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昨天是谁让我自己动的?”栗玦冷冷的话语中淬着冰锋。
小王攀着浴缸壁往后缩, 一脸心虚:“你知道的,我手不是受伤了么?”
哼,还挺会冠冕堂皇找借口的。
她退, 她则进,步步紧逼:“嗯?左手也是?如果你希望弄假成真,我不介意找工具替你把这只贼手也给掰断了。”
“别别别!”小王一边讨饶,一边还不忘诡辩, “那什么是很需要力气的, 左手毕竟不是我的惯用手......”
“哦?”栗玦伸指挑起王语非的下巴, 为她着想地轻笑着, “既然你嫌辛苦, 那以后你都做享受的那个,可好?”
???
小王听得都恍惚了,感觉一束焦雷砸在她的脑门上!
当、当然不好啦!
她可不想被人家反.攻到死!
只是不知道......
原来......
栗玦也存了推倒她的心思?
你说, 她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人呢, 表面上冷情寡欲,实则报复心和占有欲都很强。
小王为未来的自己狠狠捏一把汗……
......
搞完个人卫生, 王语非把栗玦扶到卧室, 她自己的床上。
至于两颗占地方的抱枕,就一起挪去王语非的小床上相亲相爱了。
“你上来干嘛?”栗玦抬起肩膀拱了拱硬要挤进被窝的某人。
“给你暖暖身体呀。”西边插不进缝,小王就绕到床的东边,嗖嗖地爬到爱人身侧。
栗玦嗔了她一眼:“刚泡完澡,我身体挺暖和的,不需要你。”
“那就当是我冷吧, ”王语非笑意融融地赖上来,把纤瘦的腰肢圈进怀里,“我昨晚让你舒服了, 你今天也该温暖我一下。”
栗玦眼含风情,故意曲解道:“我刚才不就说了?往后都可以由我代劳,由我让你舒服。”
小王:“......”
得得得!
她再也不乱开荤了,这不是傻羊羔子往老虎爪子上撞么!
这人越来越腹黑了,她说不过她。
“这事儿等我手好了再谈呗,”王语非只得顾左右而另起话题,“明天我陪你去开个银行账户,上回说的小金库,我是认真的。”
栗玦倚在她的肩头,漫声笑道:“你就这么上赶着想被套牢?”
那话怎么说的?
经济结构决定上层建筑。
人之为人,都存在利己心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大部分钱财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
王语非挠着头说:“还好吧,我一个月也就打算往里存两三千,还有这次你给我的五千,我暂时用不到,也先存进去。”
栗玦不免质疑道:“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就要往里存两三千?”
那话又是怎么说的?
伴侣有多爱你,看的不是她能拿出多少钱花你身上,而是她花你身上的钱占她收入的比率。
王语非是个实心眼的,既然两人已经确定关系,把钱交给媳妇儿看管,就是在一个家里倒腾,自家人哪有什么可计较的。
“我工资是不高嘛,不过你也知道我抠,开销不大,开不了源,节流也是一样的。”
“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踹了你的人?”
“大栗你真幽默,你这么有钱,能费劲吧啦骗我一点小钱么?”
“那可说不准,万一哪天我家道中落了呢?”
“那这不就是小金库存在的意义么!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有一笔可应急的资金。虽然不多吧,但聊胜于无。”
“王语非……”栗玦扭过头,专注地将她望着,这一句她说得很轻,但份量极重,“我不会辜负你。”
王语非莞尔一笑,揽过她的后颈,额头与额头相贴:“我信你。”
就像你义无反顾地信我一样。
春宵暖帐,香衾佳人,阳光透过窗扇,笼着一室浮浮浅浅的松木清香。
若能求得情意如此,又有何求?
......
几周后,前两次复查下来,显是王语非的骨骼愈合得不错,可以提前拆石膏。
因着是双休日,小王也就由着栗玦陪她一同前往医院。
拆石膏的过程挺顺利的,就是拆完之后特别不得劲儿。
小王活动了几下肘关节,有一点僵硬,伴随着疼痛感。
栗玦询问医生是否存在骨头移位错位的可能性,大夫摇头笑笑:“没有肿胀和剧痛,就没有大碍。”
他指了指小王骨折的部位细致地解释道:“这一块的肌腱因为长时间固定粘连了,有轻微的疼痛感属于正常现象,后面循序渐进增大活动量就能恢复功能。当然,如果疼痛感一直持续,请再到医院来复诊。”
与医生道过谢后,两人从诊室离开。
基本确认下来恢复健康,王语非满脑子都是解禁大吃大喝。
她心心念念上次因为栗秦病危而没吃上,不了了之的“珍珠巧克力冰淇淋脏脏麻薯包”,又缠起栗玦给她做。
栗玦不吃她这套,冷着脸:“反正你的手好了,想吃自己做就是。”
王语非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美食吃的不仅是味道,还有工夫和心意。我们一起做,再一起品尝劳动成果,多有情调,多有乐趣。”
原来这家伙打得是互动的算盘,栗玦心不在焉地说:“原材料不一定能备齐,再说吧。”
从前是伤者最大,现在么……
栗玦并不打算事事顺着王语非来。
吼!这待遇可真是一落千丈!
