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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但真人没有立刻揭秘,而是卖起了关子,说现在还不是比赛开始的最佳时间点,它需要做一些准备。

  天坂佳乃见它神神秘秘的,不由得有些好奇,只是也没有再问,让它准备好了就及时通知。

  “给一个来路不明的诅咒师打白工”这件事听起来很糟糕,天坂佳乃都已经做好了要搬运古怪的药水和动物尸体的准备了。

  但真正落实的时候,其实好像也没那么怪异——

  今天作为上工的第一天,在听见了要求之后,天坂佳乃曾一度讶异地重复确认了几遍,“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我需要你做什么?”那时候夏油杰波澜不惊地问。

  而天坂佳乃只是耸耸肩,说得幽默,“不知道。闷在小黑屋里用坩埚煮蜥蜴头?”

  不管是要做什么,总比只是搜集“有价值的咒灵”看起来正经得多。

  天坂佳乃当然知道夏油杰不是咒灵批发商,世界上也没有哪几个恶趣味的有钱人会闲得没事干,就喜欢收集畸形的恶鬼回家作摆设。

  看他战斗时所使用的招式,天坂佳乃连想都不需要想,就知道夏油杰是驱使咒灵的“驯兽师”,理所当然的,他口中所谓“有价值的咒灵”,是指拥有值得被他收归己用的潜力的高阶怨念体。

  以往这种挑选工作,夏油杰总是一手包办、亲力亲为,寻找最适合自己需要的咒灵,但现在情况有所改变,出于测验天坂佳乃实力的考量,他给出了这个任务。

  【三个月内,找到能与我一战的咒灵,我便认可你的能力,兑现之前许下的承诺。对了,再加多一个条件,真人会在必要的时候跟你一同行动,它才刚诞生不久,急需一个老师教会它在人类社会中藏起利牙。】

  【毕竟,如果要成为日后能够顺利合作的好伙伴,还是从现在就开始培养默契比较好。】

  ……

  天坂佳乃想着对方那双有着明显下垂弧度的狐狸眼,思索着怎么找,以及找到之后,该如何把夏油杰想要的咒灵基本完好地拖回他面前。

  之前所搜集的新闻和新怪谈资料依旧齐备,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运气,但天坂佳乃还是决定按旧有的路子走,只除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预备要跟在自己身后的真人十分麻烦。

  它实在是太好奇了,真如夏油杰所言,刚出生,对能看见的一切都想要触碰,精力充沛、破坏欲旺盛,对人类的理解和言论全都令人恼火。

  眼见夏油杰还是迟迟未归,吃过晚餐的天坂佳乃不想再等下去了,估摸着现在大概天色渐晚,从这个地方起身,直接回医院刚好能够等到放学的虎杖悠仁。

  “我要走了。”

  天坂佳乃:“等下如果你的头领回来,跟他说,因为今天时间不够,所以我没能找到适合的咒灵。”

  “大概明天下午的时候我会带几只过来,让他简单测试一下咒灵的强度是否达标。”

  真人努努嘴,一时间不搭话。

  半响,它莫名其妙地喟叹道:“你还真以为……”

  真人的眼神里写满幸灾乐祸。

  但嘲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断在半空中,空落落的。

  天坂佳乃也不愿意管真人究竟在想啥,夏油杰不该把他们两个给编排到一起的,这是一场无可救药的灾难。

  天坂佳乃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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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虎杖悠仁看起来在学校里遇到了好玩的事情,很兴奋地跟天坂佳乃分享他是如何在操场上发现了一个被符纸缠得结结实实的怪盒子,以及自己将那个盒子带给社团前辈时,他们是怎么庆祝这一发现的。

  “我的意思是说,前辈们真的对怪谈超级热衷,甚至能够做到对都市传说倒背如流的程度。”

  “你问我的那些怪谈,全部都是我从他们的聊天中听来的。”

  或许是因为年轻,充满朝气,虎杖悠仁眼睛里闪着的光很亮、眼神澄澈干净,总让与他对视的天坂佳乃误以为自己见到了猫眼宝石。

  天坂佳乃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插嘴。

  等虎杖悠仁停下来之后,天坂佳乃才笑问:“你们有拆开盒子看里面装了什么吗?”

