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概念。
这里是世界终末,也是宇宙之初。
自己会死吗?死是什么呢?大脑渐渐失去概念,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大仓小姐?烨子?”那声音如此喊道。
然后大仓猛然睁开眼,周围嘈杂的人声如洪流般传来。
这是盛夏的东京街头。
大仓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概念。她的记忆还有些混沌,这些常识就像是某人硬灌进她的脑海里一样。
“佳爱琉酱?”她的脑海里突兀地浮现了这个名字。
然后她意识到,这里也不是现实。这里是梦境的最底层。这里是“井”。
我是谁?我是名侦探猎井户?我的使命是揭开佳爱琉的死亡谜题?
不对,我是大仓烨子,我是来找我的猫的。
大仓的脑子跟浆糊一样。总之她决定先站起来出去走走。
她身处的地方,是一家精致的甜品店,推开门,门外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呼吸一滞。
来来往往的人面目模糊,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仔细一听又听不真切。
大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从路标来看,似乎来到的新宿。
远处有人在惊呼,在尖叫,然后人群四散奔逃。
“怪物!”她听到有人这么喊着。大仓本能地逆着人群往中心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猫。
什么嘛,这不是我丢了的猫吗?虽然是大了点,怎么就成了怪物了?
大仓不满的想着。
“缅因这个品种的猫体型是会大一点啦。”她试图惊慌的路人解释。
路人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神经病,指着不远处的巨兽:“这是大一点?!”
大仓抬头看了一眼,像个杠精般蛮横地回道:“大又怎么了?吃你们家猫粮了?大就不是猫了?怎么你歧视大猫啊?!”
路人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歧视大猫,我歧视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白色的大猫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在新宿的街头,左顾右盼地似乎在找着什么的样子。
等走到跟前来了,大仓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这猫不大了。毕竟自己只有它脚掌那么高。
其实从它跟身旁的建筑物对比就能看出来,这只猫即使不直立起来,也有二十层楼那么高了。
它走在街上,把水泥路都压出了裂痕,跟拍灾难片似的,也难怪路人吓得到处乱跑了。
大仓凭借灵活的身手跳上大猫的脚背,又吊着白白的长毛荡来荡去,终于在几个纵跃后,跳上了大猫的头顶。
大猫似乎这才注意到有个小人在它身上跳来跳去,停下来伸出前爪想把她挠下去。
“悟猫猫,是我呀!”大仓赶紧开口道。这个名字好像也是曾经在哪里看过,大仓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被喊了名字后,大猫放下了爪子,不再试图把她挠下来,似乎把她当成了熟人。
“你在找什么啊?悟猫猫?”大仓温柔耐心地问道。
大白猫委屈地喵呜了一声。不知为何大仓立马听懂了猫猫语:“你的朋友不见了呀?你的朋友长什么样呢?”
“喵喵喵。”
“一只长着奇怪刘海的狐狸?”大仓纳闷地摸了摸下巴:“不是,你一只猫怎么和狐狸成了朋友的?”
“……”
“哦,因为你们俩的体型差不多大?都很强?”大仓了解地点了点头。
“喵。”
“所以现在因为你吃太多甜品长得比他胖一点了,他就觉得和你不是同类了,就跑了?这么小气的吗?”
“喵喵喵!”大白猫的叫声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哦哦哦!不是不是,是我说错了!悟猫猫一点都不胖的!”大仓连忙安抚他:“是那些人类太讨厌了对吧?”
“喵。”
大仓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以你的体型,看人类跟看蚂蚁一样,确实不容易做出区分。是怪刘海狐狸告诉你,你们要保护人类,一个都不能杀吗?”
大猫猫委屈地点点头。
“然后它现在又告诉你想杀就杀,他不管了?”大仓安抚地摸了摸了它脑门间那簇尖尖的毛,特别真心实意地替猫猫委屈:“怎么能这样呢?猫猫怎么知道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是吧?猫猫这么强,眼睛这么漂亮,看到的世界都跟我们人类不一样呀,哪里分得清楚什么好人坏人。”
猫猫只知道有的人挺让它闹心的,没事来薅它的毛啊,对他呼来喝去呀,又懒又笨又蠢啊。但是这些到底达到该杀的标准了没有,它也不知道啊。
在猫猫的世界里,除了陪自己玩儿的人,其他人杀了或者不杀都没有意义的。
只是朋友告诉它不能杀,那它就不杀咯。结果现在又告诉它想杀就杀,所以到底是要它怎样啦!
