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继国严胜也在这, 见月基本已经断定了这里就是她当初逃走的地方,至于这座宅邸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还得继续查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倒是想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口风。

  收拾好被黑历史攻破的心防,她再一次坐到了继国严胜的对面,严肃了神色, 问道:

  “你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关于我过往的那些事吗?”

  见月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宁愿选择自己亲自来一趟,也不肯将她遗忘的那些关于这副身体的往事告诉她, 若不是她跟着出来了,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以这一次, 她一定要搞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她都已经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了,谁料, 在她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继国严胜却是默默看了她半晌, 便忽地垂下眼眸, 掩去眸底的深色,极为平静地说道:

  “好, 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的过去……”

  *

  继国严胜是在追杀恶鬼的途中,发现这座掩藏于山林中的小镇的。

  一开始他并不想在此过多的停留, 只想着在这镇上借宿一晚, 便继续去做任务, 然而,似乎是上天也想要他留下似的,在他走进镇子里的那一刻,天色便沉了下来,接着,便是三日不绝的连绵暴雨。

  同杏寿郎和见月所经历的一样,他在镇中并未找到什么能够居住的旅店,在热情的乡民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处宅邸借住。

  在这里,他第一次碰到了见月。

  这里的雨并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美景,浓墨一般翻滚的云色,像是要把天倒下来一般,打在人身上都嫌疼,嘈杂又刺耳。

  作为客人,他的房间整洁舒适,却绝对没有足够的空间能让他练习剑道,闲来无事,他便在窗边摆下了一副棋局,思索该如何破解这一残局。

  雨更大了些,甚至还有些雨滴被风吹了进来,借着窗户落到了他的棋盘上,他生性喜净,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起身打算去关窗。

  隔着一扇方窗,一层雨帘,他见到了见月。

  或者说……是见到了她挂在墙头的背影。

  虽然现在想来还有些有趣,但那个时候,继国严胜是想要拔刀的。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像是他早已认识这个背影的主人一般,他下意识就想要呵斥对方,让她别这么调皮捣蛋,赶紧下来,然而短暂的回忆过后,他却断定,自己从未认识过她。

  但他还是拿起伞走了出去,主要是挂在墙上的她貌似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再不去帮个忙,他的院子里估计要多个狠狠摔在地上的人了。

  “你在做什么?”

  透过雨声传来的声音略有些失真,却让本就已经扒拉在墙头有一会儿,还被雨淋得湿透的见月吓得一个机灵,手一松,就向下坠去。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自然而然调整为以背部先着地,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掉进了一个干燥清爽的怀抱中。

  *

  “停停停,能别说了吗?!”

  见月把脑袋整个埋进杏寿郎的怀里,试图用对方宽厚的怀抱,遮掩住自己快要溢出屏幕的尴尬。所幸她现在的身体还处在拟态中,足够她整个窝进去还绰绰有余。

  救大命了,这原身和对方的故事,怎么越听越有股古早言情的味儿,接下来该不会还有什么棒打鸳鸯、喜新厌旧、绝症失忆的梗吧,哦对,她确实失忆了,走的还是人鬼情未了路线。

  为什么原主的黑历史还要她来承担啊,她背负的黑历史还不够多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想到这,她又把脸往杏寿郎

  的怀里钻了钻,深刻体现了何为鸵鸟行为。

  见此,继国严胜失语了一瞬,随后伸出手,不容拒绝地将小见月从对面之人的怀里提溜了出来,摆在榻榻米上,

  “坐好。”

  “那你简单了当的把之后发生的事讲清楚啊!”

  见她依旧冥顽不灵地想往杏寿郎那儿爬,继国严胜的脸黑了一瞬,那种控制不住想要拔刀的冲动又出现了,无奈对方这么小一团,比先前那副样子更舍不得动手,只能极力压抑着,快速总结道:

  “之后的故事,就是你我在那一天正式认识了,你还非胡搅蛮缠要我教你习剑,有一天晚上你忽然来找我,要我娶你,我答应了!”