小王郁闷地扁了扁嘴。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医院的小花园,枯枝旧芽下三三两两的病人同家属吹风闲聊,仿佛可以忘却病痛,仿佛可以展望新生。
苑中长垣回廊,连接着一坛小小喷泉,池子里堆满了求愿祷告用的硬币,比从前王语非住院那会儿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说是迷信,但心中若无企盼,若无愿景,如何不被病魔打倒?
“大栗,你说周老师是不是还在医院养着呢?”忆起旧日的时光,当然少不了她可爱的老活宝室友了。
栗玦歪了歪头:“你们加过微信吧,这时候发条消息问问她就好。”
小王一想也是,便在微信上留了言。
不多久,周老师的回复如约而至——
周怡丰:还在呢,不过搬了病房,现在去住院部五楼了。
小王把文字念出来,栗玦略一思索,时间尚早,遂提议前去看望。
小王本也是这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在等电梯的时候,栗玦注意到摆在一旁的楼层简介图,皱起了眉。
五楼,多是脑卒中患者的病房。
为方便两人找到地方,周老师早早离开病房去走廊候着。
一个多月没见,周老师原本染的时髦的发色褪出点点花白,人清减了些,但笑脸相迎的模样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头。
又或者说,是在强作精神。
“大栗,小王。”周老师立在墙根处冲她们招手。
小王走过去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周老师,想你了。”
栗玦在一旁点头致意。
“诶哟,小嘴儿甜的。我和青青也总想起你,生活中就是需要多一点热闹有朝气的声音。”提起自家那不同于世俗意义的老来伴,周老师的情绪稍有泄露,“跟我进来吧,青青看到你们也会高兴的。”
“贺老师……她怎么了?”
栗玦见周老师的手臂按照进度在康复,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是说,这一回出事的人是贺老师吧……
周老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捣着手幽幽叹气。
但当两人看到病床上一手佝着蜷在胸前,半边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的贺老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蓦然一阵酸楚直击心灵,小王扣着陪护椅靠背的手指白中泛青。
“从我出院之后,青青来家里照顾我。上礼拜四……我在午睡……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青青她昏倒在地……我没想到会这样严重,是脑出血啊……如果再晚一点送医,她恐怕……”
周老师说不下去了,栗玦默默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却没料到周老师的更凉。
栗玦想尽己所能地给她安慰。
然而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能给周老师安慰的人或许只剩一个,可惜原本的慰藉之源,却成了现在最锥心刺骨的苦.刑。
隔壁床被家属搀扶着进行简单复健的老太出言以自身为例道:“你们小青年比我们老头老太都不如,出了事愁眉苦脸真晦气。周老师本来心态调节得差不多了,我跟她说过,我刚发病那阵比贺老师还吓人呢,那大夫怎么说来着?”
架着老太太在窗边踱步的小儿子猛然被自己母亲cue到,他扭过头来笑笑:“医生说有两处出血点,都在关键部位,会影响我妈的运动功能和语言功能。但我妈这人要强,不信命,她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我要站起来’。”
“大夫惯会吓唬人的,你们看我过了这小半年,状态还可以吧?再给我半年时间,肯定能拄着拐往外跑了。”要恢复成正常人很难,但老太太的乐观情绪感染着病房里其他人。
恰在此时,贺老师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呃呃”声。
周老师连忙俯下.身子,凑近床头温柔地引导:“青青,来,慢慢说,我都听着呢。”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屏息倾听,贺老师千难万难也要开口的是简单两个字——
“等我。”
简单两个字,是最重的承诺。
眼泪落进被单,氤氲出一朵希望之花。
周老师却顾不得抬手去擦,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笑中带泪。
……
离开病房,洁白的地砖上回响着迎来送往的脚步声。
在走廊里穿梭的人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故事的底色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贺老师,会好的吧?”
“当然,信念感会带给人超越想象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