“不过这样不能怪小狐狸。”大仓叹了一口气:“它也只是从小被人类驯养了嘛。它其实也什么都不懂的。”
被驯养了的小狐狸发现人类欺骗了它,当然想要反杀人类啦。自古传说里,狐狸都是纯粹好骗,但报复心又很强的。
大仓拍了拍大猫的脑门:“那我来帮你找你的朋友吧。路上如果碰到挡路的人,我来告诉你,哪些人可以直接踩死,哪些人赶走就好了。”
猫猫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它高兴地起身,开始快速地向前奔跑。
大仓不得不抓住它的长毛以免被他甩掉。一路掠过的风,让白色的长毛倒伏下来,猫猫矫健的身躯帅气极了。
大仓的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不停地大声呼喊:“跳过去!向左!向右!别管他!踩!等等等等,有群小孩路过。”
大猫立马止住脚步。看得出来它也很喜欢小孩,漂亮的蓝眼睛亮闪闪的,任由小孩们把它的长毛当秋千荡来荡去。
果然猫猫对人类的幼崽都比较有容忍度。
陪着人类幼崽完了一会儿,天已经有些黑了。幼崽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猫秋千,挥手和它说了拜拜。
于是大猫继续出发去寻找它的朋友。
终于一人一猫来到了涩谷。
在涩谷的街道中心,有个巨大的瓦楞纸盒子,起码由二十层楼那么高。
猫猫看见盒子就走不动道了。
众所周知,没有一只猫猫能抵挡盒子的诱惑。只见猫猫哧溜一下就钻进盒子里盘好了,大仓甚至没来得及叫住它。
然后一只长着奇怪刘海,脑门上有根缝合线,像是被什么奇怪东西寄生了的黑色狐狸从大楼背后走了出来。
显然猫猫认出这不是它的朋友,冲它龇牙咧嘴哈气。
怪狐狸伸出前腿,啪唧一下把瓦楞盒子盖住了。
这就是猫猫被捕获的全过程。
——
2018年夏。大雨倾盆。
五条悟接到虎杖悠仁死亡的消息后匆匆赶回学校。
看着冰冷的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五条悟一瞬间抑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干脆把上面的人全杀了算了。”
在这一刻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上一次他动这么大的杀意还是在理子妹妹死后,看着盘星教里一群愚昧的教众,他也想过杀了算了。
然后杰是怎么说的来着?“没有意义。”
杀人是一件没有意义只是无能地发泄愤怒的事情。这是那时候五条悟学到的道理。
然而讲着大道理的人最后却先崩溃了,说着什么“想杀就杀,你的选择都有意义”就转身离去。
MD能不能有点调性?黑的白的都被你说完了?我五条悟没点脾气?
感觉好像开了杀戒就是莫名输了一样,五条悟又一次咬牙忍住了杀意。
停尸房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难受,五条悟低下头按住了黑色的眼罩。
一旁的伊地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要暴起杀人。
在压抑的空气中,房门被推开了。
五条悟还以为是家入硝子到了,结果六眼的视野告诉他是夜蛾正道带了个不认识的人进来。
跟在夜蛾身后进来的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性,穿着警/察的制服,衣领上四朵“樱花纹章”闪闪发亮,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怪不得被校长亲自领进来。
“这位是总监部新上任的伦理监察长官——大仓烨子阁下。”夜蛾很正式地介绍道,然后他又指了指五条:“这个就是五条悟。”
仿佛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头衔,谁都应该知道“五条悟”是何人。
大仓微笑着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对于长官的“平易近人”,五条一点要给面子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都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岔着腿坐着,随意地点了点头。
被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才是上级。
夜蛾正道的额头上冒出青筋,要不是大仓还在,怕不是当场给他来个铁拳制裁一下。
伊地知脸上的冷汗也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常年的社畜经验让他当即一个躬身,双手恭敬地举起来,虚握了一下大仓一只伸着的手,大声说道:“感谢您的莅临指导!”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无论如何要让领导得来台才行。
大仓顺势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对夜蛾温和地笑了笑:“您先回去忙吧,我了解一下情况就走。”
夜蛾本来有点不放心把大仓单独留在这里面对五条悟,但大仓毕竟是个长官,她坚持的事也不好反驳她,于是只能警告地瞪了一眼五条,犹犹豫豫地走了。
等到夜蛾走后,大仓重新自我介绍道:“总监部的伦理监察会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说是长官,其实是个光杆司令罢了。”
对于这些上层的事,五条悟向来是没兴趣的,他不耐烦地咋了咋舌:“所以长官大人来高专有何贵干?”
