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玦欲语还休地横了她一眼, 终究没落言语地让开了身位。
每每见识这样的力量悬殊,总是让栗玦心存无奈。即使左手并非小王的惯用手,但抓起一口铁锅看上去绰绰有余, 栗玦伸出木铲将小米粥刮进了碗里。
栗玦从烤箱上方取了一副隔热手套戴上,捧起这一大碗粥向餐厅而去。
王语非自然而然地拿了两只汤匙,缀在她身后一同离了厨房。
待栗玦坐定于餐桌前,她仰起脖颈, 向欠着屁股正准备挨坐她身边的小王投去一枚嗔怪的眼神, 沉声道:“你坐过来干嘛?”
“不是一起吃嘛, ”小王屈着腿, 被栗玦冷言冷语这么一戳, 小翘臀顿时变得无处安放,“那个,坐在对面的话, 我俩伸勺都不方便。”
闻言, 栗玦将唇角勾出标准的弧度,充斥着就快溢到天灵盖的疏离感:“不好意思,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有提过这粥也有你的份么?”
小王:“???”
没、没有的吗???
这下小王算是明白了, 她这位子无论如何是坐不下去了,只好悻悻地直起腿,绕到一边罚站。
眼见这家伙长长一只折起身子蜷在墙角,绞着手,埋着头,撅着嘴, 一副无辜弱气小媳妇儿的怂样,栗玦懒懒一笑,决定给她一点提示——
“清汤寡水伺候不了某人, 那某人往后自己出去觅食吧,山珍海味,吃香喝辣,我都不管。”
啊!
记忆链的搭扣合上了!
小王立马扶住额头,想起自己昨晚嘴欠的事来......
还是要从搂着她家大栗躺床看电视说起,她不是为了掩饰走神糊弄着称赞电视真好看么。
电视上放的刚好是川味美食的纪录片,小王定睛一看,满屏红艳艳的辣椒和油汪汪的菜肴,惹得她口涎嘀嗒,咂着嘴羡慕道:“哇!隔着屏幕,我都闻着油辣子的香气了。这才是人间美味,诶呀,好久没吃上一口舒坦的了。”
这话一整个大踩雷,栗玦环着她肚皮把玩的手尖锋出鞘,用指甲掐住了她娇娇软软的腩腩肉。
“痛——痛!!!”小王差点儿飙出热泪。
“家里的吃食一点不合你胃口,真是可惜了,嗯?”最后这个“嗯”字百转千回,但怎么个弯绕都离不开直挺挺横亘其中的要挟意味。
被整这一出,小王自己也感到不妥,栗玦对她怎么样,那是天地可鉴。
自她出院以来,工作日栗总下班晚没办法,只能由着她点外卖或者自己打包晚餐回来,到了双休日栗玦都是亲自掌勺的。
她的厨艺纵然比不过王语非,但那份心意早已胜过万千,每回小王都是连盆带碗舔个一干二净。
结果末了却来一句“好久没吃上一口舒坦的”,怎能叫人不寒心?
意识到错误的小王马上温言软语、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甭管什么言什么语轮番上阵,全给招呼上去。
栗玦没有搭茬,但也没有表露过分的不悦。
昨晚,她自以为使劲浑身解数,已经将人哄好。
......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太过天真了。
栗玦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会儿,随后棒打鸳鸯,把她带来的两只勺其中一只推得老远,捏起另一只悠哉悠哉地吃起粥。
瞧吧,女人的报复心有时候真是不容小觑……
王语非当然可以选择去厨房里觅其他的食,但这时候最好还是扮可怜装肚饿比较容易引得她家大栗心软。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栗玦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没再搭理她,吃不完的米粥装进塑封碗存入冰箱,也没便宜眼巴巴等着的某人。
最后小王只得空着肚子跟随栗玦一起出门。
她留意到一个细节,栗玦临出门前,抓了茶几上一包饼干放包里。
小王抿着嘴角,心下一喜,气归气,大栗果然还是心疼她的!
......
下了楼,苍翠染霜,冬意正盛。枝头滑落的枯叶碾进尘土,明年又是一春。
栗玦停在楼道口,拢了拢脖间的围巾,从包里取出饼干,塞进王语非手里:“帮我拆一下。”
小王挑了挑眉,是说她单手还能比栗玦双手更方便拆包装?
她略一思索,反正如果这包饼干是给她吃的,她不介意用牙齿撕开袋口。
在小王锋利的小尖牙和包装袋较上劲的当口,栗玦走近花坛边上的矮灌木丛,里面藏着一束生锈的小铃铛,她用纸巾垫着手指扯了扯线。
叮铃铛啷的几声脆响之后是猫咪此起彼伏的呜咽。
小王警觉地撑大眼睛,不是吧?
