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代善这幅急切的模样, 坐在旁边的贾母嘴角不禁有些发苦,她偏头看了眼正在屋内伺候着的王夫人, 心里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还是把伸手把那书信拿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现在也就只能希望这信里面写的是好一点的消息吧, 要不然,就得靠自己的演技绷住了。

  贾母现在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早知道这书信会这个时候过来,她就不应该把两个儿子都赶回去休息, 只留下两个儿媳妇在这里伺候, 现在想找人打个掩护都做不到。

  至于说把书信的消息封锁,不让贾代善知道, 这她也想过,可无奈只要贾代善还活着一天,她就做不到, 哪怕对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这贾家毕竟是贾的。

  拆开手中的书信, 打开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便是本来心里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的贾母, 双手都不禁颤了一下。

  她原本最多也就只是以为自己的女儿要不行了,这对她来说,就已经算是最坏的打算了, 哪里想得到,这信里面的内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糟糕。

  望着这薄薄的一张信纸,即便是贾母的演技再高明,这时候脸上的神情也不禁有些变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儿。

  那个早就嫁出去死了的庶女,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后悔那贾母并没有感觉到,对于打压庶女,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哪里不对,即便是间接的把对方给害死。

  想当年,那些妾室在贾老太太的扶持下,不知道给自己添了多少堵害她受了多少罪,现在她把气都出在她们的女儿身上,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她只恨自己动手的不够干净利落,到底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她就该直接的把那几个庶女给掐死,而不是留着她们放她们出嫁。

  果然斩草除根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若是她早点把那些庶女给除了,她那可怜的女儿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瞅着书信里写着女儿活过来希望不大的几行字,贾母心中愧疚恨意各种情绪不断的交织着,手更是不由自主的便攥紧了。

  “怎么了?是敏儿那边出什么事了?”

  注意到了妻子这不正常的反应,贾代善更加焦急的问道,若不是现在他的身子已经不能动了,怕是直接就会上手把那书信抢过去自己看了。

  不过即便是不能动弹,他也是焦急的催促着妻子,快点把书信拿过来给他看。

  对于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让儿女关系变好一点的贾代善来说,若是女儿出了什么事,那就彻底的没希望了,单纯只是两个儿子,不管他怎么说,都没有什么用的。

  “信上说敏儿那边的船只遇到了风浪,或许要迟些日子才能到,并没有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看着一脸焦急模样的贾代善,贾母瞬间回过神来,她把书信收起塞回信封里,收起脸上异样的神情,直接开口宽慰了两句。

  她并没有跟丈夫说这事的意思,几十年的夫妻了,对方现在就要死了,她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丈夫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虽然她清楚,在对方心里,自己从来都不是天真无邪,善良大度的,但她更清楚,贾代善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连女儿出事已经不能过来看他的事情,贾母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丈夫能再撑几天都不知道,说这些不是让对方死都死不安稳吗。

  “是这样吗,你把信拿来给我看看,我瞅瞅敏儿到底是怎么说得……”

  或许人要死了,感觉反而会更加敏锐吧,从未怀疑过贾母的贾代善,这时候竟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对,他深深的望了眼自己的妻子,固执的要亲眼看一下这封信。

  而且在强烈的意识作用下,好些天前就已经不听使唤的身体,竟然一下子就动了起来,若不是贾母把信藏在了身后,这一下怕是就要拿到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体不好怎么能乱动,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

  瞅着因为这一动而不停咳嗽着的丈夫,贾母又急又有些无奈,连忙把信扔到了一边,上前去帮助丈夫平缓呼吸。

  这太医已经说了,丈夫的情况切记不能动怒,也不能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可眼下这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性格倔强的丈夫。

  “去把政儿还有赦儿给我招来,快点!”

