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拜见父皇, 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小太监领着带入主殿, 林如海站在司徒谨身后一步, 没有抬头四处打量, 而是跟在司徒谨之后，连忙叩拜行礼。
古代的礼仪规矩森严, 本朝尤其是如此，相比于前朝无大事还不用行大礼的情况，本朝对于皇帝的威严，用礼仪突出的是十分的明显。
这也算是一种趋势了，几乎每个新朝建立的时候, 都会越发的加重礼仪法律的束缚，用来压制臣权, 来维护皇权。
大周刚建立的时候, 或许还会有大臣们觉得不习惯，但是到了现在, 经过了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几乎所有大臣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变化。
林如海与司徒谨被小太监领着带入主殿的时候，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他因为前几日生病, 耽误了很多的朝政, 这几日难免就要辛苦些补回来。
不过在见到林如海和司徒谨被带进来之后，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揉了揉手腕, 放松了下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起来吧……”
没有像是那会把林如海晾在侧殿里一样，再晾晾自己的儿子和臣子，老皇帝很痛快的便叫了起，而后便半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眼自己的儿子。
林如海此次乃是进宫谢恩的，并没有什么太多要说得东西，虽然说他之前因为司徒睿禀告的那些事情，对这个臣子有了些许的不满。
但就像是林如海想得那样，他虽然不满，却也没打算因此而做些什么，若是在调令发生之前，他知道了这件事，那或许人选就会有所改变。
可能就不会把林如海从江南调回京城，不过调令已下，便不能轻易更改，要不然那便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不过虽然如此，但老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所以他也不打算与林如海多说些什么，更不想听对方那不知道怎么编出来的解释，或者是推脱的说辞，他就只想给对方些警告，让对方知道一下就算完了。
说那么多不但没用，而且若是让对方觉得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那这警告都变得没有了意义，只有让对方一直提心吊胆着，那才会真正去反思。
御下的手段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必什么事情都说清楚，警告也不必弄得太过明白，什么朕对你很失望啊之类的话，说出来就太过肤浅了。
直接用行动表明，自然就会让对方忐忑不安，起码的在你态度缓和之前，他都会拼命的表现自己，想办法把事情做到最好，去让你满意。
当然，这个度也是需要把握好的，如果给的压力太大那也不行，不过对此老皇帝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有了经验，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大周朝堂上那么多的大臣，哪个不是各有各的心思，林如海这样藏着自己小心思的，那老皇帝见的可是多了去了。
所以相比于林如海这个只打算见一面，就撵出去冷落上一段时间的臣子，老皇帝更关注的反而是面前这个一向不太受他重视的儿子。
记忆里那个似乎还很稚嫩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坚毅自信的男子，这让老皇帝的神情不禁变得有些恍惚，他似乎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儿子了。
好像从司徒谨十八岁自请调去边疆之后，除了每年进京述职的时候，就连过年对方有的时候都不会回来，即便是进京述职的时候，也只是匆匆的一面。
难怪他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出了儿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说起来，他这个父皇做的还真是很不称职啊，这么想着，老皇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怨他，不过这些他倒是不那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如果清璐看到了这些，会不会怨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儿子。
或许人老了，想得就会格外的多，这些年来，清璐的身影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还是当年的那副样子，眉眼弯弯，语笑嫣然。
要说起来，面前这儿子虽然是清璐生得，但却长得一点都不像是清璐，反而是更像他多一些，不过像他也好，若是长得太像清璐了，他反而下不了狠心。
这么想着，老皇帝脸色那恍惚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他望着面前的儿子，心底因为久未见到，而一瞬间升起的点点波澜慢慢的又平静了下来。
从地上站起身来，司徒谨依旧是脊背挺得笔直，他站在那里，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头微微低了一些，看着地面并没有注意到老皇帝的表情。
虽然心里对于老皇帝迟迟没有说话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这位父皇可能又是看到他觉得不喜了。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或者说几乎每次见面的时候，好像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早就已经是见惯不惯了。
只是心中却难免有些嘲讽，他这位父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每次都不愿意见到他，却偏偏还都是对方每次主动的把他找来。
就好像是非要自己虐待自己似得，不过对方虐没虐待自己，司徒谨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他感受到的都是一种折磨。
自己的父亲不喜欢自己，没有任何事情，会比这个对一个孩子来说更加的残酷了，好在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个渴望亲情父爱的年纪了。
“边疆的事你都安排好了？”
沉默着望了面前的儿子半天，老皇帝终于彻底的从那复杂的心绪中走了出来，只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问起了公事。
说起来也是可笑，这么多年来，老皇帝虽然在这个儿子身上花得心力最多，给他的关注也是最多的，但偏偏就是在这个儿子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子两个生疏的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或许比之陌生人还要有所不如，起码陌生人之间不会有任何的怨恨之类的情绪。
想到暗卫所汇报的，这些年儿子在边疆的那些行动，老皇帝眼神显得更加复杂了一些，虽然早在这么做之前，他就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但或许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预料到了，可当你真的看到那些的时候，却反而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或许唯一能让他庆幸一些的，便是起码这个儿子，他还是教的很好的，便是他现在突然间走了，也是丝毫都不用担心。
“边疆的事务，儿子已经全部交给了杨将军，有杨将军坐镇，应当不会出现问题……”
听到父皇的问话，司徒谨这才稍稍的抬起了些头，只是目光依旧没有对准坐在上首的老皇帝，而是平视着前方。
不知道这个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或许是在每次被自己父皇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盯着看的时候吧，他就本能的开始躲避视线的接触。
而时间长了，这也就形成了习惯，即便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却仍旧是下意识的便这么做了。
“这次回了京城，你便先不要去边疆了，去大理寺历练一下吧……”
见儿子微低着头，态度极为的恭谨，老皇帝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失落，不过这样的情绪，他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只是缓缓的开口说道。
六部之中，那些重要的职位，都已经被其他的几位皇子们给占据了，即便是他作为皇帝，想挪出一个位置给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大理寺才是最合适的，这个地方与百官的接触是很多的，可以有助于儿子尽快的融入到朝堂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老皇帝会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给林如海的原因，相比于其他那些人选来，只有林如海才没有投靠其他几位皇子，而这也比较适合作为儿子融入京城的基础。
大周朝的军队，这么多年来，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还有他有意的放纵，儿子基本上已经都接触过，也渗透的差不多了。
他还在位的时候，这点掌握自然不算什么，多年的帝王生涯，让他即便已经年迈了却也握有绝对的权威，更何况那些军队里有很多忠心于他的将领。
不过一旦他去世，那凭借着这些军队的支持，足以让儿子能够无视其他几位皇子，还有那些支持他们的文武百官。
对于儿子心里打得算盘，老皇帝还是很清楚的，只是这些年，儿子一直就只顾着经营军队中的势力，却完全的忽视了朝中。
这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手中有兵，那任谁都只能俯首称臣，更何况本朝还没有太子这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遗诏想要篡改那太简单不过了。
但治理朝政还是要用人的，而且只能用那些文官，武将们能帮你夺天下，却不能稳固天下，而这却恰恰是儿子的短板，他自然是要帮其补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