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因为清风发出细微的响动, 唐满如惊弓之鸟警觉的走到窗边,窗外只有路灯默立。

  唐满没留傅韵睡在这里,两人各自在各自房间收拾行李, 打算一早便离开。

  唐满清楚, 今晚不被发现明天离开时也会被缉.毒犬揪出来,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

  街边灯火通明, 热闹还未停。

  唐满穿好衣服低调离开旅馆。

  行至博物馆无字石碑前, 静静仰头望着。

  她蹲下来看着石阶下的枯草,伸手拔干净。

  她现在总算体会到师父所说的, 没有证据能带出去时的无助。

  唐满一点点清理干净,低头想着, 若父亲还在,他会怎么做?

  她明白若是被察觉到,祠堂里那三具尸体就是她的下场,还有极大的可能会牵连傅韵,甚至夏繁星。

  但若是就这么放弃证据, 她不甘心。

  唐满攥紧手指,看着无字石碑,他们很多人甚至连名字都无法被公布。

  他们自己曾用生命保卫的疆土被一点点蚕食, 自己国人的堕落,每一分富足都沾着一线战士的血。

  这里所有人所获取的好处全都一分不差的成为扎向千千万万战士心头的刃。

  “我......”唐满终于张开嘴, 羞愧难当, 师父说过她做事太冲动, 那是因为她对自己身手足够自信, 知道自己不会出事, 但现在......

  “我还有想保护的人。”

  “对不起。”唐满半跪在石碑前, “我发誓我一定还会回来, 让世界上再没有赤水寨。”

  无字碑在夜色中无声矗立,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让它碑体斑驳,像是看尽世态炎凉,悲悯的见证着所有。

  “你果然不听劝。”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唐满回头看去。

  “寨子里找的是你。”这句话不是问句,纪泠音没有看唐满,只盯着无字石碑。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证据都带不出云南吗?”纪泠音幽幽·道,“路上重重关卡,很多一线战士并不是牺牲在敌人手中。”

  唐满站起身,有点不想听下去。

  自己人捅的刀子更致命。

  “就算带出寨子,你能躲过安检,能确定被问询时所有人都站在正义一方吗?”

  “寨子明目张胆办景区,就是因为他不怕查,就算被查出来,层层递上去哪一环节出了错,文件也会被压下来。”

  “在巨大的利润面前,人性,道德,法律都可以被抛弃,没人能经得起诱惑。”

  “你很聪明,也有勇气与正义,但唯独不了解人性以及大环境,这里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纪泠音言尽于此。

  “就这么算了?”唐满声音微微颤抖,国境线内尚且如此,当时父亲该多绝望。

  “不会。”纪泠音看向唐满,声音清朗,眸中带着光,“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可以帮你离开寨子,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深夜正是极为困倦松懈的时候,就连缉·毒犬都双眼发直。

  纪灵阳打着呵欠,眼中还带着困顿,手上拿着两根烤肠和两杯自制奶茶,颈上挂了个相机远远走近。

  他把手中的烤肠给两只狗一狗一根,奶茶分出去,熟稔的跟值守的两人寒暄起来。

  “灵阳,你来干什么?”这两人与纪灵阳年岁相仿,几人一起长大,很快就谈天说地。

  “我姐非得大半夜把我叫起来给她送相机。”纪灵阳颠了颠手中的相机,不耐烦道。

  “泠音姐?”两人互相看了眼,“泠音姐刚刚进寨子了呀,说是有东西忘记拿了。”

  纪灵阳唔了一声,“可能还有别的东西忘记拿了,多走两步路能掉几斤肉似的,就会使唤我。”

  “哈哈,不使唤你使唤谁?谁让你是泠音姐的弟弟呢!”

  纪灵阳跟两个小伙伴吐槽纪泠音,“我每天就盼着我姐出寨子,她出去了就没人管我了,太爽了!”

  “明天不值班了来我家,给你们尝尝我研制的新品。”

  “......”

  “好困......”聊着聊着两人便呵欠连天,“连着查了几天了,都没有任何情况,我看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纪灵阳主动请缨,“正好我等我姐,我替你俩,都这个点了也不会有人出寨子,不会耽误事。”

  “那感情好。”两人也不跟纪灵阳客气,钻进旁边准备的帐篷里睡觉去了。

  纪灵阳蹲下身来看着两只趴在地上两眼发直的缉.毒犬,他的手在两只狗后颈上顺毛。

  等帐篷内响起鼾声,纪泠音走出来。

  “姐,别靠近这边,给你相机。”纪灵阳远远的扔过去,两只缉.毒犬被撸舒服了,抬起眼懒懒的看了纪泠音一眼。

  其中一只缉毒犬挺直脖颈企图站起身过去,却被纪灵阳按在地上一顿撸,舒服的翻着肚皮打滚,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村中的缉.毒犬是退役警犬,统一饲养,纪灵阳闲来无事总是去照顾它们,也因此见到纪灵阳很容易放松戒备。

  纪泠音接过相机,“干的不错。”

  纪灵阳得意的扬了扬脖子,“那是!我手里没有不听话的狗子,快走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直到纪泠音出了视线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想到纪泠音交代的话,面上和煦的笑散开,他面色凝重的看着窄窄的山路。

  他倒是希望纪泠音永远不要回来了。

  她不该因为自己甘愿被折断双腿。

  天微明,纪灵阳伸了伸僵直的双腿,吐出嘴里叼的草根,揉了揉狗头,从小土堆上站起身将帐篷里的两人叫醒,“醒醒,

  纪灵阳悠闲地往家里走,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王叔。

  “灵阳?这么早出来干嘛?”