  咳了半天,才在妻子的帮助下停了下来,贾代善靠在床柱上,喝了口清水平缓了一下呼吸,感受到胸膛里的疼痛,冲着站在旁边伺候的王夫人还有刑夫人两个儿媳妇说道。

  没想到自己公公会突然说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动,目光都望向了贾母,这贾代善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这个时候显然还是得挺贾母的。

  毕竟贾代善马上就要不行了,而她们都得在贾母的手底下讨生活,而且就算是贾代善还好好的时候,她们做儿媳妇的也是得看婆婆的脸色。

  不过她们的这点迟疑,看在贾代善的眼里,却明显的成了对他的挑衅,当即便把手中的茶盏给重重摔在了地上,声音冷冷的说道:

  “怎么,本国公说得话现在已经不好使了吗,还不快去!”

  人越老的时候,就越在乎别人的看法,越在乎自己的话是不是被别人重视,贾代善作为超品的国公,曾经拥有过极高的权力,就更是如此。

  贾母还好一点,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平日里相处也都是如此,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可两个小辈如此,他的反应就有些敏感了。

  茶盏在脚边炸开,碎瓷片蹦得到处都是,刑夫人和王夫人都被吓了一跳,再听到贾代善那带着愤怒的话语,顿时也顾不得看贾母了,连忙就匆匆的吩咐人去找贾政和贾赦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贾母都没有来得及阻止,而且看着明显是劝不住了的贾代善,她想了想也没有再阻止。

  就算是让丈夫知道了女儿出事的事情,总也比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强吧,她虽然没有后悔过这么做,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但是她也清楚这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贾赦和贾政来的很快,这个时候,便是一向纨绔的贾赦,也不敢到处寻欢作乐,两人都是轮流的在床边做孝子,便是住处都差点没搬进荣禧堂来。

  贾政那就不用说了,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他,对于孝道是很看重的,至于贾赦,自然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弟弟一个人,在父亲面前刷分。

  哪怕是他心里早就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怨念,甚至有些隐晦的恨意,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爵位现在还没有到手呢。

  “你们老实跟我说,你们妹妹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进屋,贾政和贾赦还没来得及踹口气呢,就听见了贾代善的话,瞅着靠在床柱上,明明已经老了很多,眼神却依旧犀利的父亲,两人愣了一下,目光都不禁投向了贾母。

  对于这事,贾母早就跟他们说了,也说过不能告诉给贾代善,但现在父亲直接就问起来了,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完全不了解情况啊。

  “看你们母亲做什么,还想瞒着我多久,说,你们妹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船沉了,又或者是遇上水盗了?”

  不满的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贾代善没有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就一连串的开口问道,在他想来,女儿出事那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妻子和儿子也不会都瞒着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女儿是被人推下水的,只是以为是船出了故障,又或者是遇上水盗之类的。

  毕竟女儿是在林家做主母,又不是在宫里做娘娘,落水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能那太小了。

  反倒是水盗,如今虽然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但是扬州的水路却一直都不平静,那里商船往来频繁,自然也就滋生了无数以抢劫为生的水盗。

  官府曾经组织围剿过很多次,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剿灭了一波还有另一波,总是不能断绝。

  “不,不是,妹妹不过是上船的时候太心急了些,再加上那会扬州刚刚下过雨,路面湿滑,她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水里,感染了风寒,大夫建议让她暂缓行程罢了……”

  听到自己父亲竟然都想到了水盗这上面,贾赦忍不住有些想笑,不过瞅见贾母正瞪他,他还是连忙开口解释道,对他来说,这话那都不用想该怎么编,直接就是张口就来。

  虽然对自己的父亲一向有些怨念,可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而且对方现在都已经躺在床上,近乎于不能动弹的弥留之际了,他也不想再刺激对方。

  “真的是这样吗?”

  看着自己大儿子那张可以说是毫无破绽的脸,贾代善狐疑的看向了小儿子,相比于总是在他撒谎的大儿子,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小儿子。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相比于贾赦一脸的真诚,贾政就显得有些很不自然,不时的就扫一眼贾母和身旁的贾赦,一幅很是心虚的模样,

  这一看那都不用问了,贾代善心里瞬间就有数了,直接就怒视着瞪向大儿子,声音直接拔高了几度:

  “这种事情你也敢骗我,为父今天就打死你个不孝子,家法呢,拿家法来!”

