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椿握稿子的手在颤,因为她看到陈舟也在看她,离得太远了,远得甚至余椿看不清陈舟此刻的神情。
不过她明白,尽管她能看到,也看不懂了。
风吹掉一张纸,余椿低头去捡,再抬头时,已不见陈舟的身影。陈舟就是这样,让她看不见,摸不着,可又始终能让她知道,她还在。
余椿深吸了一口气,收起心思迎着声音走向了主席台。
嘈杂的音质下,是清脆有力的少女音,“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一班的余椿。
陈舟还是停住了脚步,在角落里听完了余椿的演讲。
“不要轻易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要向前,为得是自己的初衷。”
“最后一句诗愿大家共勉之——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这份稿子是余椿自己写的,不论是人还是物,她追寻的从来都不是半山腰的风景。而她当时向陈舟所提及的一时的风景,并不是字面的一时,一时即是春山。
一时在于现在,也在于最后。
所有的一时都会堆成长满杂草尽头后的春山。
她从未想过停留,可是春山不等人。
余椿进教学楼时又遇到了陈舟,陈舟从会议室拿东西出来,两人相顾无言。
是余椿先低头开口打招呼,“老师好。”
她自知陈舟不想遇见她,也自知陈舟无话可说。
遥远的不是距离而是身份。
陈舟点了点头,走过余椿身旁上了楼。
余椿心乱意乱,实验结果一团糟,她抽了晚自习时间想上楼找张主任,也就是带她们比赛的负责老师。
生物竞赛负责老师自然也是在生物办公室,余椿走进她走过无数次的办公室门,开门时她还是心存侥幸的。
她承认,不止实验,她更想见的是陈舟,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行,她实在想得难受。
可办公室里没有张主任,也没有陈舟,只有江伊真。
江伊真见了她很是热情,招呼她去坐,“你来找你们陈老师?”
余椿折着手里的报告纸,诚实道:“不是,想来找张主任。”
“奥,那你等会吧,她们都去开会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江伊真给她找了个板凳在她办公位身旁,“要不我帮你看看?”
余椿抬眉笑,她把报告纸放在江伊真桌上,“好啊,那你帮我看看。”
大概是能看出来余椿心情不好,江伊真一边帮余椿看还一边给余椿讲她在学校时做实验的有趣的事。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倒也是讨论出不少东西,直到陈舟开会回来,余椿原本有了笑意的表情在望见陈舟的那一瞬愣了一下,随即僵住了,等待着陈舟不理她,然后路过她。
却没想陈舟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我……”余椿慌乱收拾起桌上的报告纸,“我来找张主任。”
陈舟撇了一眼余椿手中的草稿纸,以及余椿身后江伊真桌上散落的零食垃圾袋。
她收起目光,淡淡看了眼余椿道,“张主任开完会直接回家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实验有不明白的地方……”余椿还没打磨好的话语说得磕磕绊绊,刚想说那我明天再来,实验报告纸就被陈舟抽走了。
“什么地方不明白。”陈舟轻皱眉头,翻看着她的实验报告。
余椿又想起来陈舟曾在这里对她说过的话,她咬着舌尖刺激自己的神经,而后起了勇气从陈舟手里抽走了实验报告,“我刚才和江老师讨论完了,已经明白了。”
陈舟脸又冷了一个度,她抬眉审视着余椿,“那你在这等什么。”
“等张主任。”
“余椿。”陈舟憋着气,她放下手中的本子,转身深深看了一眼余椿,“跟我出来。”
四楼办公室是有很多空教室的,余椿还记得高一,王丽抽查背知识点的时候就会带她们来这个教室,几个人找几张旧报纸叠在地上,一边背一边玩。
如今这个教室落了灰,余椿一进门就被尘螨呛到,打了个喷嚏。
陈舟摸索着按开了灯的开关,教室亮堂起来后,陈舟又去窗边把整扇窗打开。
余椿百无聊赖地坐靠在桌子上,她一点一点重复地翻看着自己刚才记的笔记,没有任何想与陈舟说话的意思。
“余椿,你在闹什么别扭?”陈舟冷着脸面无表情道。
如果不是语气,余椿甚至都看不出陈舟在生气,她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都谁都是。
尽管她与陈舟僵持到了这个地步,余椿也并没有怨,更没有生气去故意闹别扭,她又不是傻子,在陈舟面前显眼不是更招陈舟反感。
她只是难过,难过于,怎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呢。
“我没有别扭,我真的是来找张主任的。”余椿抬眼无奈道。
“你说不让我来找你,那我就听话来找张主任,江老师说,你们去开会,所以我就在办公室等,在等的过程中,我和江老师也讨论明白了,只是还想再等张主任回来再确认一下。”
“既然老师觉得我是在闹别扭,是在和你闹脾气,那就是我的错。”余椿神色平淡,语气也淡然。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既然都破罐子破摔了,那就一直摔下去,她所维持的成绩和竞赛,比所有人想象的都累很多,至少是适应在她本就体虚的身子上,她累了,累到无所谓陈舟怎么看她了。