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现在有些许后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嘴快,答应了竹之内见月的请求,带她一起来执行任务呢。

  听到要去极北之地, 还有雪山, 她似乎……过于兴奋了。

  见月从小就很喜欢雪,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 在幸村家老宅所在的小山村,周围没有什么其他娱乐设施, 她最大的爱好, 就是玩雪。

  或是松松软软一握, 将枝叶上覆着的一层雪扫下来,露出底下颜色各异的树叶,在雪的润泽下,显出宝石般的光彩;或是用力一拽, 让树上的积雪“窸窸窣窣”地落下, 像是全世界, 单独为自己下了一场雪。

  这种独属于自己的静谧宁静,很好安抚了她在流星街带来的那点戾气。

  她第一世时就没怎么见过雪,第二世的流星街,不下酸雨就不错了, 哪来的雪给你下。

  直到这一世, 她才真正体会到了, 生活在有雪的地方, 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几年来,见月一直生活在鬼杀队的总部, 那里的气候偏温和, 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鲜少见到雪。而东京府虽然会下雪,可现如今的气温还不到最冷的时候,要见到雪景,还得再等上几个月。

  细细一算,她都有三四年没有见过雪了。

  而这次他们要去执行任务的地点,除了极美的雪景外,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温泉。

  为了尽快完成此次任务,多争取点时间来公费旅游,好好泡上几次温泉,见月兴奋地拉着义勇一路狂奔,满脑子只有尽快赶路。

  在见月这种高强度,超高速的赶路状态下,义勇就好像是风中摇曳的一只风筝,被见月拽着,无助的在后方晃悠。

  寒风夹杂着冰点子,无情地拍打在义勇貌美如花的小脸上,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蛋儿,隐隐有从主动变为被动的趋势。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了,山里的温度更低了,呼吸间哈出的气体,都清晰可见。

  义勇看着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打算的见月,终于没忍住,伸手拉住了他。

  “嗯?怎么了?”

  见月转过头来,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她气色红润,双目明亮,都不带喘气的,甚至眼神中还有些兴奋,仿佛下一秒,

  就能直接和山里的熊瞎子扳手腕。

  义勇默了默,这还是那个在幸村家游手好闲,可以在被窝里躺一天,一踢一动弹,不踢就装死的那人吗?

  有一句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从前……曾听闻西方有一犬种,黑白二色,外表俊美,善拉雪橇。

  但这种狗,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温暖的地方时,行为逻辑就不太正常,只有到了极寒之地,才能让自己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见月,和这犬种有点像。

  他张了张嘴,想和对方分享这一有趣的见闻,可是,直觉动物内心忽然的警觉,制止了他这一作死行为。

  见对方还在疑惑地看着他,义勇想了想,说道:

  “天色已暗,找个地方休整一晚上再走吧。”

  见月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本就是阴天,厚厚的云层积攒在半空中,随着太阳的落下,此时更显的阴沉,竟仿佛是要直接压在人身上似的。

  她跑的还有些没尽兴,可这天色,也确确实实不再适合赶路了。

  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了义勇的建议,准备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也许是他们足够幸运,没过多久,二人就在附近的半山腰处,找到一户人家。

  那不过是一处简陋的小屋,点点烛火从纸糊的窗户中透过,在夜色里晕染出一点暖黄的光晕。从门口码得整整齐齐

  的柴火堆和房子对面那一间专门用来烧炭的屋子可以看出,这是一家专门以伐薪烧炭为生的人家。

  见月将随身携带的日轮刀小心掩藏在羽织下,便礼貌地上前先去敲门了。

  “咚咚。”

  出乎意料的,几乎是在门响后的一瞬间,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

  随着移门的打开,一道温柔的女声也在耳边响起,

  “炭治郎,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陌生人,灶门葵枝愣住了。

  “请问,你们是?”

  “您好,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因为天色太晚了,想请问能否在您这借宿一晚。”

  见月甜甜一笑,露出了研习多年,标准的讨长辈喜欢的笑容。

  她是个女孩子,长得又无辜可爱,这么一笑,更是无限降低了身上的攻击性,亲和力十足。

  果然,在见月这么一系列暗藏心机的举动之后,灶门葵枝放松了警惕,看看见月,又看看她身后的义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不过,我这里地方小,住宿不太方便,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能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他们哪会介意这些,纷纷摇头表示没关系。

  见月和义勇刚踏入房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几声兴奋的呼喊声,

  “妈妈,是哥哥回来了吗?”“哥哥回来啦!”