  说着,贾代善就要起身,不过因为情绪激动,他才刚动一下,脑子就晕的不行,直接一头就栽倒在了床上,顿时把屋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父亲,父亲……”

  贾赦也被吓着了,没想到父亲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便上前搀扶,他虽然谈不上多么多么孝顺,但也不想担上一个把自己父亲给气死的罪名。

  尤其是旁边还有母亲和弟弟,他就更不愿意让他们看热闹,万一他们借由此事想办法把他的爵位弄下去,那他是得有冤枉。

  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个爵位,祖母留给他的东西,足够他过一辈子还绰绰有余的了,只是母亲和弟弟想要的,他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愿。

  贾代善到底是年纪大了,而且现在的身体状态也是非常的不好,情绪这么一激动,顿时有种踹不过去来的感觉,更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模样。

  好在被皇上特意派来的太医现在就住在隔壁,这会听到动静,连忙就拿着药箱赶了过来,这才帮助贾代善平缓下来呼吸。

  靠在床柱上,贾代善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身边围着的妻子儿子,最后却把目光定在了太医的身上,指着那被放在桌子上的信,便请太医帮他拿过来。

  在知道大儿子说得都是骗自己之后,贾代善自然就更加担心女儿,而他也知道,直接问他们,估计是什么都不会说的,索性他就直接自己看。

  刚刚妻子看到那封信时的模样,摆明了这信是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糟糕的消息。

  没想到贾代善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不忘了要看那封信,而且竟然还指使着太医去拿,贾母当即便想阻止,可却被王夫人给挡住了。

  刚刚贾代善出了事,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贾母被围在最里面,想要及时的阻止太医的动作,自然是不可能的。

  狠狠的瞪了一眼挡住自己去路的王夫人,贾母看着那被送到自己丈夫手中的信,有心上前把那信给抢下来,可这时候若是动手就太惹人注目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理智思考的时候了,若是让贾代善看到那信上的内容,她几十年的伪装怕是就要被捅破了,而且受这件事情刺激,丈夫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的。

  贾母离得贾代善很近,对方又是正生病的状态,她直接一抢就将这封信给抢了下来,为了避免再有什么意外,直接就给撕成了碎片。

  反正这个时候欲盖弥彰的事情已经做了不少了,也就不差这一点了,再怎么样被人怀疑,也总比被人知道真相好。

  “你……你……”

  没想到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贾代善颤抖着手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情绪剧烈起伏之下,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太医也被贾母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眼瞅着贾代善都被气晕了,顿时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上前连忙开始治疗。

  刑夫人和王夫人这两个不知道内情的人,也就是在旁边看热闹,疑惑那信里面的内容,而贾政和贾赦这两个知情的人,心里却不禁有些埋怨。

  虽然说贾敏出事的消息确实是该瞒着父亲,但怎么动作也不该这么激烈,这会可好,直接把父亲都给气晕了,这还不如直接把那事告诉他呢。

  不过贾母是他们的母亲,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不能说得,即便是贾赦这个二愣子型的,也不会当着面抱怨,给自己扣个不孝的名头。

  不说贾政和贾赦他们,其实贾母瞅着晕过去的贾代善,也有些担心,不过她却并不会后悔,相比于让丈夫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倒是还不如现在呢。

  贾代善这一晕就直接晕了两天,而且是半夜的时候才醒来,身边就只有王夫人和刑夫人守着,贾母毕竟年纪也大了,早就撑不住去休息了。

  望着这熟悉的屋子,贾代善的意识慢慢的清醒了过来,他动了动身子,在王夫人的搀扶下坐起来,很快就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想到妻子拼命不想让他看到的那封信,贾代善扫了眼两个儿媳妇,让她们暂时隐瞒他醒过来的消息,同时又让自己的心腹去林家把林如海在京城的管家给请了过来。

