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为了抵达港口,他们走了最近的直线,此刻正在一处荒野上行进,所有的喧闹都离他们很远,人类的城镇像是被虚幻出的想象,是一个世界。

  只是这荒野,也是一些人的家。

  比如,浪人。

  看着面前身材健硕,露出的手臂肌肉扎结,衣着陈旧破烂带着斗笠口中叫嚣着“让我试试刀”,“把钱财留下吧”的浪人,两人眼中中都纷纷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被打劫了。

  两个人一个是愚人众执行官,一个人是黑手党首领,虽然后者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毫无用处,但实力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要是被这种小货色打劫成功,愚人众和彭格列也不必存在了。

  纲吉上下扫视着少年的身体,揶揄道:“看起来他们打劫的是你。”

  他当然知道少年的实力有多强,那几乎闪耀山空的白炽闪电,狰狞怪物化作焦炭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少年看似纤弱、稚嫩的外表也是事实。

  散兵用一种‘你想死吗’的目光盯着青年。

  两人的无视让浪人颇为恼火。

  他们自觉实力不弱,远比稻妻城的士兵强的多,但无法被重用的怨气,不被认可的怒火,不得已流落荒野的彷徨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想对来往的路人发出挑战,用这些人的伤痕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他们衣着破烂流浪荒野,是因为不公的对待而不是自己的弱小!

  他们目光灼灼,豺狼一般盯着面前的两人,嚣张出口:“让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吧,少爷先生。”这嘲讽是对着纲吉的。

  纲吉脸上的笑意顿住,眨了下眼睛指了指自己。

  散兵挑眉,被杂碎拦路的低沉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嗤笑道:“可惜了,他们打劫的是你,毕竟你看着就很弱。”

  头发凌乱遮掩了前额遮掩了人凌厉的气质,本就随和温柔的性格又让人看上去属于被欺负的那一挂。原本自然而然散发出的,身居高位不可侵犯的威严也在跟散兵说话时消融。

  看着就是个有钱人弱的公子哥,不打劫你打劫谁。

  浪人继续道:“一个小豆丁嚣张什么。不过这么小,连给我试刀都不够,看你是个小孩子的份上,把钱留下我就放你走了。”

  散兵笑容顿时冷却下来,神情锐利,表情轻蔑:“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纲吉原本看热闹一样的轻松笑容此刻也认真了几分,那总是流于表面的笑意也不及眼底,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的将少年护在了身后,看似放松的身体也缓缓绷紧随时可以战斗。

  “谁解决?”纲吉问道。

  流浪者不耐烦的挥挥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扬起了下颌,挑衅道:“你不是扬言说是我的家政官吗?为我清理障碍不就是你的职责吗?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说着他懒散的后退几步,懒洋洋的看着他,好像气势汹汹的浪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但实际上,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隐约用力,如果纲吉实力不敌,他便会出手,如此一来,被危险吓破胆的少爷也就会乖乖回家了吧。

  这句话没有激怒纲吉,反而让浪人越发恼怒,一个个大喊着高举刀刃便劈砍而下。

  纲吉侧着脸看着散兵,似是无奈的笑笑,而他的背后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刀刃下一秒就会劈开他的身体,让血腥给这刀刃再添一笔值得炫耀的功绩。

  散兵眯眼,正要动作,却有些惊讶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那攻击明明在纲吉的视线死角处,却好像清晰看见了一般微微错身,只动了分毫却正好错开那锋利的刀刃,同时他对散兵用一贯的温和语气道:“看来,为了能正大光明留在你身边我确实要努力一下了。”

  话音落下,青年抬手正抓浪人的手腕,微微用力,看似薄弱的身躯蕴含的力量让那魁梧身材的壮汉额头青筋绷起发出一声低沉哀嚎,他的手掌也因为剧痛松开,长刀落下。

  纲吉另一只手轻巧准确的握住剑柄,左脚向前一跨,右脚跟上的同时扫过浪人在疼痛失神中微微发抖的小腿。

  只听噗通一声,那比纲吉高了两个头的浪人便脸朝地跌倒,那把长刀在纲吉手中漂亮的挽了个剑花后,原本对准自己的武器抵在了它主人的脖颈处。

  寒光闪烁,脖颈处的汗毛与皮肉激起,让浪人额角瞬间流下了冷汗,因为恐惧身躯发抖。

  “教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不要小看任何人。”

  纲吉从头到尾连呼吸都没变,那淡然的笑容似乎在嘲讽着浪人所谓的努力和勇气。

  战斗结束不过一秒,普通人在此怕是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浪人就落败了,散兵的动态视力让他清楚的看见了纲吉的动作。

  那从容而没有多余的动作正说明对方并非是什么呵护的少爷,而是从无数惨烈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战士。

  漂亮的一战!

