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为何梦中发笑?◎

  洛若兮回到卧房,一眼就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儒士席地而坐,长相十分憨厚。

  这便是孔融,孔文举了。

  孔融听见声响,见洛若兮走进来,连忙起身,双手叠放胸前,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个无比标准的拱手礼。

  不愧是那个四岁就能让梨的孔融。当年治理北海之时,也曾大兴儒学,善于教化,若是生在太平盛世,或许也会大有一番作为吧。

  不过在兵荒马乱、弱肉强食的汉末,纲常伦理都被打破,他的那一套理论实在是推行不下去。最后还因为恃才傲物,讥讽曹操,得了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洛若兮心中虽然一番感叹,行动上却也有样学样,模仿着他刚刚的动作向他回礼。

  “主公连夜剿匪,此时一定十分疲惫,融便不多打搅了。日后若有能帮得上主公之处,一定尽力而为。”

  孔融这么一说,洛若兮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经历过半夜的高强度行军和清晨的险象环生,此时疲惫感瞬间袭来,眼皮变得越来越沉。

  “我先睡一会儿,你出去之后告诉他们,就说我睡醒再用膳,暂时不要来打搅。”

  孔融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

  洛若兮解开最外面一层铠甲,换了舒适的小衣,躺在床榻上倒头便睡。

  许是白天睡觉的缘故,洛若兮在梦中又见到了那巨大的金色卡池。但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是非酋了。

  梦中的她左手一个孔明,右手一个奉孝,跟文若对弈,与公瑾抵足而眠。

  今天听一听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隆中对”,明天就收到了新版本的“十胜十败论”。刚夸奖完“王佐”,转身又欣赏一首好曲子。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每天做的最频繁的动作是点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好,都依你。”

  突然,小兵来报,说敌军二十万大军来袭,就快要到城下了。

  她轻轻一挥手,笑道:“让他们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关羽、张飞、张辽、徐晃、孙策、程普听令,给你们每人三万军马,出城与敌军交战,取敌将首级者重重有赏!曹仁、霍峻与我一同坐镇主城观战!其余人等,准备庆功宴席,功劳簿伺候!”

  这些人都管她叫主公,一个比一个叫的亲。这仗还能输?就算把她换成个吉祥物,也能大胜。

  眼看着对手们一个个都成了手下败将,割让城池,委屈求和,最后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向她参拜。

  洛若兮心里乐开了花,睡梦中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两眼一睁,却只看见马谡、蒋干和淳于琼三个大脑袋,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主公,已经酉时一刻,该吃晚饭了。我们见你依然未出房门,特意过来看看。”

  好家伙,这是从早晨一直睡到傍晚,睡了一白天。

  “主公可是梦到什么开心事了?我们刚刚在门外都听到了主公的笑声。”

  “是啊,主公讲出来,也让我们乐呵乐呵吧!”

  洛若兮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果然是白日梦啊,醒来一切都是泡影,她依旧得面对现实,努力把自己手中的这几个“大才”用好。

  “咳咳,也没什么。这不是剿匪成功了嘛,我心里也开心。”洛若兮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不好意思道,“你们先出去,容我更衣后再用膳。”

  她换上一身简洁明快的襦裙,将秀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拿铜镜照了照,甚是满意。

  晚膳刚刚就已经送了进来,她掀开上面用来保温的盖子一看,都是她合她口味的饭菜。

  从那场白日梦中醒来的失落感渐渐被周围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小幸福所取代。

  洛若兮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

  次日一早,洛若兮正在县衙处理公务杂事,却见阮常林走进来禀告道:

  “主公,我在城西巡视时,发现王家和邻居李家不知为何闹了矛盾。两家算上家仆一起二十余口人厮打在一处,场面十分难看。”

  洛若兮从一堆公文里抬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打群架!快带人把他们拉开,有人受伤没有?”

  阮常林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将两家分开了,目前没有人受伤。但双方依然在对骂,没有停息的架势。现在两边都闹着要来县衙找主公评理,可让他们进来?”

  洛若兮放下手中公文,叹了口气:“算了,让他们进来吧。我这县衙堂内装不下那么多人,两家负责管事儿的进来,其他都在堂外候着。”

  须臾,王善和李环气哄哄地走进来,看见洛若兮,都道:“见过县令。”然后彼此瞪了一眼,分开站得很远。

  洛若兮打量此二人,一人膀大腰圆,晒得黝黑,另一人个头矮些,跛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她将醒木一拍,问道:“你二人纠集家仆当街打斗,可知罪?”

  左侧高个子的王善先发话道:“小民当然知道,只是气不过,还请洛县令帮着评评理。”

  洛若兮又望向跛脚的李环,那李环答道:“我也是一样,全凭县令处置。”

  “好,”洛若兮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把事情原委如实说来。”

  王善抢着说道:“几年前,我也曾跟他拜过把子,叫一声兄长,现在想来真是瞎了狗眼。”

  李环听不下去,立马打断,指着王善高声道:“谁还不是一样?认你做弟弟,算我倒霉!”

  眼看又要吵起来,洛若兮赶紧拍响醒木:“公堂之上,不得无礼!你二人既然曾经亲如兄弟,为何如今闹成这样?”

  她指了一下王善道:“你先说。”

  王善朝李环冷哼一声,说道:“县令不知,那年我和他一同拜师学习医术,结为了异姓兄弟,本想着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于是一起在城西开了间药铺。我心疼他跛着腿,便让他做那坐堂大夫,专心给病人问诊。上山采药、晾晒分拣等等所有体力活我都包了。谁想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感激,钻进钱窟窿里!”

  李环在一旁十分不服气,反驳道:“我掉进钱窟窿里?五五平分原本是你定的,我答应了。后来你又得寸进尺,要分去六成,我怎么可能同意?做学徒的时候,我的医术就比强一大截,你问问买药的哪个不是先在我这里问诊才去抓药?没有我这个金字招牌,你采的那些药卖得出去吗?”

  原来是兄弟俩因为一起经营的生意利润分配不均才起了争执。

  王善见洛若兮没有表明态度,又继续对着李环问道:“你一个跛子,整日只坐在铺子里,问病人几句话,随意看一看就能收钱。我却每天风吹日晒,干的都是重活。是我提议分六成怎么了?那是我该得的辛劳钱!”

  李环转过脸去,不再理睬他,只是对洛若兮说道:“洛县令你就说说,现在谁不是买药和看病一起?我当场开了药方,病人直接就会在我的铺子买药。没有我远近闻名的医术,他连现在那些钱都赚不到!”

  一个坐堂,一个采药。做弟弟的不满哥哥整日坐在药铺,不干累活就能收钱;做哥哥的自认为药铺离了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效益。

  事情有些难办。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论她站在哪一边,另一个恐怕都不会服气。

  洛若兮手里捏着醒木,犹豫了许久。

  突然听见一道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有种心悦诚服之感:

  “这有何难?我有一言,请二位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