  那封信虽然已经被毁了,但信是谁送来的他却清楚,瞅着妻子当时那紧张的模样,这封信里面的内容绝对不简单,他必须尽快的知道,赶在他身体撑不住之前。

  贾母虽然是贾府的注目,不过贾代善只要没死,那就依旧是贾家真正的主人,贾家的那些下人,都是听他的,在他的命令下,很快便有人连夜出府去林家了。

  并没有惊动到贾母,贾母那些心腹都让贾代善给派人看管了起来,要说妻子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身体,而瞒着什么的话,他虽然生气却也不会这样。

  但妻子宁愿惹怒自己,也要那封信给撕了,这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那封信绝不单单只是有着些坏事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涉及到了妻子一些秘密。

  在等待林府管家过来的同时,贾代善也没有忘记把两个儿媳妇都打发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那信里面的内容不适合让任何人看到。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不过身为荣国公,贾代善自然是有着特权的,正常的宵禁对他来说,并不用太过在意,很快,林府在京城的管家,就被带到了他面前。

  林府在京城的管家名为林青,年纪并不很大,才刚刚二十多岁,不过能力很强,要不然林如海也不可能放心的让他留在京城。

  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气度不俗,往那一站,倒不像是个管家,反而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先生。

  常年面对各种权贵子弟的林青,并不怎么畏惧贾代善这位荣国公,哪怕对方现在身上正散发着无比压抑的气息,气氛显得十分的凝重。

  “如海今日往府里送了封信,林管家可知道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定定的看了林青一会,见对方面色如常,丝毫都没有感到慌乱,贾代善也就不再使用气势压迫,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对于这位叫林青的管家,他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从对方二十岁刚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六年了,他很清楚这位管家的能力,也很清楚林如海对于其的信任。

  不管那信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既然能送到他们贾家,那这位管家就一定会知道,在事关京城方面的消息上,林如海是绝对不会瞒着他的。

  “老爷写的信,小人怎么可能知道,私拆主家的信件,窥探机密信息,这可是个很大的罪名啊!”

  一听贾代善这话,林青就大概猜到贾家发生了什么了,也清楚他家老爷发泄郁气的计划大概是失败了,不过他不仅没有不高兴,心里反而是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不赞同自家老爷这一时意气做出的举动,那封信也幸好是没有被贾代善看到,若不然,以对方现在这状态,若是真的气出个什么好歹来,那他们林家可赔不起。

  再者说了,就算是贾代善没事,也知道了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拿贾母怎么样不成,若是真的怎么样了,那才最糟糕呢。

  别忘了,他们林家的主母可就是出自贾家的,而且还正正好是贾母的女儿,这母亲要是出了事,即便是出嫁女,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你少在这给我装糊涂,这信既然是送到京城的,那你们家老爷就算是瞒谁也不会瞒你,你老实跟我说,那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你家老爷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听到林青这话,贾代善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倒是不想过对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只以为对方是在跟他绕弯子。

  毕竟按照正常思维考虑,这封信是林如海派人送过来给他的,那就一定是抱着想让他看见的念头心思,身为林府的管家,林青自然也得是林如海那一头的才对。

  “荣国公您高看小人了,小人不过就是一个管家而已,老爷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跟小人说呢,至于那信上写的是什么,荣国公您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林青轻笑了一声,眼帘低垂显得极为谦卑的说道,而且为了防止贾代善继续追问,还故意把话题转移到对方不想说的事情上。

  虽然他不知道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只冲着贾代善得向他询问那信里写的是什么这件事就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本国公若是能看到,还会来问你吗,你家老爷既然写信给我,就是想让本国公知道,现在信没了,由你告诉本国公也是一样的!”