  “王叔,我锻炼。”纪灵阳见到王叔那一刻闹钟警铃大作,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苦恼道,“我姐出去了还对我进行电话轰炸,一大早监督我锻炼!这还是亲姐吗?!”

  “你从小皮,若没有你姐管着,你能把寨子给掀了。”王叔笑道,“你们姐弟俩感情还真好。”

  “天天打架,哪里好。”纪灵阳嘟囔一句,像极了骄纵不懂事的弟弟,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王叔,我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去吧。”王叔低低笑了一声,并没有怀疑什么。

  有惊无险的告别王叔,纪灵阳踩着清晨薄雾回到家,倒头就睡。

  ......

  唐满与傅韵买了第二天上午的票,两人分别拎着行李箱通过缉·毒犬的检查,缉毒犬围着唐满的行李箱绕了好几圈才转头走向其他人。

  在车启动那一刻,唐满从窗户里看着喧闹起来的赤水寨,彻底松了口气。

  傅韵瞧出唐满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私人飞机就在机场等着。”

  唐满提出要借用家里私人飞机时,傅韵是讶异的,唐满不是骄奢之人,这时候提出搭乘私人飞机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耽误的事情。

  虽然唐满并不提在赤水寨发生了什么,但她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并没有多问,向姜蕴阑说了一声便调过来。

  安县没有机场,只能直达恒北。

  想到纪泠音的要求,唐满并没有告诉常警官在赤水寨的经历,目前看来,这件事情她身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在傅韵并不问她。

  “谢谢。”唐满回握住她的手。

  傅韵笑笑,“跟我客气什么?”

  她看着被山体分割的天空,只怕是父亲那边瞒不住了。

  ......

  大巴车缓缓驶出长长山路,在一个建有公厕的避风口停靠下来休息半小时。

  唐满一个人来到赤水河分支冲刷出来的平滩前,这里满是大大小小尖锐石块,侧面陡然升起几十米高的山崖,绕过这个山崖再往前走五公里才算离开赤水寨。

  纪泠音只答应帮她将证据带出寨子,机场或者高铁站的层层检测需要唐满自己解决。

  毕竟带着违禁品进出,无论是否情有可原,都会被问询。

  也因此她想到了傅韵家的私人飞机,本来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调度私人飞机耗费大量精力及金钱,而且傅韵不是个高调的人。

  但傅韵答应的爽快,效率也很高,两人还未出寨子,飞机已经飞过来侯着。

  纪泠音与唐满约好,将证据放在平滩侧面陡崖上。

  位置隐蔽且难寻。

  唐满单手攀着岩壁,一只脚踩着着力点,靠半边身子的力量荡过去,另一只手臂一伸稳稳抓住尖锐的岩壁,她没有佩戴专业装备,手指不可避免的被粗糙的岩壁擦伤。

  好在唐满在节目中训练时通过教练学到一些技巧,现在正巧用的上,在毫无安全保护措施下,攀至两层楼高已经很考验耐力及心理素质。

  她已经看到了塑料包装袋,正要伸手去拿。

  唐满脚下突然一滑,全身悬坠,仅靠几根手指攀着岩壁支撑全身的重量。

  唐满冷汗都下来了,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

  底下石子尖锐,虽不高,但若摔下去肯定会受伤。

  她缓缓积蓄力量,脚探寻到坚实的着力点,咬牙伸出一只手去够近在咫尺的塑料包装袋。

  这样危险的境况下唐满想到了一个问题,纪泠音是怎么爬上来的?

  她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斯文,不然这种隐蔽又难攀的位置她根本上不来。

  这样想着,头顶突然一道脚步声,很轻几乎无声,但唐满却能感觉到那人在扫视这下边。

  唐满心一沉,好在头顶石体有一块突出部分,她目前所处位置为盲区。

  “纪泠音能藏什么?”

  “我几乎是贴身跟着她,还能出什么差错。”

  “底下已经被翻遍了,什么都没找到,除非纪泠音能飞檐走壁。”

  “不可能,她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脑子灵光点。”

  “我绕下去再看看。”

  “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

  女人在打电话。

  唐满心一惊,陡崖三面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若是绕下来一眼便能看到自己,她看了下周围,她需要绕过这个折角暂时避开。

  时间不多,绕下来不过四五分钟。

  她伸手去拿塑料包,就在拿到包装袋时,脚下再次一滑,整个人失去了支撑点。

  下坠途中,唐满手心握住一块尖锐的石头,掌心被尖锐的棱角狠狠划开一道口子,她闻到了血腥味儿。

  现在时间紧迫已经顾不得其他,唐满咬牙忍痛,手臂微微用力,将力量放在手指上,小心抬脚重新探寻着力点。

  脚步声越发近。

  来不及了!

  为了避免伤到骨头,后背着地,重重坠地声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力。

  唐满顾不得后背火辣辣的疼,闪身躲进仅容半人的拗口处。

  唐满抽出临行前师父送她的瑞士军刀,往上提了提口罩。

  刀尖寒光凛凛,她看到了来人的衣角。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顿了顿,而后继续靠过来。

  唐满没有给那人反应时间,飞身踢出来,手中军刀一转,那人反应迅速躲避及时才没被伤到手腕,刀尖堪堪划破袖口。

  唐满这才看清女人,一身黑衣。

  两人过了两招,谁都没讨到便宜。

  唐满觉得呼吸间都有了血腥味儿,后背火辣辣的疼。

  突然,不远处平坦宽阔的路上传来嬉笑打闹声,下车休息的游客缓缓朝这边走来。

  黑衣女人身形一顿,锐利的眸子看了唐满片刻,转身离开。

  唐满看着黑衣女人的背影,眸光幽深,若没看错的话,她腕骨上也有一枚黑色刺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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