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
这俩人让她着实看不懂。
整得跟要上紫禁之巅对决了似的, 左边一记刀光,右边一记剑影,两大高手言语交锋, 互不相让,可苦了她夹在中间被剐得遍体鳞伤。
作为受用心意的当事人,她其实很想弱弱说一句,她早上既不想吃橘子, 也不想吃苹果......
她是传统派的, 就想来一碗热腾腾的米粥配一根油滋滋的大油条......
在她这么纠结着纠结着的当口, 一瓤橘子和一块苹果已经同时递到了她的嘴边。
剥橘子也就算了, 削苹果也这么快的吗??
军临城下, 不得不发。
幸而,王语非在大是大非方面政治觉悟相当高,一口叼住栗玦递来的苹果。
小舌一卷, 拽进嘴里嚼巴嚼巴。
开什么玩笑, 即使在她没有对栗玦产生那样的感情之前,在公事层面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栗玦这边了。
栗家的内斗之中, 或许谁都有自己的目的, 但王语非眼不瞎心很明,她知道栗玦更多的信念感和底线来自她的母亲。
遑论现在,她想跟栗玦走下去,走更远的路,栗玦的心愿自然也变成了她的心愿。
当然,促使王语非更快选择苹果的决定性因素么......
其实是苹果块下方垫着的闪动银辉的刀锋。
栗总用水果刀直接盛着苹果块伸到她面前, 那威胁意味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边。
......
不知道是吃的水果利尿,还是两束针尖对麦芒的目光令她紧张得下面很充盈,总之......
小王想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她就这么随口一提, 栗家姐妹也就非常勇于担当地这么随口一应——
栗玦:“我陪你去。”
栗瑶:“我扶你。”
左刑吏和右狱警,异口同声。
这......
王语非弯了弯唇角,弯出一道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只是手骨折了,腿没事,我自己去就得了,不用谁来帮忙。”
话音刚落,栗家姐妹又是几乎一齐开口——
栗玦:“不需要帮你脱裤子?”
栗瑶:“我可以帮你拎裤子呀!”
这让小王一时无言以对,该说这姐妹俩一脱一拎配合无间么……
但小王只觉得大腿根凉飕飕的,她可不想真被人扒裤子!
对于总是触发不必要的默契成就,栗玦冷嗤一声别开脑袋,栗瑶眼中燎火按耐下来。
当栗家姐妹气场全开时,完全吞没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因而王语非没有找到发表意见的机会,就被红.卫.兵架平头老百姓的阵仗给两边夹击着地送进了洗手间。
合上洗手间的门,一想到外面候着一只傲娇虎和一只笑面虎,都对她虎视眈眈,王语非这厕所有些上不出来了……
既然小羊羔子躲在里头瑟瑟发抖不肯出来……
外间,虎与虎的厮杀不可避免地上演起来——
栗玦单手撑着墙壁,面色不虞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呵~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直接了?”栗瑶的笑声向来真假参半,让人辨不清她的实际意图。
“与你说话还需要打暗语么?”
“那就要看姐姐你当我是明人还是暗人了。”
病房一时陷入了沉寂,阳光从四面八方涌入,照耀着慵懒而漠然的浮尘。
再开口时,栗玦的表情很淡,淡得宛如要融化在这金黄的色调之中:“是明是暗都好,但我不希望你打王语非的主意。”
栗瑶的眸色却不断加深,映着质地坚硬的愤懑:“你凭什么这样揣度我?栗玦,你就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吗?你和小王来往是正常的、和谐的,我一和她说话就是心怀叵测?”
“是啊……因为正义总是站在你那一方嘛……你是备受欺凌的正宫的孩子……”栗瑶没办法就是收口,“当然,你的遭遇确实叫人同情。那我呢?你以为我就有多好过吗!从小顶着‘私生女’的骂名长大,但做小三的人不是我,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妈妈总妄想着勾.搭有钱人,麻雀变凤凰。为什么所有的恶意都要报应在我身上!”
栗玦安静地听完,她凝望栗瑶的目光,由始至终专注而不退让:“栗瑶,你在我的对立面,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批判你什么,我们拥有一样糟糕的人生,只是立场不同。”
“至于王语非的事么,另当别论。我和她可不是‘正常的’、‘和谐的’交往这么简单。她对我有情,我对她有意,你说我能放任这样一个人和其他女人拉扯不清么?”
