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部队旌旗飘飘, 上书一个“李”字,竟是李卓刚好带兵赶路到此,撞上章让一行人。

  李卓人高马大,走在最前方, 听见问话, 冷笑一声, 举起马槊直指着章让道:“特来取你性命!”

  趁章让还未反应过来, 李卓身边一位名唤扈群的骁将已经纵马上前,将章让一刀刺死。

  章让此前正掀着车帘与秦萱说话, 此刻鲜血迸溅,秦宣的衣袖也被他的血污沾染。一众宦官皆大惊失色, 纷纷四散而逃。

  李卓前日已经听说叔父李执的死因,哪肯放过那些宦官,命手下将士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只一刻钟, 地上已血流成河, 堆满了宦官的尸体。

  而秦萱被绑在马车里, 直到最后才被李卓记起, 命左右为她松绑,下马拜道:“公主,臣护驾来迟。”

  正此时,司隶校尉伍信派来的追兵也刚好赶到, 两路人马汇合,共同护送秦萱回宫。

  众臣一边忙活着为老皇帝送葬, 一边推立秦萱登基, 即位大统。

  忙乱之中,李卓却趁机屯兵城外, 虎视眈眈。皇宫内没有了宦官的掣肘,他仗着自己护驾有功,常常身穿铠甲佩戴兵器出入宫廷。

  就连秦萱上早朝之时,他也持剑立于一旁,借口说新帝尚未及笄,需要有人时刻照看保护,防止再次发生被挟持之事。

  百官在城外军队的震慑下,敢怒不敢言。李卓便更加肆无忌惮,每日宿于皇宫寝殿,碰见相貌出众的宫女,竟不顾人臣之道,据为己有。

  司隶校尉伍信实在看不过,多次上疏弹劾李卓。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奏章尚未来得及传到秦萱手里,已提前被李卓拦下。

  李卓看着案上三封弹劾奏疏,均是来自伍信,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眼中杀意尽显。

  次日一早,伍信穿好朝服,刚刚离开府门,便被几十个士卒不管不顾地拉至刑场。

  伍信被绑在刑场的立柱上,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李卓,高呼道:“我乃大燕司隶校尉,是天子之剑!你不过是仗着护驾有功,竟敢公然祸乱宫廷,当街绑我?当初念你是李丞相的侄子,才请你入京剿除宦官,如今看来,你与章让不过一丘之貉!”

  李卓却也不恼,大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你堂堂司隶校尉,在奏疏中污蔑功臣,我看这天子之剑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是时候换一把了。”

  伍信一听才知道自己的奏疏原来在他手里,自叹行事不谨慎,落入小人圈套,但悔之已晚,只好冷笑道:“今日你可以仗着军威杀我,明日必有人兴义兵讨伐你。李卓,你死期将近矣!”

  李卓闻言大怒,命刽子手速速将其斩杀。

  朝廷命官就这样在上朝的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了,李卓却依旧大摇大摆地出入宫禁。

  章让刚死,便又来了李卓,此人相比章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朝臣们与章让斗得两败俱伤,最终却被李卓撷走了果实,如今为求自保,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愤怒之余平添了几分无奈和哀伤。

  而秦萱也像被吓怕了似的,不敢反驳李卓,几日来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似乎甘愿做个傀儡。李卓亦觉得秦萱是个好拿捏的,渐渐放松警惕,整日只在皇宫内饮酒作乐。

  一次早朝后,李卓打着哈欠离开大殿。秦萱见他走得快,便也快走几步追上了还未出殿门的张芸。

  张芸看着陛下走到自己身旁,觉得诧异,刚要开口询问,衣袖中便不知不觉被塞进一封书信。

  秦萱并未看她,而是径直向大殿门口走去,头也未回。张芸心下了然,假装无事发生,跟着其他大臣一同出了皇宫。

  待回到府内,才将藏在衣袖中的书信取出详看,然后马不停蹄地将信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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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若兮一口气读罢,将书信放下,叹了口气。事态果然急转直下,那李卓俨然一副董卓的架势,企图专权乱政。

  说起来,各地郡守、州牧中不乏忠于大燕者,只是尚缺一人振臂高呼,将人心拧成一股绳,共同讨贼。

  陛下亲笔手书,特意委托张芸送信给自己,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当初平定蓝巾之乱的人能有足够的号召力。

  所幸,她早有准备,耳塞、蚊香卖的钱全都用来招兵买马了。算上之前收编,已经训练有素的蓝巾军,她手里已经有将近五万人马。若能得四方呼应,组织起几十万大军,她便有信心与李卓对峙。

