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
最后的最后, 还是由路鹿接手了公司,就仿佛偌大一块儿产业在她们家变成了烫手山芋。路鹿为了让她家沙姐姐放松地享受人生,只能勇挑重担。
喝酒她一个顶十, 但经商她是个探石过河的毛头小子。
可没人规定爆发力好的人一定要练短跑。很多时候,放进鸡蛋筐里的也并非是鸡蛋。
本领不够,架势来凑的鹿小霸总上任第一天便风风火火地将公司名从“LS”改成“SL”, 这是当初在诺斯坎拉岛堆火柴受到的启迪。
她可不想延续江这种对感情遮遮掩掩的态度, 她要昭告世人她虽是公司的领导, 但沙九言永远是她的领导。
闲话是止不住的。
沙九言未免因她们二人的关系妨碍工作开展, 毫不犹豫地选择离职。
江七瑾很是惋惜她看中的好苗子没能继承她的事业,但光顾了几次沙九言在离开公司后经营的小店又由衷为她找到新的精神寄托而高兴。
堆满梧桐叶的长街、几盏陷入瞌睡的路灯、陈旧古朴的店面,里头却别有洞天。
放着成体系的互联网公司老总不当, 沙九言有她自己的想法。
国内有运动器材商店、攀岩用品商店、户外装备商店, 但售卖专业的野外求生工具的商店屈指可数, 且多为网店。
开创者,这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好在她提出这个一闪而过看似荒谬的念头时,路鹿滚进她的怀里,一边扯着她的领扣把玩, 一边理所当然道:“沙姐姐,我不会让你,差钱的,做自己想做的, 就好。”
每每想到此处,沙九言总不由地微笑起来。
背靠金主的滋味,还真是......棒极了!
她由着兴趣开设了这家野外求生装备店。大熊夫妇还有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安东尼奥都来光顾过。
名人效应总是无处不在,因而沙九言一开业便在业界打响了名号。在国内相当小众的一块田地,沙九言勤勉地耕耘着, 挣不了几个钱,刚够盈亏平衡,但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嘛。
......
有人开心,就一定有人不开心。
一个周五的夜晚,寻常又不寻常。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将气氛一浪一浪叠至云霄,但总有扫兴的人提出告辞,仿佛抽出了其中的半截浪,热闹纷呈的气氛顿时一落千丈。
路鹿是应老酒鬼孙宏的邀约,参加这场名流酒友的聚会的。结交可供发展的生意伙伴是个由头,但主要也是她馋酒了。
喂饱了肚里娇滴滴的酒虫们,路鹿心头渐渐染上不安。
这一身搓澡都搓不干净的酒气,沙姐姐夜里肯定赶着她出房门不给抱抱。
结婚久了,沙姐姐对她的耐受力越来越弱。或许是爱的激.情退却了吧。
曾几何时,沙姐姐嘴上嚷着臭,脸上埋得香,还会在她酒意融融的怀抱里撒娇地蹭来蹭去呢。
而今......
但凡嗅到一点儿酒味,这位老洁癖就会捏着鼻子把她推出几尺远。
所以,尽管周围人越喝越欢畅,路鹿却是越喝越胆战心惊。
“小路是不是酒量变差了呀?”某酒友问。
“嗐!家里对象管着呢。”路鹿顺势起身,重新挽了一遍垂落的长发。
沙姐姐喜欢她留长发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留了长发似乎越来越有女人味,偶尔会像今天这样穿上薄纱裙搭件利落的西装外套,显得既优雅又干练。
在其位谋其政,她自然而然就活成了商场上游刃有余的女强人。
听了路鹿的解释,那位酒友抚掌大笑:“你们家倒像是反过来的,一般不都是妻子管着丈夫外出喝酒么!”
惧内什么的,不都是因为家中坐镇一只母老虎吗?
“唔,老陈,我对象也是女生哦。”路鹿大大方方地展颜一笑,随即拎起手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离开了会馆。
孙宏的眼睛瞪得头一个大,他和这丫头认识最久,竟然从没听她说过!
