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很冷静。
降谷零真的很冷静。
冷静的降谷零冷静地分析着自己，最后判定自己可能失了智。
他竟然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几个人是真实的，不是什么组织试探他的人，而是真正的、他已经死了几年的好友们。
眼前的一切——他们眼神的交流，他们情绪的释放，他们的微表情……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自然，一切都符合他们的行为模式、也符合他对他们的认知，令已经将犯罪心理学和微表情研究这两门技能刻入灵魂的降谷零近乎本能地判定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都是真实的。他们真的是在真情实感地为他担忧，也是真切地在疑惑。
可，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降谷零闭了闭眼，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疼痛感唤醒自己的理智，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在叫嚣着这是真实的，但常年的卧底经历又告诉他不要轻信、不要上当，一定是组织的阴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脑中拉扯，让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精神分裂。
他不自知地身体微微颤着，想抑制自己这种危险的想法，本能却又让他靠近他们、甚至自作主张地放松了神经。
他要严谨一点，再冷静一些。想想这一切发生的最大可能。
他的眼眸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不着痕迹地继续观察着他们，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
莫非，组织的实验进度已经开发到这个程度了吗？药物的研究已经从长生不老这个目标进展到死而复生了？他这么想其实也算有理有据的，组织高层里其实流传着一段话，Vermouth曾经也说过：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 Since 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eam of time.
而这也符合组织一贯的作风，如同邪·教·徒一样，令人作呕。
但根据他现有掌握的情报，所谓的“长生不老”目前只有一个案例——Vermouth，并且这个案例还无法验证是否真正的长生，当前只停留在“不老”上，谁也不知道Vermouth这女人到底活了多久，就他观察，她的那张脸确是真的，但其中又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克隆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
新开发的APTX4869可使人重返幼年倒是有几个案例，并且就在自己身边，但这几个案例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数据太少，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太高的致死率，组织成员，尤其是那两位肯定也不敢用，他们十之八九是想利用这个噱头去吸纳更多的政府、军阀人员，在现阶段药物效果没成熟前他们肯定是不敢随便动用的，要不然就不是结交而是想被各国政府清缴了，这才几天，进展不可能这么快。至于……起死回生？不，未来可能会有，但目前应该也不至于。
那么，难道说，组织的软件部分已经开发到可以如同真实全息，不仅能将五感都被蒙蔽，甚至能直接连接到大脑，收集他这个实验品最迫切的想法，立刻成像出来，连丝毫的延迟都不存在，连一向以精明、细致、观察入微著称的他都看不穿？
假如不去思考为什么这个“脑电波信息收集器”能够屏蔽掉大脑浅层杂乱无章的思维而准确抓取到这几个人的信息，那这个可能性是目前看来最高的。尽管他掌握的情报中并没有收集到这部分的内容。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那他现在是在被组织进行人体试验，用虚拟的人物来对他进行忠诚度测试？现在测试结果出来了——毕竟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已经充分暴露了自己。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把他弄醒了？
想必等他再次醒来，他将面对的恐怕就是Gin那黑洞洞的枪口了。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一切确实是真实的，他没有做梦，也没有被组织人体实验，眼前的这些家伙也都活着，只是他穿越回到了过去，或者是穿越到了其他平行空间。
可惜……
他叹了口气。可惜，他近30年以来树立的科学观和世界观不允许他这么想。
罢了，反正已经暴露了，无所畏惧，大不了出了这里再跟Gin他们狠狠拼一波，死也要带走几个。他这么想着，露出了属于波本的腹黑表情。
至于现在……
他挑了挑眉，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好好沉浸一下，仔细感受下这“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友人呢？也算是不“辜负”组织“辛辛苦苦”跑到他的住所趁他昏迷时将他带到这里了。
降谷零站起来，干脆地顺从了自己的想法，朝围在自己周围的三个人张开上臂，狠狠抱了上去。
啊，这该死的、令人怀念的……
降谷零闭上眼，掩去眼底翻腾的思绪。
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感谢组织了。
降谷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他紧紧拥住的三个人却有些懵圈。
他们感受着这家伙的臂力，大眼对小眼的互看了几秒，又看在病人的份上忍了忍，但这种忍耐是有限的，尤其是不明就里的松田。
他忍了3秒钟，实在忍不下去了，翻着白眼把他推开：“Zero，你是不是真的被烧傻了，刚刚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样不行，等你病好了，我一定要跟你再打一架，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降谷零微笑但语气却格外坚定：“好啊，但赢的人一定是我。”
就算是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会认输！
松田立刻被他挑起了战意，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跟他打一架证明自己，然后被萩原一条胳膊镇压了。
“哎呀小阵平好幼稚哦，竟然欺负病人，我们现在可是在医院，医院！Zero也是，你还在发烧欸，刚刚那么严肃我也以为发生了什么，还吓到了美丽又认真的护士小姐……欸，护士小姐，非常抱歉，吓到你了，这家伙是发烧烧糊涂了，麻烦你再帮他输个液，真的抱歉！”萩原施展了连鬼冢教官都曾“夸赞”过的社交手段，很快安抚住了差点被吓到报警的护士小姐，重新给降谷零扎上了针头，她又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再做出拔针头这种“自残”行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降谷零被几人镇压着压到了床上，却出乎三人意料的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抗议的举动，甚至是安静地、含笑地，看着他们。
不对劲！
Zero大大的不对劲！
几人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降谷零，最后派出代表——诸伏景光进行谈判。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上前，摸了摸降谷零的额头，体温仍旧有些烫，但也不至于到让人烧迷糊的程度？他蓝色的眼眸盯着降谷零打量，确认他意识清醒，可以交流，便温声道：“Zero，你今天是怎么了？”
降谷零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漫不经心地：“做了个梦。”嗯，现在看来竟然是个美梦。
噢！三人恍然……个球啊。
这金毛混蛋！太敷衍了吧！
松田死鱼眼。
降谷零没有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眉眼弯弯地对他们提出自己的请求：“在……”他咽下后面几个字，接道，“……不，可以请你们在这里陪着我吗？”
至少，在这个足够真实的“梦境”里，拜托你们，多停留一会儿，好吗？
三人一怔，不约而同地——
“当然！”*2
“你在说什么废话！”*1
降谷零又弯起了眉眼，心里却又升起了一丝遗憾。
伊达航班长不在呢。
啊，真是贪心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