  听着林青这明知故问的话,贾代善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他若是还能看到那信,还用得着大晚上的把对方给叫到这里来嘛。

  “信好好的怎么会没呢,是不是被哪位下人给弄丢了,只要好好找找,相信应该可以找到……”

  林青这般说着,见贾代善面色不愉,明显有些生气,不禁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轻叹了口气说道:

  “老国公,若是小人真的知道,自然不会不说的,关键是小人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青的表情显得很是真诚,似乎他所说的就都是真的一样,让贾代善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却依旧是瞅不出什么破绽来。

  眼见着林青什么都不肯说,又或者知道是什么都不知道,贾代善心里有些郁闷,他原本以为,就算是信被毁了,只要找到林府的管家,应该也能知道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可没想到,现在事情却陷入了这样的僵局,他倒是有办法给林如海再去一封信问一问,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又能坚持的了多久。

  不过再无奈,林青执意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对方是林府的管家,不是他的,即便是两人身份上的差距很大,他也不可能威逼对方。

  至于利诱,已经快要死了的他,也给不了什么了,更何况,林青长年待在京城,那么多大人物都没有利诱得了对方,他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

  林青最后仍旧很是轻松的离开了,留下的却是心事重重的贾代善,没了这条线索,他想要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可就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了。

  靠在床柱上,贾代善闭着眼睛,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想起了妻子撕碎的那封信件,他连忙让人把打扫屋子的下人给叫了进来。

  贾府的垃圾都是一天一收拾的,如今贾代善已经昏迷了两天了,那封被撕碎的信早就已经被下人给收走了,不过到底扔在了哪里,他们却是还有印象的。

  而贾代善也不犹豫,直接便把府里的下人召集起来,让他们把那放置垃圾的地点翻了个底朝天,把那封撕碎的信件,那一块块的碎片硬生生的给找了回来。

  这项工程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不过人多力量大那也是有道理的,那么多下人一起动手,一个时辰不到,那一块块碎片就摆在了贾代善的面前。

  当然,都已经在垃圾堆里放置了两天了,这碎片有很多都已经没了,而且上面散发的味道也极为的难闻。

  好在这并不需要贾代善亲自动手,他直接找来了两个丫鬟,就把拼凑的任务交给了她们,他自己则是坐在床边默默等着。

  相比于从那么多垃圾里面,把这一块块的小碎片找到,这拼凑的任务到底还是要简单一些的,不到一个时辰,缺了一些的信件就被拼凑完成了。

  只不过这封信不仅脏乱臭不完整,而且上面有些墨迹也已经很模糊了,让人辨认的不是很清楚,可仔细去看的话,大概的意思却是也能明白的。

  贾代善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更何况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他也不在意多花一点时间去琢磨这信上的字。

  不过当他真正看完这封信的时候,他却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弄清楚真相,原本已经平缓下的呼吸,在情绪的剧烈波动下又一次变得急促起来。

  想到现在生死未卜的女儿,想要那个早已经被他遗忘,没想到竟然被自己妻子害得那么惨的庶女,贾代善靠在床柱上,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慢慢的有些踹不过气来。

  人生几十年,他一直都挺自豪于自己的成功,到他这一代,荣国公的爵位早就已经不保了,可他硬生生的又撑起了贾家,并且让贾家繁荣昌盛了这么多年。

  就算是在子女的问题上,他有些失败,可那也不过是他认为自己早些年不怎么在家的原因,两个儿子他都没有怎么教,长于妇人之手不成器也是很正常的。

  像是贾珠,这个他亲自教导的孙子,不就是很成才嘛,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考中了举人,给贾家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自己在子女问题上的失败,竟然是如此的彻底,两个儿子互相敌对就不用说了,现在就连自己女儿被妻子害得惨死,他竟然都是现在才知道。

  虽然说那只是个庶女,并不是自己最疼爱的嫡女,甚至他早就已经把这个女儿给忘到脑后了,可再不如何疼爱,再怎么不在意,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啊,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他就算是不怎么疼爱,但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可是现在呢,她竟然被自己身边的那个毒妇给害死,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被瞒在鼓里。

