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会让人尽力就搜集黄大夫所需要的东西,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周老先生还要考查你的功课，那是正事不能耽误！”
林如海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跟儿子说，索性也就不说了，直接便打发儿子回去休息。
这件事那也没法说，儿子现在年纪还小, 他也不想这么早的就让他懂得那些太过复杂的东西，而且就算是他想让儿子懂, 怕是也讲不明白。
至于直接命令，那就有些显得不近人情, 林如海也不愿意让自己在儿子心里, 留下一个冷血的印象。
好在儿子现在还小, 身边的人都是自己派过去的，他的动作自己都能清楚, 倒是也不怕儿子一时冲动, 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而且小孩子忘性大, 多给儿子找些事情做，也就没问题了, 正好今日休沐结束后，儿子就又得跟着周先生读书了。
到时候他嘱咐周先生一句，把儿子注意力引到别的地方，显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是, 父亲，儿子先告退了，父亲也早点休息……”
对于林如海把自己撵回去，明显不让自己参与这件事，还试图占用自己时间的做法，林子轩并没有反驳，而是行了一礼就离开了书房。
虽然在他看来，读书这件事完全没有把小男孩救活来得重要，但周先生不单单只是个教书的先生，他教出过进士，还教出过很多举人，在扬州这地界也是很有影响力的。
而且周先生作为一个正统的读书人，没有经历过朝廷官场的腐蚀，虽然年纪大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一股热血的，做事从不以利益为重，而是更看重道义。
这件事情只要是心中还有些良知的人看见，都会于心不忍，他想要帮助这个小男孩，只靠他和黄大夫，那是远远不够的，毕竟要多拉些人。
周先生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他身后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想做些事情，远远比他和黄大夫要容易。
完全不知道儿子脑子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周先生的主意，看着儿子乖乖离开的背影，林如海也不禁松了口气，不过他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
虽然说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就去对付明显后台不弱的山庄主人，不过这件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也应该质问一下，他好歹也是扬州知府，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当然，现在天色已经暗了，就算是要派人去警告制止，那也得等到明日天亮之后，所以林如海收拾收拾，也就上床休息了。
明日他还要去府衙办事，如今已经临近重阳节了，每次节日的时候，官府的事务都会变多，虽然有人帮着处理，但很多事情，还是得林如海亲自解决。
没有再管自己父亲是怎么想得，林子轩出了书房后，便直接回了翠云阁，本来他以为这么晚了，沈姨娘应该已经休息了，不过离得老远，就瞅见了那亮着的灯笼。
知道沈姨娘八成是在等着自己回来，林子轩心里一暖，连忙进了屋子，果然便瞅见沈姨娘正披着衣服，坐在椅子上微微有些困倦的撑着脑袋。
古代休息的都很早，尤其是女子，还不像是男子那样能到处晚乐，基本上六七点，天黑下来的时候就休息了。
早睡睡惯了，现在熬到半夜，自然就难免困倦，不过一听到林子轩的脚步声，沈姨娘立马就精神了起来，见到是儿子回来了，连忙就凑了过来。
“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护卫说你救了个人，是什么人啊？”
林子轩那会派护卫回来，沈姨娘这边自然也是得了消息，不过知道的显然没有林如海那么清楚，这会见儿子回来，便已经一连串的问了起来。
这还好是那护卫早早的说了，救人的经过，表明林子轩就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受伤，要不然沈姨娘怕是就要更加担心了。
不过即便如此，沈姨娘也是睡不着了，那么大点的孩子，就算是有护卫陪着，并不是一个人在外面，那做母亲的也不可能放心。
更何况，护卫还说儿子救了人，能用上救这个词，显然就代表着麻烦，做母亲的哪里愿意儿子惹上什么麻烦。
哪怕救人其实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可在沈姨娘心里，却一点都不希望儿子养成这个习惯，只不过看着儿子现在明显有些低沉的模样，她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但她心里也已经下了决定，往后一定要好好培养一下儿子保护自己的意识，咱们的年纪还这么小，还需要别人保护呢，可不能去保护别人。
“是个孩子，一个小男孩，他受得伤很重，我不放心就留得久了一些，所以回来的才有些晚了……”
见沈姨娘有些担心的模样，林子轩连忙安抚道，为了避免沈姨娘被吓到，他只是说了一部分内容，并没有把实情都说出来。
而他也没有劝沈姨娘，说以后他回来晚了，就都不用等他的话，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他都不会回来这么晚的。
再者，他不回来，沈姨娘肯定担心的睡不着，这别说是他劝了，就算是沈姨娘自己劝自己都没用。
“一个孩子，那孩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他现在怎么样了，好了吗？”