“我听说一名学生意外死了。”大仓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停尸台,掀开了虎杖“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五条悟沉着脸大跨步过去按住了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大仓顺势收回了手,表示没有冒犯的意思:“试过反转术式了吗?”
五条悟嘲讽一笑:“要不你来试试?”心脏都没了,家入都不一定能成功,把她喊过来只是不甘心地想再试试罢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术式反转「生」!”
五条悟震惊地拉下眼罩露出了六眼,想要看清楚咒力的流向。
这年头反转术式烂大街了?
只需几秒,虎杖的身体里重新长出了一个心脏。六眼可以看到虎杖整个身体开始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这反转术式,在生命力的注入方面,甚至还在家入之上。
然而虎杖还是没有醒过来,此时的他意识还被困在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中。
大仓想了想,又比了个手势:“领域展开——”
充满了生机的领域展开了一秒,洗刷得屋子里的几人脑子都清爽了许多。
被换了个新鲜大脑的虎杖悠仁被成功从两面宿傩的领域中拉了出来,倒不是说换大脑有什么用,主要是只有领域能对抗领域。
被坏了好事的两面宿傩恼火地在虎杖的脸上咧开了一张嘴:“女人,我记住你了。”
大仓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那张嘴,仿佛在看一个跨时代的古董:“原来这就是两面宿傩啊。”
对于她来说,看到的最后关于两面宿傩的记载只是几百年后历史书上的一句话——“两面宿傩复活后与十种影法术的使用者同归于尽。”
大仓的态度再次激怒了两面宿傩,但他能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强者的气息,反正目前的他不是对手。无能狂怒只会掉自己的逼格,于是两面宿傩高冷地闭麦了。
“总监部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号人?”旁观了虎杖悠仁复活全过程后,五条悟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
又是反转术式,又是领域展开,这怕不是个特级?
大仓好脾气地笑笑,没有在意他的上下打量,转而看向虎杖:“你好,虎杖同学,初次见面。”
摸不清楚头脑的虎杖本能地礼貌回道:“初次见面,警察小姐!谢谢你救了我!”
大仓一边解开身上的外套递给虎杖,一边说着:“先盖一盖吧,小心别感冒了。”
才发现自己是全/裸的虎杖,一边脸红,一边接过外套,被大仓这母性的光辉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谢谢警察小姐!”
“叫我大仓就好了。”
“大仓小姐!”虎杖依然坚持了敬称。
大仓点了点头:“好吧。虎杖同学,我来其实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您说。”
“这次祓除特级咒胎的任务是谁交给你的呢?”
虎杖犹豫地瞥了一眼五条悟,后者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于是虎杖指了指一旁的伊地知:“是辅助监督。”
大仓摸出了一个记事本,有模有样地记着笔录:“事先有告诉你们咒胎有孵化的可能性吗?”
有了五条悟到默许,虎杖回答问题不再保留:“有说过。”
“辅助监督有事先告知你们,遇到孵化后到特级咒灵后该怎么处理吗?”
“监督说,只有’死‘或者’逃‘两个选项。”
“有告知过你们为何会把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们吗?”
“说是五条老师出差去了……”虎杖犹豫地看向五条悟,见他没有表示,只能接着说道:“人手不够又情况紧急,不能让特级孵化——之类的。”
又让虎杖叙述了一遍他还记得的战斗经过后,大仓收起记事本,朝虎杖露出安抚的笑容:“好的,没事了,感谢你的配合。”
虎杖被这正经的氛围搞得有些紧张,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请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仓顿了顿:“哦,对了。”她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弹了弹虎杖的眉心:“抱歉让你经历这些,你还小,害怕是正常的。你已经非常非常勇敢了。”
虎杖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才15岁的少年经历了生死,他没想到有人会对他说这种话。因为在咒术界好像死是家常便饭,怕死反而成了一件丢脸的事。所以他只想着拼命地要变强,羞于承认自己的软弱。
他不怕五条老师严厉地训练他,但面对这种温柔的肯定,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情绪一下子就有些失控了。
大仓倾身过去,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半晌,虎杖才缓过神来,慌忙退出大仓的怀抱,胡乱地抹着眼泪,脸涨得通红:“抱,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
大仓笑了笑:“小事。制服而已。我还有很多。”
虎杖正尴尬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安静旁观的五条悟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悠仁君你哭完了吗?五条老师的肩膀也可以借给你的哦?老师我也有很多替换衬衫的。很贵的那种。”
虎杖猛地往后退了退:“不用了谢谢。太近了五条老师。”
五条悟失望地撇了撇嘴:“切。”
所以这种事有什么好攀比的啊!虎杖无语地默默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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