  甚至还有一个留着寸头的小小身影,炮弹似的从屋内冲了出来,略过见月,一下冲进了义勇的怀里。

  他本来是能躲开的,但考虑到他身后是一面冰冷的墙,要是对方撞在墙上,恐怕会受伤,便硬生生克制住了逃开的本能,任凭这人肉小炮弹砸到了自己身上。

  更可气的是,这小炮弹抱住了义勇后,抬起头盯着他打量了半天,才傻傻地问道:

  “你是谁啊?”

  “茂,你认错人啦,这是来借宿的客人,不是炭治郎。”

  葵枝对着他们歉意一笑,上前拉走了还抱着义勇不撒手的自家儿子,接着带二人进入了内室。

  内室的房间虽小,却收拾的极为整洁,可见主人家有多么爱干净,四角各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盆,将房间烘得暖融融的,非常有家的感觉。

  见月环视了周围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屋内坐着的几个孩子,两男两女,再加上还被牵在手里的茂和对方提到过的那个名叫“炭治郎”的孩子,她暗自惊啧,人不可貌相啊,这位看着温温柔柔的夫人,居然这么能生。

  “两位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

  孩子堆中站起一个小少女来,身着一袭粉色的和服,抱着一个更加年幼的孩子,温和地朝见月和义勇二人问道。

  见月看着她,愣了一愣。

  无他,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可爱了。

  粉色的眼睛倒映着水晶般通透的光泽,虽然年纪尚小,但从五官看来,已经能预见日后的清丽。

  明明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呢,却能故作好奇地打听他们的来历,和外表完全不同的谨慎小心呢。

  见月轻笑一声,没有对她的这份警惕介意,反倒很是欣赏她这种态度。

  不错不错,就是要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保持一定的戒心,谁知道看着衣冠楚楚的人,背地里是什么东西呢。

  秉承着欣赏对方的态度,见月瞎编了一套说辞。

  不然能怎么样,还真将他们来自鬼杀队,职业是斩鬼,此次路过这就是追踪到了鬼的踪迹这种事说出来啊。

  真说出来了对方反而会害怕吧,家里借住了两个精神失常的怪人什么的。

  祢豆子虽然聪慧,但还是斗不过脸不红心不跳,甚至不用打腹稿就能编

  出一套又一套说辞的见月。

  简单的三言两语后,就相信了她说的故事。

  “哇,所以见月姐姐你是从东京府过来的,东京府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有能自己动的铁皮怪兽!”

  “不止,我听说,东京府的夜里还是亮的呢!”

  连祢豆子这位灶门家的长女都轻信了见月的话,其余几个小豆丁,没过多久,已经围着见月姐姐长姐姐短了。

  在一旁围观完全程的义勇默默后退了一步。

  可怕,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太可怕了。

  竹之内见月到底是怎么这么真诚的撒谎的,要不是他和她一起出自鬼杀队,前不久还在幸村家呆了一段时间,义勇都会误以为,对方的经历真是如此呢。

  屋外的天色愈发黑了,甚至还下起了一点小雪,雪粒混着寒风,打得窗户窸窣作响。

  木炭在火盆中噼啪作响,随着燃烧时间的变长,渐渐从纯黑变成一缕缕银灰。

  祢豆子有些担心地望向窗外,

  “今晚的风雪太大了,希望哥哥是借宿在别人家了,不然,这种天气,实在是太危险了。”

  灶门葵枝点点头,刚要回话,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哥哥?!”

  几个小的本来都聊得有些犯困,听到敲门声,顿时精神起来了,祢豆子抱着最小的六太站起了身,就想越过众人,前去开门。

  经过见月身边的时候,却忽然被她拦住了。

  “外面风雪大,六太还小,小心着凉,让我去吧。”

  见月脸上虽然带着轻松写意的微笑,身子却已经站了起来,颇为强硬的将她拦在身前,不让对方过去。

  祢豆子不明所以,但想着她说的也没错,便没有再僵持下去。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下,见月缓缓站起了身,由于低垂着头,无人看清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芒。

  就在方才,她感觉到了,两年前埋伏在那只琵琶鬼血鬼术空间中的念线,忽然动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那只琵琶鬼独自出来捕猎人类,要么,就是鬼舞辻无惨——出现了。

  见月将手搭在门口的插销上,一点一点地移开移门,屋外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在铺天盖地的寒风中,一点血腥味,尤其清晰。

  她抬起眼,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