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努力地想要把三条克洛德的视线从我转移到车子上,但明显一大早就跑来车行的三条大少爷并不是如他所说有车想买,而是来找我的。

  “桃野小姐对不起呀,昨天我自己跑出去玩了把你丢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脚上还因为昨天的木屐而残留着疼痛感,偷偷的把休闲的平底鞋穿到了公司来,那平时就看起来略高的三条的身影在失去了鞋跟之后变得更加高一些,与他对视稍微有些的辛苦,但我觉得辛苦可能大部分来自于我的心累。

  “没关系的,三条先生,本来就是一起出去玩,你玩的很开心就好了。”

  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身后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的千井的视线几乎要把我给刺穿,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但这明明是人家三条忽略你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委屈哭了,三条却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心情,依旧在絮絮叨叨。

  “不行不行的,本来就是为了和桃……不是、不是,就是,呃……反正就是我那么做是不对的,桃野小姐你要原谅我啊!”

  “我没有生你的气呀……三条先生……”

  总觉得非常心累,但明明是高大帅气有钱有势的归国子弟,他现在的表情却好像一只犯了错蹲在那里乖乖受罚的大型金毛犬,就差没有从那眼睛里扑扇出泪光,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真的吗……”

  那表情就好像我说没有他不仅不信反而还会更加自怨自艾似的。

  “呃……那个……那、那有一点点生气?”

  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刚刚还委屈巴巴的金毛犬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差点没扑上来。

  “那我请桃野小姐吃饭好不好,算是道歉好不好!”

  根本没给我时间拒绝,他自顾自地一股脑儿说话。

  “我都已经订好了,后天在银座的法餐厅好不好,很高的还是旋转餐厅哦可以看东京夜景的那种,算是给桃野小姐的赔罪好不好,千万要记得来啦桃野小姐!!”

  完全不允许我说出接受之外的话,从衣服口袋里直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请柬塞进我的手里,快乐的就差没蹦起来吼一声“耶”的三条笑的快要成为一朵绽放的小花儿,朝我挥挥手,生怕我反悔或者说出什么拒绝的,他一股脑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留下我在原地满头问号cos那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

  既然答应了三条,虽然我内心是极端不乐意,但既然答应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更何况本想放他鸽子的我一打开那个请柬搜索了一下餐厅的位置与人气之后就被那个人均数字给吓了个不轻……

  全预约制的米其林餐厅,先交钱再定位,有钱也不一定能及时拿到位置,一看就是只有三条克洛德这种又有钱又有势力的人才能随随便便说给我一张请柬就给我一张请柬的地方,为不是我的而是他的钱包肉痛不已,实在也找不到别的选择,前几日安室对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只能以这样一颗沉痛又哀愁的心我前往了餐厅。

  对着前台的侍者交了请柬,在指引下坐上电梯前往用餐的楼层。还好我没有对高处产生心理阴影,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奇妙即视感的行为让我的胃稍微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呆会可能会因为回想起的悲伤记忆而吃不下饭。

  好在电梯很快就抵达了最高层,由真人乐队演奏的蓝调音乐,配合轻柔的刀叉交错声音,把我从不妙的回忆之中拉出来。

  由着侍者带我前往三条预定的位置,果不其然是整间餐厅里最好的地方,在窗边穿的非常正式,还在衬衫上打了个编织领结的三条快乐地冲我招招手。总感觉在这种地方发出太大的声音都是一种亵渎,对着他点点头我控制着脚下高跟鞋的声音,没想到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把我吓了个够呛。

  那是非常入戏保镖身份,以至于我乍一眼看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安室透。虽然他只是低着头装空气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前几天他同我说的三条的事情。

  我也不想来的啊我也很无辜的……总觉得有点心虚,入座的时候三条似乎发现了我的视线在安室身上打转,他赶紧对着安室挥挥手把他指使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本来我不想带安室先生来的啦,毕竟我是约桃野小姐你吃饭嘛,但是安室先生说什么最近我父亲对他下了命令有什么事情要他看紧我所以一定要来什么的,桃野小姐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呵呵呵……”

  总觉得自己的笑声都要变得干巴巴了,那边的安室明明非常乖巧地恪守保镖职责盯着地板,我总觉得有什么正义的谴责加注在我自己的身上。

  “那就好啦,我们先开酒吧!”

