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郡府内欢笑声一片。

  宴饮间,众人皆向洛若兮道贺。淳于琼抱来几大坛好酒,誓要不醉不归。

  洛若兮被几个人轮番劝酒,喝了许多, 脸颊染上红霞, 脑子晕乎乎的, 但仍觉得无比开心。

  她举着酒觞站起身来, 踉跄了一下,忙不迭地扶住案角稳住身形, 说道:“今日大胜王角,在座各位都有功劳, 均重重有赏!”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觞回敬。

  淳于琼第一个出声笑道:“主公这就醉了,那可不行!”

  夏侯杰一直谨遵郎中的嘱咐,案前的酒也没怎么动,打趣道:“谁像你呀, 一口大缸都能抱着喝。”

  淳于琼刚又一觞酒下肚, 指着夏侯杰道:“之前我还真没想到你做的耳塞能派上这么大用场, 把王角气到说不出话。要我说, 此战功劳最大的应该是你。”

  夏侯杰摇摇头:“明明是子翼兄最厉害,提早发现了王角在挖地道,要是真让他挖进城里,我们也不好应对。”

  蒋干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身旁的刘禅道:“你们都不服阿斗吗?乱箭之中能够全身而退,毫发未损, 我蒋子翼第一个佩服他。”

  刘禅正在剥橘子皮, 不小心将橘汁呲了一脸,听到蒋干点到自己, 连忙用手抹了把脸,搞得一张圆脸像花猫一样,扭头接话道:“想当年,我带着四叔七进七出,全靠我刘阿斗......”

  “停停停!你当年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清楚,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刘禅一不小心惹了众怒,被所有人一起围攻。

  只有阮常林举着酒觞笑了笑,没接话。

  “这次嘛还是多亏了阮将军,救命大恩我绝不敢忘怀。”刘禅对阮常林憨厚地笑道。

  马谡看了看洛若兮,又看了看阮常林,插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子贞兄只是想救主公,你在旁边所以才顺便救了你。”

  其余人皆开怀大笑,连洛若兮也没忍住笑出声,差点被酒水呛到。

  “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戳破呀!”刘禅撇撇嘴,小声嘀咕。

  大家正有说有笑,忽然哨兵冲进来禀报:

  “太守,城下来了一位信使,浑身是伤,想求见太守。”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放下了酒觞,瞧着那哨兵。

  洛若兮皱眉问道:“只有一个人吗?”

  “是,只有一人一骑,看样子伤得很重,快要不行了。”

  洛若兮安抚众人道:“你们继续饮酒,我与子贞出去看看。”

  阮常林连忙放下酒觞,随手拿起长枪,跟在洛若兮身后出了门。

  虽说只是一个受伤的信使,但庆功宴上又出幺蛾子,众人饮酒时也不似刚刚那般轻松愉悦。

  洛若兮来到城门口,看到那信使已经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手里颤颤巍巍地举着一封书信,努力张口想对洛若兮说什么。

  她确认四周只有这一位信使后,吩咐道:“快来人,把他扶过来。”

  那信使被几个士卒架着拖到洛若兮面前,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洛若兮伸手接过被鲜血染红的书信,问道:“你从何处来?为何伤得这么重?”

  “我...我从寿化郡冒死突围,特来此报信。寿化郡被王宝大军围困了许久,我离开时粮草已不足支撑三日。本来我是去北面的平吉郡求援,到了才发现平吉已被王梁占领,这才改道来荣宁。求洛太守速速派兵救援,我...虽死无憾矣。”

  信使说完便昏了过去。

  寿化郡的位置在荣宁郡的西侧,平吉郡在北侧,都属于邻郡。

  洛若兮忽然想起,王角之前曾与她炫耀,南侧的郡城已被他攻破,东、西、北三面也都被蓝巾袭扰。

  虽然她刚刚胜了王角,但兄弟三人还剩两个,南北两面都已归属蓝巾,西面在苦苦支撑,东面则毫无音信。

  此番她必须去为寿化解围,否则荣宁郡将四面受敌。

  刚刚还在开庆功宴,没想到周边邻郡已经一个个沦陷,形势急转直下,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时间。

  洛若兮连忙命左右将信使扶起来,请郎中前来医治。随后拆开手中书信,里面竟然是用血字写成:

  “寿化郡太守贾洪亲笔,

  我郡已被王宝围困近一个月,城中粮草告罄。然众将士依旧殊死拼杀,百姓皆抄起石块砖头,力保城池不失。

  王宝脾气暴躁,我与他周旋许久。若寿化最终落入他手中,必遭屠戮。

  乞速救援,洪涕泪拜谢!”

  这封信写得感人至深,附近看守城门的士卒听罢也纷纷垂下头,默不作声。

  洛若兮长叹一声,看向身旁的阮常林。

  “主公既然决定去救,不如今夜立即点兵。再迟恐怕寿化要撑不住了。”

  她读完信一句话还没说,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洛若兮心中微微感动。

  “白天将士们刚刚劳累了一场,还没歇够几个时辰,就又要长途跋涉。哎,时间不等人,只好委屈他们了。”

  阮常林抱拳道:“主公,我带三千人马驰援,一定解开寿化之围。”

  洛若兮轻轻摇头道:“子贞不可轻举妄动。王宝在西,王梁在北,你带三千人马过去反而会被两人夹击,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两人并肩走回宴席,打算先将此事告诉众人。

  此刻席间静悄悄的,就连淳于琼也将喝了一半的酒觞放下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王角已死,但蓝巾军依旧猖獗,受着伤赶来的信使多半没有什么好消息。

  洛若兮从外面走了一圈,酒已经完全醒了,回到主座正襟危坐,严肃道:“寿化郡告急,我得立刻派兵救援。”

  孔融直截了当地说:“需要我们做什么,主公尽管吩咐吧。”

  经历了与王角斗智斗勇的一个月,众人都见识了洛若兮的智谋,无不深感佩服。此时再遇状况,便习惯性地依赖。

  洛若兮取出地图,仔细盯了许久,忽然计上心头。

  既然王梁占领了平吉郡,那么王宝的一切军需物资应该都是从平吉郡运输过去的。她何不效仿孙膑的围魏救赵之计,围住平吉,逼王宝退兵回援,然后再于他回师的必经之路上设好伏兵,一举歼灭?

  计是好计,但问题是她和阮常林带兵出去了,谁来守卫荣宁?这个人选极其重要,一招不慎,反而会被蓝巾钻空子。

  马谡吗?虽然近几日认错态度良好,但她还是应该小心为上,不能重蹈街亭的覆辙。

  蒋干?口才不错,心思细腻,但让一个儒生去守城?别开玩笑了。

  淳于琼?恐怕会贪酒误事。

  孔融?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但军事才能堪忧。

  夏侯杰?别提守城了,这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没调理好呢。

  刘禅?等她回来只怕要问一句“吾等死战,何故先降耶”。[1]

  洛若兮扶了扶额,那种关键时刻无人可用的无奈之感再度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