听到儿子说是个孩子，沈姨娘倒是放心了不少，起码她不用担心，儿子救个白眼狼什么的了，一个孩子并不会对儿子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听儿子说那个孩子伤得很重，沈姨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想到儿子可能见到的血腥画面，她恨不得时光倒流，今天就不让儿子出去了。
儿子现在才几岁，怎么就接触到这些东西了，这让一直励志于保护好儿子，让儿子健康快乐成长的沈姨娘，别提有多糟心了。
“姨娘你放心吧，那个孩子已经没什么事了……”
没有说出那个孩子的情况，林子轩避重就轻的说道，他不太想沈姨娘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那孩子实在是太惨了，知道的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已经避不开了，就没必要让沈姨娘也跟着他难受，这么想着，林子轩怕沈姨娘再继续追问，他连忙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便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沈姨娘虽然有很多东西想问，但是见儿子这幅模样，也连忙就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让紫烟和玉竹带着儿子回去休息了。
看着儿子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屋子，沈姨娘却仍旧是有些放不下心，虽然她知道儿子一向聪慧，并不像是一般孩童那样脆弱。
但想着那个受了重伤的孩子，身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想到那一身的血迹，她就有些不安，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而且看着儿子虽然神情有些低落，但似乎并没有被吓住的意思，沈姨娘还是勉强压下心里的担忧，回房休息去了，她准备明天早点起，拦住儿子好好的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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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本想着早起把儿子拦下，好好问个清楚的沈姨娘，到底是没有实现她的计划。
林子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沈姨娘的想法，所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书房，直接就避开了沈姨娘的盘问，等沈姨娘起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走了半天了。
因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石头和板凳的原因，等林子轩过来，这两位陪读早就已经到了，不过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石头和板凳昨天一直跟在林子轩的身边，那个孩子的惨状他们都是看见了的，直接就被吓得不轻，现在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心情如何能够回复的过来。
便是再早熟再稳重，也毕竟只是个孩子，更何况林子轩现在也没有说话的兴致，他们自然就更加不会开口了。
往常不说话，沉思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的漫长，不过这个时候，时间却过得特别的快，林子轩靠在椅子上，没觉得坐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被外面的声音惊醒，林子轩站起身来，目光望向了门外，见周先生拿着书进来，顿时上前行了一礼。
他没有立刻就说昨日发生的事，而是看着周先生点了点头，坐下拿起书本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坐下读书学习的意思，等着对方看出不对劲，再来询问他。
林子轩不动，石头和板凳自然也是站在那里，三个人一起看向周良安，即便是他之前就已经听林如海说了一些事，心里有了点谱，这会却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怎么了？”
虽然心里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周良安还是装作一幅并不清楚的样子，林如海与他说的话很清楚。
这件事，对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过多的介入，他自然要顺着林如海的意思来，更何况，他也觉得，以林子轩现在这个年纪，不适合插手这些大人的事情。
只是相处了也有几个月了，周良安也清楚自己这个学生，不是那么好忽悠过去的，他也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转移学生的注意力，让对方不要再管这件事。
“先生，您曾说过做官做人当以仁义为本，不知这话只是敷衍，还是应该践行的准则？”
一看周先生这样子，林子轩心里就有了些谱，八成林如海并没有完全把事情跟先生说，只是说一半藏一半，就像是他对沈姨娘那样。
想到这几个月，周先生着力想要把他灌输的那些观念，林子轩并没有直接把事情说出来，而是反问了一句，直接就戳到最核心无法回避的问题上。
“做人如果不仁不义，那也就不配称之为人，仁义两字自然是应该践行的准则，如何能是敷衍！”
看着林子轩那一张无比严肃的小脸，听着那尚且还有些稚嫩的嗓音，忽然问出这么一个具有哲理性的问题，周良安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非常严肃肯定的说道，虽然他知道，小徒弟突然说出这话，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甚至很可能就跟林如海所时候的那件事有关。