  “来人,将此书信誊抄上百份,驰报各地,命他们奉诏起兵!陛下受歹人钳制,我等只在心头哀怨已无用处,需得团结一心,匡扶社稷。”

  消息传到诸郡后,原本义愤填膺只觉报国无门的各地诸侯纷纷响应。

  洛若兮数了数向她回信的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七个,加上她自己便是十八路诸侯。在这份名单里,她还惊喜地发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寿化郡太守贾洪、平吉郡太守吕黛。

  看样子,她又有机会与这两位叙叙旧了。

  事不宜迟,为了尽快与众人汇合,洛若兮即刻引大军向长平进发。不过仍旧因为临州路途遥远,迟了几天。

  待她赶到守平关外时,众诸侯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各自安营扎寨,所带人马数量不尽相同,多的有两三万,少的只有五千。不过各地情况不同,都是为国讨贼,能响应号召已经算是有心了。

  众人见声名远扬的洛若兮终于抵达,纷纷出账相迎。

  寿化郡太守贾洪之前蒙洛若兮的援救之恩,一直想要亲自拜访言谢,只可惜洛若兮先是入了京,随后并未返回荣宁就直接动身去了临州。

  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他先众人一步上前提议道:“诸位在此会盟,不能各打各的,需要一位总领大军的盟主,统筹协调,方能取胜。依我之见,洛若兮用兵如神,当初能评定蓝巾之乱,现如今也一定能带领我等攻入关去,取李卓项上人头!”

  此言一出,各路诸侯都觉得有理,皆言道:“请洛使君做盟主!”

  洛若兮虽然再三推辞,但抵不过众人盛情难却,只好点头应允,入住中军大帐。与众人商议,由贾洪总督粮草,各诸侯在守平关外扎营,占据有利地势,互相接应,伺机而动。

  李卓听说此事,原本并不畏惧,还安抚手下道:“你们别看各诸侯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不过是为了讨一个效忠大燕的好名声罢了。他们在关外做做样子,假装攻打一阵,便会四散而去。”

  可当探马来报,说洛若兮被推举为盟主,李卓终于还是心生不安了。

  这个洛若兮,他属实有些看不懂。她前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他也有耳闻,此人好像既不执着于官职,也不被金钱所收买,他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她是上天派来的会法术的女神仙?

  李卓摇摇头,暗自纠正自己的想法。他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此人能一举平定蓝巾,必然晓畅兵法,他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于是问手下道:“其他人我倒是不惧,唯独这洛若兮,是我心头大患,各位有何良策?”

  李卓手下一位名叫林暨的谋士出列道:“主公,洛若兮声名远播,甚得人心,与其让她在对面给我们制造麻烦,不如劝降她。此人若能为主公所用,岂不妙哉?”

  李卓叹了口气:“哎,你以为我不想劝降她吗?我派人打探过,这人好生奇怪,并不在意钱财和官爵,如何能劝得动她?”

  林暨却笑道:“主公的思路不应局限于高官厚禄,我有一计,定能让她主动归降。”

  李卓听说有计,心头一喜,忙问:“你别绕圈子了,快快讲来。”

  那林暨摸着胡须道:“我听说,这洛若兮至今尚未婚嫁,仍是独身一人,想必是身旁男子都不得她青眼。只有一位姓阮的将军模样周正,不过主公也知道,习武之人行为举止难免粗俗,她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主公若能让我带一美男子以结亲为由去劝降她,此事定能成功!”

  李卓面上稍显犹疑之色:“真能成?”

  林暨斩钉截铁地答道:“主公信我,一定能成。”

  “那...去何处寻得美男子呢?就算寻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李卓仍旧举棋不定。

  林暨笑道:“这就要看主公舍不舍得了。”

  “此话怎讲?”

  “主公的大公子与洛若兮年岁相仿,容貌绝佳,走在大街上都会惹得路边的女子多看上几眼。那洛若兮虽然不缺钱财,但见了令公子必然心生喜悦。到时候我再将主公结亲之意道出,她必然动心。”林暨言之凿凿,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李卓虽被他说动,但心有顾虑道:“我儿貌美,姓洛的还真不一定配得上!”

  林暨又劝:“主公应当以大事为重。况且我听说那洛若兮也生得花容月貌,又有才学,必然是极其般配的。”

  “好!”李卓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劝我儿,叫他到了敌营好好表现,一切听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