作为旅客回访,申请的权限并不高,如果正常情况下, 今天这种程度的权限铺开是会受到一定程度反噬的。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出事了。
公良笙急匆匆化为原型,往涉谷那边奔去。
而等她直接降落到地下的时候,正好落在了真人和虎杖的中间。
公良笙是认得虎杖悠仁的味道的,她之前收到过虎杖给她寄来的小礼物,虽然当时在沉睡,但是醒来后还是看了的。
但…真人?他不是早就被自己杀了吗?
公良笙看了一眼真人,又看了一眼似乎也被她突然出现吓到的虎杖悠仁,一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将虎杖挡在了身后,“叙旧的话一会再说,我是公良笙。真人,你居然还没死?”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真人咧嘴笑了,伸手一指,“我怎么会死了呢?看,他可是要先死了。”
公良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她对上的,是半边如同被火焰烧灼透彻、枯槁的可怕的七海建人。半边的血似乎都流干了,残余着棕褐色的痕迹,他看起来如同游魂,或者一个只剩半边的被血肉包裹的骨头架子。
他似乎没有看见自己,或者说甚至包括真人,他都没看见。
公良笙身后的虎杖喃喃的喊,“七海海…”
看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学生变成这个样子,自踏入站台开始,公良笙脑中绷紧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她体内的妖力开始疯狂冲击禁锢住她的屏障,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包裹住了这个站台。
鲜血从指尖不断溢出,如同感受不到痛觉一样,公良笙朝着七海建人一指。
妖力在一瞬间朝七海建人的方向飞驰而去,将他直接裹住。在妖力的帮助下,从还剩下的那一半中凝出新的血肉,冲刷、重构原本的骨架,最终重新将七海建人重塑成功。
已经接近失去意识的七海建人由于过度的疲劳,身体下意识前倾,却被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包裹着缠住,拉到了公良笙身后。
“没事了,”陌生的女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把他交给虎杖,相当温柔的说道,“睡吧,七海。其他的,我都会解决的。”
你是…谁?
“我是公良笙,”她答道,“你的老师。睡吧,七海,你先睡吧。”
随着她这句话的落下,被刻意掩盖的疲惫一瞬间上涌,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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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尾巴将七海建人交给虎杖,公良笙转头,打量了几下虎杖,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她顺便交代,“你就先守在这里就好了。”
随着她的手搭在虎杖肩上,突然涌入他身体的暖流在不断修复着虎杖身上的伤口,直到断裂的地方复原、翻飞的伤口愈合,最终回到最健康的状态。
虽然理智告诉虎杖悠仁应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保持警惕,但他如同动物般的本能却告诉他,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虎杖在这一瞬间,居然感到有点委屈起来。
“那个,”他张了张嘴,“五条老师被封印了,还有上面的其他人…我要去救回五条老师。”
公良笙随手抖出了几颗珠子,“一起去吧。”
“不要让珠子离开你,给他塞一颗,”她说道,“我先把真人解决了。”
而随着不断滴落到地上的鲜血,涉谷与东京的链接,已经被公良笙硬生生拉断,独立开来。
突然失去和自己掌控的咒灵的联系,真人还在一条一条的查看着自己的库存。
他也不笑了,只是挑起眉看向她,“你做了什么?”
公良笙轻轻笑了一声。
“我凭什么告诉你?”她上前几步,轻蔑地勾了勾手指,“要不,你先死一个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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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的很快。
脑子热到像是要爆开了一样,耳边嗡嗡的声音驱之不去,千百死亡在这里的怨灵在她耳边哭诉,好像是大型菜市场开始抢购年货一样聒噪。
身体各处也是同样,怨气与从涉谷站内直接汲取的妖力冲入公良笙的身体,在极端的痛苦折磨下,公良笙只是把怒火倾泻了一小点,真人就灰飞烟灭了。
烦躁的公良笙甚至没怎么折磨他,看着他如灰烬般消散也没什么喜悦的心情。
她似乎踏入了异度时空,这里并不是与她定有契约的那个东京,因此,她的力量并没有被大幅削减。
但,问题是,她在与特调处签订协议书的时候,承诺在没有特批的情况下,妖力使用限制在五分之一内,换句话说,是用“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而刚刚她一下用力冲破了束缚,与之相对应的,不单单是习惯了单薄妖力的身体被冲刷的几近崩裂开,还有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说,她刚刚把这里划作了自己的地盘,这就意味着,现在这里是归属于她管辖的了。
因此她耳边的怨灵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吵晕,加上在这里出没的咒灵肮脏腐烂的味道,让她下意识反胃,还有她闻到了不少熟悉的人血液在不断涌出,真的是烦上加烦。
公良笙抹去唇角溢出的血,咳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就联系有关方面把你们复活,”她实在是被吵的头疼,有点埋怨的说道,“再吵把我吵死了就没人给你们还原啦,安静点。”
因这场意外突然死亡的怨灵们才停下了抱怨,安安静静的等着公良笙说话。
“没事的,都没事了,乖,”稍微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公良笙口气也温和了一点,“别怕,我很快就回来,嗯,一个都不会忘记的。留在这里的孩子,就拜托你们稍微看一下了。”