但他答应林如海尽量拉住小徒弟，不让他管这些事情是一回事，这怎么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徒弟问的这话，根本就没有给他别的选择余地，这核心性的话题，必须给予肯定的回答，要不然到时候让小徒弟误会移了性情那可怎么办。
“既是如此，那若有人破坏了这样的准则，又当如何呢？遇到一个不仁不义的残暴之徒，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见周先生已经开始顺着自己的套路往下走了，那林子轩自然也不会犹豫，直接就又追问了起来。
像是周先生这样的人，软语相求什么的那都是没有用的，你说得再花里胡哨，他都不会相信，这些大人骨子里就不会太过相信孩子的话。
所以想要周先生插手这件事，他必须让对方亲眼看见才行，可有着林如海的嘱咐，周先生肯定是不会让林子轩出去的，更别说是跟着他出去了。
想要达成他一开始的目的，那就必须得学会激将，将这件事情与原则性的问题扯上关系，这样才能让周先生不能岔开话题的回避过去。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这件事是大人该管的，你还太小，该当以学习为主，等长大了才能惩治恶人……”
周良安一听小徒弟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虽然没想到，小徒弟竟然想把自己也拉入这件事中，不过他倒是也没有生气，而是很平静的说道。
若是换一个时间，真遇到那样残暴的恶人，他肯定是会管的，不过这件事林如海已经插手了，而且小徒弟还太小，所以他也没想过要掺和进去。
“先生，你没有看到，可是学生却是亲眼所见，那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却被施以酷刑虐待，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到现在都是生死不知，此事又没有人去管，那世间公理何在？”
周良安那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不过林子轩显然并不想放弃，对方说得话是有道理，这件事不应该由他来管，他这个年纪手里又没有权利，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
但是他相信，只要能把周良安拉过去，让这位老先生见到那孩子的情况，对方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而他的能力，想为那孩子讨回公道，就有了希望。
“这件事情你父亲已经去处理了，他是扬州知府，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你还不相信你父亲能处理好吗……”
见面前这个小徒弟还很倔强，而且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挺能怼人，周良安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若不是小徒弟长得太像是昔日的老友。
按照他的脾气，这么不听话的学生，那早就手板上去了，不过瞅着面前这脾气性情，都跟昔日老友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徒弟，他到底还是下不了那个手。
“先生，这件事情想要解决很简单，可想要让动手的人付出代价，却不是父亲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学生希望您跟学生去看一看那个孩子……”
当着周良安的面，林子轩也不好意思说，他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不愿意为了一个孩子去得罪人，所以他也只能说是他父亲办不了。
把那山庄主人的势力隐晦的表达出来，没办法，周良安是个很传统的书生，若是让他知道，林如海能办却为了利益而不办，他肯定会对林如海有偏见。
怎么说呢，虽然周良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也绝对是属于嫉恶如仇的那伙人，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大好的前程，就那么放弃了。
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脾气没有当年那么硬了，精力也没有当年那么足了，所以不太显了，但是人的本性是永远不会变的。
“你才多大，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乖乖交给你父亲他们去处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见小徒弟怎么说都说不听，周良安有些头疼的时候，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好奇，虽然只是相处了几个月，但是他也了解了一些小徒弟，对方不是那么一个特别爱管闲事的人。
能让他觉得必须要管，而且说了这么多，都说不听的事情，那似乎应该也不是像林如海说得那么简单吧。
不过这也不一定，毕竟小徒弟虽然聪慧，但还只是个孩子，被人忽悠了那也很正常，可不管怎么说，原本对此事并不在意的周良安到底是被林子轩带着有些感兴趣了。
“先生，您就跟学生去一趟吧，若是去了您还觉得学生不该管，那学生就再也不管了！”
仔细的观察着周先生的神情，见对方似乎被自己说得提起了一些兴致，林子轩心中一喜，连忙再接再厉，又继续劝说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被小徒弟的模样，弄得对这件事起了些好奇心，又或者是觉得小徒弟最后这句话说得有道理，也可能是被林子轩缠的有些不耐烦了。
总之，周良安想了想，到底还是在林子轩真诚恳求的目光下，同意了去看一看那个孩子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