  想到贾母那个毒妇,贾代善心里的怒气简直控制不住的要喷涌而出,他现在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几十年他真的是瞎了眼睛。

  捂着自己的心脏,贾代善缓缓的倒在床上,右手紧紧的握着这封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踹着粗气,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身体难免有些支撑不住。

  而在意识到了这点后,他也努力的想要平缓下自己的怒气,可怎么做都是徒劳,只要一想到那个毒妇,他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

  耳边那些丫鬟焦急的喊声变得有些模糊,视野中的一切都渐渐蒙上了一层白雾,晕眩的感觉如潮水一般阵阵袭来。

  尚存清醒的意思,在看到太医过来的时候,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秒,他的意识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贾代善这一倒顿时又把屋子里所有人给吓坏了,请太医的请太医,去通知几位主子的更是连忙就出去了,就连被撵到一旁屋子里待着的王夫人和刑夫人也立刻赶了过来。

  相比于只是单纯着急着的刑夫人,王夫人敏锐的发现了贾代善手里攥着的东西,心中一动之下,她悄悄的动手便拿了过来。

  要说贾代善攥的其实还是挺紧的,但毕竟人已经昏迷了,用一些巧劲,还是很轻易的就得到了手,趁着太医过来给贾代善诊治的时候。

  王夫人避开旁人,打开这封带着奇异味道,而且已经是皱皱巴巴,不忍目睹的信件,悄悄的看了起来。

  与贾代善一样,在看完这封信的时候,王夫人心里也是有些震撼的,不过她倒是不像贾代善那么愤怒惊讶。

  在她看来,贾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做出什么坏事来那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对方一直以来伪装的比较好罢了。

  可惜伪装的再好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这回报应到她女儿身上,也算是上天有眼了,只是不知道等她这位公公醒来,会怎么处置贾母。

  正这么想着,王夫人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连忙凑前几步,装作上前查看公公情况的样子,悄悄的将这书信塞回贾代善的手里,而后便站在床边,紧张的等着太医的诊断。

  虽然以前她也不希望贾代善出事,但说实话,现在她是前所未有的期盼贾代善能够没事,她真的是迫切的想要看看贾母的笑话。

  她恨对方也不知道恨了多少年,可一直就没有机会能够报复对方,现在难得冒出这么一件事来,她可不希望贾母那么好运的就逃了过去。

  不过瞅着太医那眉头紧皱的模样,似乎贾代善的情况并不太乐观,想想也是,刚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就又被气昏了,这身子能好才怪呢。

  就在太医拿出针具已经开始给贾代善扎针的时候,贾母和贾政贾赦他们终于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看到屋内这紧张的气氛,顿时就是心理咯噔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照顾的,这刚醒来父亲怎么就又晕了!”

  大晚上的被吵醒,贾赦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会又见父亲的情况这么糟糕,哪怕是父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好,他也觉得有些压抑。

  扫到一旁站着的刑夫人和王夫人两人,顿时就呵斥了起来,虽然看着像是再骂自己的妻子,但其实更多还是冲着王夫人去的。

  贾敏他那妹妹几年前那事,贾赦一开始是被瞒着的,但是时间久了,父母弟弟对于王夫人态度的变化,他不可能不知道,心里自然有疑惑。

  而那种事情,只要仔细查,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毕竟就连贾珠和贾元春这两个小辈都已经知道了,这哪里还算是什么秘密。

  他倒是不像弟弟一样,因为此事对于王夫人极度的厌恶,甚至有的时候,他还很高兴看到弟弟倒霉,娶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为此他对刑夫人的态度都好转了很多。

  不过这会贾代善晕倒,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王夫人几年前做过的事情,再加上前两日他们才刚刚谈过妹妹的事,贾赦当然会认为,父亲是被王夫人给气晕的。

  只是对方毕竟是弟媳妇,他也不能直接训斥,就算是骂也得稍稍委婉一点,拐弯抹角的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菲菲的深水鱼雷,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