现在这块地盘由她接管后,七海留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但她只能暂时的阻止普通的咒灵继续增长,并不能干涉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界咒灵。
她咳了咳,又擦去了溢出的血迹,感觉自己体内原本没好全的旧伤也崩裂开了,新伤与旧伤叠在一起,妖力不断重塑着这具身体,无论是毁坏还是重构都带来着剧烈的疼痛感,几乎都让她对痛觉感到麻木了。
见怨灵们都点了点头,公良笙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长啸一声,化作白泽的形态,朝还在愣神的虎杖示意,“快上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即使接过了这块地方的管辖权,孩子们受到的痛苦并不能一并抹消,要在受到更重的伤之前救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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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笙在层与层之间循着味道穿梭。
白泽身上的长毛几乎将虎杖悠仁埋了个彻底,他不得不伸手牢牢地握住前面那根独角才勉强不至于东倒西歪。
“你…”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可以喊我公良老师,”公良笙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曾经是五条悟他们的老师。”
她的尾巴卷上了虎杖悠仁的腰,帮他坐稳,又缩了回去。
“公良老师,”虎杖悠仁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回答,“如果你只想问这个问题的话,我很好。”
“但你刚刚嘴角出血了…”
哦,原来是看见她刚刚的动作了。
自己刚刚伤痕累累倒是不见喊一声痛,这小子可真是…
“不是什么大事情,”公良笙温和的说道,“妖怪,只要没死,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缓下了脚步。
拐过转角,地上躺着一个她相当熟悉的人。
那个站在她面前,坚定的说着“我一定要让伏黑老师承认我”的真希,此时已经昏倒在了地上,身上满是伤口,下半身只剩下骨架,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手中仍然紧紧的握着刀。她身侧,是也同样形容凄惨、站直身体强撑着与咒灵对峙的禅院家主。
“睡吧,”化为白泽的公良笙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道,“睡吧。”
奇妙的是,虽然这句话声音很低,却牢牢地钻入了每个咒灵的耳中,它们眼中的残暴褪去,逐渐显现出孩童般的天真,最后就这样一个叠着一个倒了下去。
而一旁的禅院家的两人也同样沉沉的睡去了。
场上不受影响的似乎只有公良笙和他身上的虎杖悠仁。
这句话说完后,公良笙几乎感觉喉咙立刻传来了烧灼的感觉。她咳了两下,吐出一口血,又用嘶哑的声音安抚有些不安的虎杖,“我没事。”
她化作人身,简单给两人处理了一下,就又重新朝着站台的终点、困住五条悟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越过的人触目惊心,有些被处理过了,有些则是还处于重伤濒死状态,更有一些已经倒在地上,丝毫没有了生机,灵魂在一旁迷惑的徘徊着,似乎在寻找回家的方向。
倒在角落生死不知的野蔷薇,几乎毁掉的半张脸上是肿胀开的红色、紫色瘢痕,要是醒着肯定要骂骂咧咧的抱怨自己怎么能这样难看,要把对自己下手的人好好教训一番。
这个爱美的骄傲孩子,几乎是闭关的前几天还在和她视频,一边穿着自己寄过去的新裙子向她炫耀,一边期待的问她自己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变漂亮了一点。
对着自己插了一刀倒在角落的伏黑甚尔,看起来狼狈又解脱,和那个老嫌弃这嫌弃那的家伙一点都不像。
他在前几天还给闭关的自己寄了酒,今天就倒在这里,生死不知。
边说话边咳嗽,嗓子哑的不像话的狗卷棘,还在试图护住几个没来得及离开的普通人。
以及力气用尽、身边的式神都解散了,却还挣扎着往中心赶去的惠…
剩下的、还能继续作战的,居然只剩下了虎杖悠仁一个人。
公良笙努力克制住这种翻涌的情绪,拼命的往那边赶去。
在到达之前,她把虎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了下来,嘱咐他守好这里,不要让人随意进入。
在虎杖悠仁说话前,公良笙先开口了,“不是嫌弃你帮不上忙,是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你先呆在这里,我怕我生气的时候误伤你,”她不容置疑的说道,“相信我,会没事的。”
虎杖悠仁看着她完全兽化的瞳孔,几乎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抱着一堆公良笙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各种武器守在门口,等待着阻止任何人的闯入。
公良笙则不像是虎杖悠仁看到的那样轻松。
她感觉自己的极限也快到了。控制这块地方的“生死”本身就是很大的妖力支出,而一路上的妖力滥用早就超过了五分之四,身体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还行,至少能撑到救出五条悟和一并在里面的夏油杰。
而当她迈入站台的时候,看见的是穿着一身不知道哪里偷来的衣服、对着封印住五条悟的东西笑得张狂又挑衅的“夏油杰”,怒火还是成功被点燃了。
见有意料之外的陌生人走了进来,他看向公良笙,“你是谁?”
明明不是夏油杰,却把他的声音与神态模仿的如出一辙,公良笙看了只想吐。
她闻得到杰的味道,就在这具身体被压制的角落,而更加浓郁的,是被她杀死的形状像是脑花的那家伙的味道,一股恶臭的下水道味。
“是那帮家伙派来,救五条悟的?”假夏油杰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露馅了,“很可惜,你恐怕没有机会——”
公良笙挽起了袖子,懒得跟他废话,“我只说一次。”
“你出来,还是我把你逼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公良笙:疯狂回收便当ing
应该还有一半,最近赶图交论文结课,实在是太忙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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