  完全不懂我内心的纠结与悲伤,三条倒是很快乐地喊来侍者端来一瓶瓶子非常可爱的香槟。

  “这个是香槟甜酒哦,就算是女孩子也会很喜欢的,桃野小姐你可以试试的。”

  那递来的长柄酒杯正好能化解我内心的尴尬,浅粉色透明的液体冒出气泡,没心情一点点新品,出于不可告人的窘迫我就差没把它当碳酸饮料一口闷,没想到那新奇的口感却令我有些惊讶:“这个好甜啊。”

  “对吧,是甜酒哦,比起一般的香槟是不是甜好多,有种在喝果味碳酸饮料的感觉吧?”

  在口中迸发开气泡微扎感之后,是水果的清新和与饮料无二的甜蜜口感,如果不是回味里还有那么一丝酒精味,我差点都要喝不出这是香槟酒来。忍不住多喝了一口,那边的三条非常殷勤地再度给我续上一些:“桃野小姐喜欢吗?”

  “这个很好喝呢,比起一般的。”

  发自内心地点点头,我仔细打量那浅粉色的液体。

  “说实话我不太会喝酒……但是既然要工作,还是稍微要喝一些的嘛……”

  “我懂的我懂的,嘛女孩子不会喝很正常的啦。”

  那边三条的表情绚烂的像边上花瓶里插着的波斯菊,法餐的头盘已经上来,对着我点头示意可以开饭,喝了酒香槟润润喉我开始与沙拉搏斗。

  其实平凡如我是体会不来高端人士喜欢的法餐的精髓所在的,只觉得每盘菜的量都少的可怜,味道也说不上究竟那里好,只能发自内心地吃出一种高端感?

  总觉得跟那边吃一道都能跟我评判一番这道菜究竟亮点何在的三条仿佛在两个世界,其实我更希望去居酒屋喝小酒吃关东煮就是了,不知道如何接上他的话,只能以傻笑和单音节,再加上“是这样吗?”,“好厉害啊”之类的废话作为回应,不知不觉间只能喝酒来掩盖接不上话的尴尬和窘迫,那一小瓶的香槟很快就喝完了。

  “啊,喝完了呢。”

  注意到的三条停下了手中切鹅肝的手,对着那边站在角落的安室招招手。明明好像完全没注意这里的安室却相当明白他的意思,对着身边的侍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走上来跟三条咬耳朵:“那个卖完了。”

  “啊,居然卖完了嘛……”总觉得三条看起来有点沮丧,但安室却接着跟他说了什么,他很快又露出了不在意的表情,“那就听你的啦,okok。”

  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佐鹅肝的唐辛风味酱汁有些辣的缘故,餐厅里充沛的冷气好像都没那么厉害了。从走来的侍者手中接过一小杯鸡尾酒递给我,安室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我听清楚:“这是力娇酒和香槟调的鸡尾酒,虽然甜,但是少喝点。”

  临走前一贯垂着视线扮出一副游离于场面之外姿态的安室突然瞪了我一眼,被那一眼瞪的莫名其妙,他说的话我倒是听进去些,应该是这个度数很高的意思吧,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牛饮。

  但我一边用刀叉与食物搏斗,一边总觉得他刚刚说的话里应该还有些什么意思,可惜我的大脑没有那么灵光,思考不出结果,我偷偷瞧他的方向看过去。

  还是站在角落的安室却不像刚才那样垂着视线,他的眼神盯着乐队那端的一张桌子,秀气好看的眉头却拧起来。

  他在看什么……?

  出于好奇,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边,因为隔得远的缘故我也看不清什么,更别说听清什么了。但正因为视线聚焦在那端的缘故,我看到了坐在一排酒柜边的那张桌子上两个人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安室为何要盯着那边。

  跟先前还皱着眉一脸厌恶的男人形成对比的,是突然站起来的女人。我只能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似乎有愤怒的神色,站在角落的安室突然向那边跑去,但已经太晚了。

  从尖叫着的女人的手中举起的是刀刃,毫不犹豫地,她向着还未察觉到危险的男人扎去。

  下一秒在空间里回荡的,不是戛然而止的乐队的乐声,而是周遭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