  散兵眼神微动,就算是他,只用体术也无法比纲吉做的更好。

  面前的人,很强!

  那浪人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抵在自己脖颈边的刀刃再近一点。

  纲吉微笑看向散兵:“如何,还满意吗?”

  “当然是不满意。”散兵无语的看着自船开航后,就趴在围栏上,苍白着脸,一脸恹恹的青年。

  “嗯?你说什么?”青年听见散兵的声音,下意识的冲人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惨淡的让人心生怜悯。

  “晕船晕到已经听不清人在说什么,真亏你还大放厥词说什么还满不满意的话。”散兵靠在木质栏杆上嘲讽道。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和平静的蔚蓝海面都在说着今天是出航的好天气。

  甲板上众人各司其职,因为执行官在场静默无声,将自己最优秀镇定的一面展现出来。

  而趴在栏杆上的纲吉也就分外显眼。

  之前冲着散兵帅气的说着什么‘还满意吗’这样略有骄傲的话,现在晕船晕的惨不忍睹。

  “人又不是万能的,谁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小缺点。”纲吉长吐一口浊气,勉强回道。

  但听起来就是在逞强。

  “是啊,口口声声说我的家政官,应该为我打扫船舱为我服务的人现在却要轮到你的上司来做你应该做的职务,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散兵提高了声音,拉长了声线,嘲讽的让纲吉宛若中了一枪,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蔫儿了下去。

  “给你,这我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散兵随手将一株薄荷放在纲吉的手中,熟悉的东西颇像纲吉不久前强硬送给散兵的小礼物。

  嘲讽重击x2。

  “你要是吐死在船上我还得买棺材。”散兵背对着人挥挥手,向船舱走去,声音顺着海风飘了过来:“嘛,不过死了我也能清净点。”

  纲吉收下薄荷,放在嘴中咀嚼着,清凉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想要呕吐的**也被压了下去。

  他默默的小声嘟囔着:“口是心非。”

  面上一副坏人样,实际上也是个好人。

  这别扭的性格究竟怎么来的。

  听见纲吉这嘟囔的散兵‘啧’了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能忍住就不是他散兵了,在即将进入船舱前,散兵侧头笑着给了对方最后一击:“如果航程快的话,一个月就能抵达至冬。”

  “慢的话...呵呵,自求多福吧。”

  散兵耸着肩膀说完,啪的一声关闭船舱门。

  纲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郁卒,哀叹着将额头抵在栏杆上,小声吐槽着:“这也太恶劣了,里包恩都没有你这么恶劣。”

  见执行官走远了,周围的愚人众士兵才放松下来,纷纷用看向勇士的目光看向纲吉,安慰道:“没事,执行官大人骗你的,不用一个月。”

  纲吉勉强用最后的希望抬头。

  愚人众士兵:“29天。”

  这一脉相承的恶劣让纲吉生无可恋。

  “不过你还真厉害啊,居然能这样跟散兵大人说话。”有个人小声凑近他,耳语道:“散兵大人在执行官里也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不好相处。”

  纲吉想了想散兵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刻薄,被这些兵士这么想也不奇怪,他不由失笑:“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这句轻语,本以为谁也没听见,但却清晰的传到后背靠着船舱门的散兵耳中,他双手抱胸,浑身放松,昏暗的船舱隔绝了外面的柔和光线,阴影遮挡住少年的神情,唯有他听着这句评价后不由骂道的声音小小回荡在这狭小的地方:“眼瞎的家伙。”

  他大概没有注意,说这句话时,他嘴角在笑着。

  之后的航程,大概是散兵看不下去颓废的几乎能长蘑菇的青年给了他一包治晕船的特效药,又或许是纲吉终于适应了摇晃的船只,总归是又回到了能保持从容笑容的姿态。

  可这从容笑容在看见肉眼可见的冰天雪地包围的国家,又看看明媚天气清亮海风的大海,不由僵住了。

  散兵站在船头,对着人轻笑道:“欢迎来到,冰之女皇统治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