顺着声源望过去,几只流浪猫结伴而行,嗖嗖两下就窜到了她们身边,为首的那只小王如何能忘?
曾经的小黄,如今的小花是也。
小花在这支队伍里妥妥的颜值和能力担当,也无怪乎会成为首领,其他的猫要不就是秃了毛,要不就是跛了脚,老弱病残得不得了。
几只各有各的丑的小猫撅起屁股、抻长脑袋,围着她们喵呜喵呜。
栗玦是有洁癖的,她比了一个手势,那几只小猫就跟通识灵性似的,全部退后了两步,与她们保持卫生安全的距离。
栗玦冲小王递了个眼神,似乎在问她何时能把饼干包装拆好。
得!
小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这是又自作多情了呗!
栗玦会带饼干出门才不是心疼她少吃一顿半顿的,而是让她费劲吧啦地伺候这群猫主子!
想到这里,小王愤愤地龇牙,利牙闪烁着锋芒,恨不得将饼干包装当争宠的小猫猫肉一般尽情撕咬。
但在栗玦面前,她终究不敢造次。
对于栗玦爱护的事物,她不敢表现得过于凶神恶煞。
这使得小王一大清早就憋着一股气,心口堵得慌,尤其是这人掰着饼干碎喂食流浪猫的神情,甚至比从前更娴静、更温柔。
融进凋零的冬景里,竟蒙起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
......
驱车行驶在去往公司的路上,王语非无精打采地含胸抱腹,缩在副驾驶位发呆。
肉.身趋于静态,然而思绪奔腾起飞。
小王苦思冥想,论如何才能更快哄好心上人,精准地戳中气孔,让对方噗地一下消气。
或许是过度的脑力活动清空了她的能量槽,她的肚皮咕咕地响了两声。
她伸手揉了揉,非但没止住,还叫得更欢了。
诶......
凄凄惨惨戚戚......
“你很饿吗?”前方是红灯,栗玦踩了一脚刹车,转过头来问她。
“呃,还、还好,也不是很饿。”王语非显然是深谙苦肉计之道,这时候就应该故作坚强,表现出自己绝对没有麻烦、拖累对方的意思。
“哦,我在前面的路口放你下来,去旁边的早餐店买点什么吧。”栗玦眉眼未动,但可以听得出言辞语调已经软了下来。
小王大喜过望,在心里握拳、击掌、转圈、欢呼全来过一遍,就差抱着身旁掌握方向盘的人儿一顿猛亲了。
当然,这涉及行车安全,她再怎么兴奋雀跃也不能任性妄为。
借着好势头,王语非解释了一句:“栗总,我昨天真没有嫌弃你做饭不好的意思。”
栗玦这样的人,犹如一枚哑弹,在风暴骤现之前已经自我平息下来:“我懂,你只是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道理她都明白,但难过的程度一点也不会少。
她对她的用心,或许不能填补她缺失的那部分。
王语非却在这时以温热的掌心贴伏在栗玦正做着挂档操作的手背上。
霎那间,冷热交融,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王语非来说,她背井离乡惯了,少一份乡味不是少,但多一人相伴,她心满意足。
“等你伤好了,就去湘菜馆打打牙祭吧。”
“你不一起去吗?你不去,我也......”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一定保持同步么?”
“当然啦,你不在我也吃不香。我说的是真的!昨天也是因为抱着你,我才看那电视上的辣椒特别有滋有味。”
这什么没羞没臊的发言啊……
栗玦别过头去舔了舔唇,轻得几乎不可听闻地应了一句好。
......
把大栗哄好固然值得高兴,但人这车屁股一撅,直接把她撂在了街头,而公司分明坐镇街尾。
走过去还得十多分钟,王语非想了想,不如先去彩票店碰碰运气,她有阵子没去光顾了。
常言道:恋爱转运。
喜事和楣事都有可能是接二连三接连成串的,她刚遇到一桩天大的喜事,或许现在做什么都能沾沾喜气?
没成想彩票店里更是喜庆,张灯结彩红艳艳,王语非还当有光顾这家店的顾客中了头奖,但掉头去看挂在门外的奖池计数板,似乎又不是如此。
这么说来,就是经营者自己家里有喜事咯?
王语非一边单手在自助选号机上操作,一边随口向老板探听:“老板最近撞什么大运了。”
老板嘴角一咧,掩不住的喜色,连带着眉毛都得意地乱颤起来:“怎么说呢,嘿嘿。我女儿争气,念完了医学院,现在已经进对口医院急诊部实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