女生......
倘若是女生的话......
孙老头搓着常年浸在酒粕里的红鼻头,有了自己的琢磨......
这丫头也唯独只能被一个人吃得死死的呀!
......
夜风如洗,月光如练。
收起喝酒的阵仗后,像小猫咪一样软糯的鹿总连忙乖巧地向沙姐姐报告行程。
不消半分钟便收到了沙九言的回复:
——你在大堂坐一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路鹿掩着小嘴偷笑,还想故作推脱,都老夫老妻的接来接去的做什么?
但迎风招展的裙摆不断拍打着她裸.露的小腿,泄露了她满溢而出的甜蜜。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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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总,需要我捎你一段吗?”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她身后突然袭来,吓得路鹿差点儿栽出台阶口。
尽管她家沙姐姐让她在大堂等,她就偏不!
她要在见到的第一眼便冲上车投入沙姐姐的怀抱!!!
虽然但是,她为什么觉得结婚日久,她的想法越来越受了???
身后的女人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才避免了一场“血腥”的痛摔。
路鹿扭头一看,来人一身休闲,妆容清雅,是邱白玉,她们酒友圈子里的新鲜血液。今天代替她那脂肪肝住院的老爸参加聚会,酒量叫一众老的相当佩服。
也是,沙九言近期正在追的一部刑侦片里,邱白玉出演一个品酒师的角色,戏份不多,但她出场便是气场全开,夺人眼球。
没想到她戏里那些评酒的桥段并非花架子,她本人对各类酒的掌握,谈不上精通,却十分广博,不愧是老邱的女儿。
“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是我在想事情,没留心。”
“待会有司机来接我,路总要一起吗?”
“喔,不用了。我家那口子说会来接我。”
邱白玉略显诧异地扬眉:“我还以为方才只是路总脱身的借口呢。”
“那我也没必要,编一个同性恋的故事,不是么?”路鹿坦然地望向她。
“那倒是,”邱白玉报以一笑,“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恋人,才让路总如此不惧流言。”
“当然,她是万里无一的。”一提到爱人,路鹿小嘴停不下来,笑眯眯地安利她家举世无双的沙姐姐,“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生命中,她......blabla......”
邱白玉是个恋爱小白,不可谓不对这样小众的感情心生好奇。
因而,当沙九言驱车赶到会馆门口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一个讲得口沫横飞,一个听得津津有味。
某人身后那条小鹿尾一晃一晃的,就差摇成螺旋桨了!
更深露重,车窗上蓬起的雾气霎时在沙九言冷冽的视线中凝结成冰。
知道自己会来接她还和其他小姑娘旁若无人的一顿热聊,不知道的话岂不还要勾肩搭背去亭心小花园再续下文?!
呵......
沙九言缓缓地踩了刹车,目光不离路鹿对面那道窈窕的身影。
打量了一圈对方的衣着打扮,确认是路鹿的同龄人无疑了。年轻人在一起么,难怪天南海北的相谈甚欢。
沙九言沉住气摁了两下喇叭,路鹿嗖地一下调转脑袋。视线相接的刹那,小家伙露出又纯良又期待的笑容。
尽管心下不快,沙九言还是被那样的笑感染,提了提嘴角。
路鹿似乎是在和那人告别,正面看过去,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那个轮廓有些熟悉......
是她?
......
回到车上,路鹿印证了沙九言的猜想。
“沙姐姐,你知道吗?刚才和我说话的,小姐姐是你喜欢的,电视剧里的演员,演品酒师的那个!”