  这句话一说完,场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见月还保持着竭力往外爬的动作,一时卸了力道,就这么趴倒在了原地,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继国严胜总结完后,也意识到了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既已说出,便只能强装淡定,喝了口清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杏寿郎挠了挠头,看着面色明显不对的两人,试探性地问道:

  “所以……继国先生你和见月,现在是未婚夫妻?”

  “嗯。”“胡说!”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一低沉一清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话语中的意思,截然相反。

  感觉到继国严胜投来的视线,见月心虚地撇开脑袋,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抬起头来,继续问道:

  “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不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呀?!”

  若是他们的过往这么简单,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反而要自己独身前来调查呢。

  就在她还在思考对方到底有什么瞒着她的时候,继国严胜眼神一暗,低声叹道:

  “因为你,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

  闻言,见月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继国严胜却也没有指望她能说出些什么,停顿了片刻,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缠着我想要让我指导你的剑道时,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身为一个闺阁女子要习剑。你说,你不想被困于这片狭窄的天地中,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在你说要我娶你的那个晚上,我答应后,你想要向我解释原因,但我……拒绝了。”

  说到这,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他拒绝了对方给出的借口,拒绝了掩藏在这一婚约下的真相,也同时拒绝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在河边找到对方并且发现她变成了鬼后,继国严胜很难说他当时的心情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或者说,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见月变为了鬼的事实,其过程之快,令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惊异,与其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死去,那变成鬼,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不也,挺好的吗。

  这大概就是他和缘一……最大的不同吧。

  随着他的描述,零星的记忆片段逐渐浮现在见月的脑海里,并且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够体悟到原身在说出那些话时的心理活动。

  就是这些行为举止和心理活动,未免也太过熟悉了,简直和她的吐槽一模一样。

  见月一僵,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转过头,磕磕绊绊地问道:

  “继国严胜,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继国严胜愣了愣,才说道:

  “并无不同。”

  这一瞬间,无数纷乱的思绪开始蔓延,像是于不经意间窥到了这世界的真相,穿过重重掩盖的迷雾,谜底的一角已

  揭开。

  见月想,她大概记起来那记忆之初的一幕,来自于哪里了。

  继国严胜在答应了娶她的第二日,便接到了一项极为紧急的任务,只能留下一封信在房间后就匆匆离去,之后的事是如何发展的,他也不清楚,而这次回到小镇的查探,也在种种状况的阻碍下,毫无进展。

  见月听完后,点了点头,沉吟良久,更加确定了心底的那个猜测。

  她一直以为进入幻境的时间,是在这具身体变为鬼后,但很有可能,早在她还为人时,在这座宅邸里和继国严胜认识的那个人,就已经是她了。

  那时的她很有可能发现了什么,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没有能力,只能求助于对方,并将婚嫁当做了借口。

  后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变为了鬼,记忆又再一次受到了干扰,误以为自己是成为鬼之后才进入了幻境。

  得出结论——原身的黑历史就是她的黑历史!

  不行,不能承认那个古言开头的女主角是她,一定得死死瞒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黑历史,都有人见证啊摔!

  虽然说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但他们来到这个小镇时,便已经是入夜之后,这一通折腾下来,东方天空已隐隐有熹微浮现,白日即将来临,显然不太适合出去寻找线索。

  那就好好休整一个早上,等到夜幕再次降临之时,再行动吧。

  这个建议得到了继国严胜和杏寿郎两人的一致认同,毕竟虽然他们两人的实力不弱,一晚上不睡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见月的身体现如今还是只能维持着拟态,颇为不便,最好还是先补充一番体力,重新变回成年人的模样行动比较好。

  “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睡了。”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二人的认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内室走去。

  “唔姆,我也需要小睡一会儿。”

  闻言,杏寿郎也起身一同走了进去,这连日来的奔波,虽然身体并没有多疲惫,但精神长期处于戒备的状态中,还是需要小睡来放松一下的。

  看着这一大一小,泰然自若的一起往内室走去,还有说有笑的,继国严胜微微摩挲了下指腹,那种想要拔刀的冲动又出现了。

  他们一个两个,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