“你!”栗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就此亮出底牌。”
“是啊,我向你承认了,王语非是我的软肋没错。”栗玦自哂一笑,“自废武功可还行?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曾经答应过别人一旦确认下心意就要勇于承认。因为一些心结,我已经慢了半拍,我不希望延误变成一种习惯。”
这是头一回。
栗瑶从没听过栗玦这样无所顾忌地拿自己开涮,把最柔软也是最薄弱的腹部毛羽袒露于天光之下。
她很想从她的眼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不该属于这种论调的蛛丝马迹,然而最后却只看到认真和更认真,犹如璀璨明净的繁星缀满天幕,不染一丝纤尘。
栗瑶失笑:“姐姐,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变得这么恋爱脑了。”
“这不是你乐见其成的事么?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向来是最棘手也最蹉跎人心的一道难题。”
“所以你是在做以退为进的盘算么?我不会吃你佯降这一套的。”
“我没想过认输。人都是贪心的,江山和美人谁不想兼得?天秦,我是不会放手的。”
在节奏被越拉越快,对峙的一根弦被越绷越紧之际,栗瑶陡然卸了力,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那么真是巧了,这两样我亦都很有兴趣。”栗瑶伸手揽去垂落颊边的一绺耳发,漫不经心道,“姐姐,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盼望着天秦能早一日轰然倒下,不过现在嘛,我又多了一个乐子~我想看看小王这只良禽最后会选择哪个枝头打盹儿,你猜我这个枝头如果卯起劲来争,相比于你又有几成胜算呢?”
栗瑶抛出问题,却并不在意答案。
“替我给她带句话,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栗瑶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以及散落一地的疑云。
绕远几步将病房的门扣上,栗玦无奈地展了展眉,论打嘴炮果然还是栗瑶技高一筹。
不开口就罢,一旦开口她总是能将局势往有利于她的方向带,栗玦从来都是承认她在经商一途上的天赋的。
几乎是前后脚地,身后洗手间的门掀开了一个角,刚好足够探出一张鬼鬼祟祟的脸。
“我还以为你想在里面呆一天,呆到长蘑菇为止。”栗玦回过头去调侃某只蔫蔫答答的蘑菇君。
“这、这能怪我吗……”王语非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终于得以摆脱洗手间刺鼻的氨气味,她连忙一个跳步凑到栗玦身边,大口呼吸心上人自有的冷冽香气,“好好说着话呢,谁让你们一言不合就要开启言斗加智斗模式。”
栗玦的关注点却是有些奇怪,她扫了一眼王语非干爽的左手,皱着眉问:“你上厕所不洗手的吗?”
小王:“???”
跟细节控在一起,真的叫人好心累的说!
“什么啦!我早就上完厕所洗过手了,在等你们说话的过程里,它干了!它等不及被你看到,它就干了!”
“哦……”
见栗玦略显无辜地眨眼,小王意识到自己口气过于急躁了,赧然道:“那什么,栗总,我没有要冲你发脾气的意思,就是你也别老逗我,我很容易当真的。”
栗玦一脸莫名地摇头:“我没逗你,我是真的在嫌你上厕所不洗手脏。”
小王:“???”
那不是更糟吗???
被这一通打击的,小王跟只八脚朝天的大瓢虫似的翻不过身。
栗玦在旁边抿着唇笑,笑声如漫过山湖的泠泠月色,很轻很浅却氛围感满满。
独臂王大侠一下恍然大悟,用刚刚才惨遭嫌弃的左手捉起栗玦的一只手来,攥得严严实实的:“好哇,这回肯定是故意闹我的!”
栗玦任由王语非将自己的手抓进掌心,捂得烫呼呼,她的眼眸含笑,话里也含笑:“愿者上钩。”
即使确立了关系,栗玦的笑对王语非来说还是那样珍贵而勾人,看得她目眩神迷。
“栗总……”
“嗯?”
“其实,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我想也是。”
仅仅一门之隔,王语非即使想装耳背也很难。
两人并肩坐在床头,小王拉过栗玦的手一起搁在她的膝上:“我有些地方没弄明白,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诉我。”
“没有什么方不方便,只有想不想。我先前说过,只要是你想问的,我就会回答你。”极有栗玦风格的一句话。
小王被撩得心麻腿软,她家这只大傲娇,真是一本正经说情话的十八级选手。
她努力摁下一池荡漾的春水,回归话题本身:“刚才栗瑶说的,盼望天秦轰然倒下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与你竞争天秦的管理权么?”
栗玦答道:“是,她是想上位,只不过她上位的目的是更快毁去天秦罢了。强行上市、胡乱涉入风险投资、认购负资产企业股份之类的,想要整垮一家公司可比培养一家公司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