“......”沙九言因路鹿口中的“小姐姐”而冷脸。
“沙姐姐,你知道吗?她本人的声音好甜,和戏里完全,不一样,我问她是不是配音的,她说是她自己后期配的,压低嗓子,就会,有沙哑的颗粒感。”
“......”沙九言因路鹿口中的“好甜”再度冷脸。
“沙姐姐,你知道吗?她演的是成熟的,单亲妈妈,但她本人,还比我小两岁呢,竟然一点,也没违和感。”
“......”沙九言啪地一声,索性将两边的车窗大开,对堂风吹得路鹿脑袋嗡鸣。
“沙、沙姐姐......”路鹿的小糯嗓被风声吞没,她总算觉出不对味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沙九言肩头。
“你自己不冷么?”沙九言关上车窗,抖了抖肩,衣服滑落到两人中间的手刹盒附近。
“沙、沙姐姐,你吃醋啦?”路鹿的小眼睛骨溜了两圈,还是选择直言不讳。
“哼,我只是觉得你过于先入为主了。”
“怎么说?”
“你觉得她很厉害?”
“呃,演员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但接触下来,她给我的感觉不错……”
激.情退却,消减的不仅是沙九言的耐受力,还有路鹿的求生欲。
沙九言指尖摩挲着方向盘,沉声道:“但她光是获得这个角色,你能想象后面有多少利益运作?这是个大IP,她虽然演的不是女主角,可坚韧独立的单亲妈妈是多讨喜的角色。”
“所以呢?”
“所以?”
路鹿一向活跃的小眉毛往下一横:“所以,你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也跟着大众一道阴谋论?就因为她,家世显赫,她就,一定以金钱为诱,获得了,本不属于她的,角色?且不说,事情是否像你猜测的那样,你都不能,抹杀她在戏中的确,努力地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出彩。”
“这就是你的所以?对不起,我只听到了你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大呼小叫。”
“我......”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
谁也没有想到,吃醋一点儿不怡情,反倒触发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
由此,在客厅里亲亲热热看电视的江七瑾和路易斯,见到两条冰棍似的人影从面前一闪而过,搅得客厅里的空气一团冷糟糟的。
两人面面相觑。
“出门那会儿不都好好的么?”江七瑾问。
“这......”路易斯眨了眨眼的同时顺便理了理思路,“你也甭担心,有咱们小鹿儿在,冷得结冰碴的架都能给她吵热乎了。”
知女莫若母。
可不,路鹿进浴室飞快地洗香香之后,嗅了嗅自己身上应当没有呛人的酒味,便撒丫子冲进她和沙姐姐的爱巢,沙九言正抱胸倚在窗边,目光涣散,默默无言。
“沙姐姐!”路鹿这颗加长版的人型小钢炮在沙九言回眸前便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她的怀里。
“小鹿......”沙九言捧起她的小圆脸,眉间凝着薄愁。
这可把路鹿心疼坏了,连声道歉:“沙姐姐,我刚才犯浑了,都是我的错!你别、你千万别伤心,气坏自己的,身体!”
“你错在哪了?”沙九言凝望着她,那一注目光清冷而迷离。
“我不该跟你,争论对错的。因为,我知道,你都懂,比我懂得更多。”
“我都懂,我却还要‘诋毁’她,我是不是个很糟糕的女人?”
“不不不!你只是......”
“我只是不想听到你夸另一个女人,即使针对的是她戏里的角色。”
“你都说了是角色嘛,得亏编剧,写得好,才能让人过目难忘。”
“呵......”于说话间,沙九言挑开路鹿浴袍的结扣,魅惑一笑,“小鹿,你永远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看出来了,我在不安......”
“此事唯有一解......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
诶???
直到路鹿哭唧唧地被扒个精光,她才悔不当初,沙姐姐这是在无形中用飙戏宣誓主权吗???
这招以退为进的全套戏码,她演得着实逼真。
可她喜欢那个角色不是因为她有孩子,是因为她会喝酒啊喂!
可就算她被压,她们也不可能因此有孩子啊喂!
所有跳脱逻辑,不问情由的质询消失在了这异常丰盛的一夜......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连载,四个月飞快过去了,完全没有实感
大多时候觉得自己的表述有些啰嗦,所以最后的最后就简洁地道一声——
早安吧!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