  天坂佳乃也不信会有什么灵异邪物出现在学校内,要是这么简单就能遇见会伤人的邪物,那学校早就得关门大吉,被推土机推平成荒地了。

  虎杖悠仁思索着,最终摇头道:“没有,不过前辈们准备今天晚上偷偷回教室,在教室里面打开它。”

  他接着补充说:“我猜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盒子,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很有趣,但或许里面只装了一支蘸水钢笔也说不定。”

  在刚捡到那个怪模怪样的长方形盒子时,虎杖悠仁有轻微地摇晃过,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一些质地较轻的东西在抖动,发出极小的摩擦声。

  他看起来对盒子内部的事物并不感兴趣。

  天坂佳乃啧啧称奇,“你的社团前辈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换我可不想大晚上回学校,在教学楼夜巡的学校保安比鬼还恐怖。”

  虎杖悠仁附和着笑出声。

  笑过,虎杖悠仁往左边看去,看见窗外的夕阳西斜,如血般的残红泼入病房,将虎杖倭助所躺着的病床染红一半,虎杖倭助就躺在夕阳里。

  虎杖倭助没有说话,浑浊的双眼微眯起,似乎觉得阳光刺眼,没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注意到虎杖倭助表现出来的不适后,虎杖悠仁一边喊他,一边站起身去拉上窗帘。

  “爷爷,我拉窗帘了哦。”

  虎杖悠仁调整着两侧窗帘的闭合程度,问:“这样,阳光还会晒到你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虎杖倭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话,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嗯?什么?”虎杖悠仁听见了,他不明所以地挠头,回过身想问个明白。

  “怎么突然说这个?”

  当看见天坂佳乃摸着虎杖倭助的脉搏,看见她颤抖得无法停止的手后,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的心底有重物落地,“轰然”一声,所有的事物都坠下,世界的喧嚣彻底静止了。

  虎杖悠仁:“爷爷?”

  “悠仁,”天坂佳乃佯装冷静地叫了虎杖一声,她双手交握,努力抑制住颤栗,“我去叫医生过来,你不要慌。”

  声音好似传输得慢了,没办法及时敲响耳朵内部的鼓膜,形成信息。

  虎杖悠仁恍惚地望向天坂佳乃,他的脑袋昏沉沉,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抽离于现实的幻灭感。

  “不用了。”

  虎杖悠仁觉得从自己的喉咙里吐出的声音极其陌生,好像不是他这个人在说话,而是某个灵体,游离于空气中的分子在发声。

  天坂佳乃却远没有如同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般冷静,在听到他说“不用了”的那一刻,她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

  “我本以为不会来得这么快的。”

  虎杖悠仁走过去,按响了床边的病房呼叫器,连通呼叫器的主机亮起红灯。

  虎杖悠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吁声道:“我也这样以为……”

  他拍拍天坂佳乃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安慰一般。

  “至少我们这时候有在这里,这已经是幸运。”

  天坂佳乃抬眸,能看见他眼角逐渐生出湿润,看起来悲伤。

  她张开口,又哑然地闭上,没办法说出什么像样的安慰。

  护士们一看发出紧急警报的房间号,便已经有所预料,急匆匆往病房赶,但哪怕来得再快,依旧是无力回天。

  医生过来测了虎杖倭助的生命体征,确定老人已经死亡,然后看了一眼腕表,开始开死亡证明。

  他在表格上写下了精确到分的“死亡时间”,把证明递给虎杖悠仁,“节哀。”

  “谢谢。”虎杖悠仁接过那极薄的一张纸,仿佛拿起了重若千钧的重量,手不自觉地往下垂。

  待医生走后,虎杖悠仁看向天坂佳乃,“我去前台登记一下,办理爷爷的出院手续,你能够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好。”天坂佳乃忍了忍,把一句“节哀”吞回肚子里。

  等待期间,天坂佳乃收拾起从家里带来的物件,把属于虎杖倭助的水壶、杯子和汤匙等日常用品放进行李袋,零零碎碎的装了满满一袋。

  收拾到最后,还剩下一些杂物,但是行李袋里已经没有可供收纳的空间了。

  看着在桌子拢成一堆的物品,天坂佳乃觉得难受,清空那些旧物的感觉就像是她正在往虎杖倭助的墓里填土,将他的一切都埋葬在泥土之下。

  不知为何,直到天坂佳乃把病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出去处理一些手续、说好很快就会回来的虎杖悠仁却依旧不见踪影。

  天坂佳乃去前台问护士有没有见到虎杖悠仁。

  在得到虎杖悠仁填好表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医院的回答后,天坂佳乃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拜托,千万不要是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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